第20頁 文 / 沐穎
恐怕他的閒適無為全是障眼法,好讓人以為他只是個無所求的太子而鬆了戒心,是嗎?
「不值得嗎?」宸烜反問。
「值得。」
只是在他不在宮裡的這段期間,大事能交給誰處理?
宸烜彷彿能看穿他似的,「你一定有你信任之人。」
有嗎?除了自己,他還有其他人可以相信嗎?
對,現在就是讓他學著信任人的時刻,她的失蹤讓他的人生一下子豁然開朗。
說到相信,他只想起一個人。
「韓真。」
宸烜不再說話,只是抿著唇略含笑意,掉頭離開。
在他走後,一個人影匆匆地奔於跪大殿外。「稟郡王,程御醫求見。」
程御醫,是那名知曉孟離霜是女子的大夫。
「讓他進來。」
半晌,年老的御醫恭恭敬敬地進到大殿中,戰戰兢兢地屈身。
路繼堯一揚手,「有何事你就直說吧!」
「恕老夫斗膽,郡王,孟公公其實是個姑娘的事,想必您早知悉了吧?」
「又如何?」他等著他進一步的說明。
「盂姑娘在我當日診脈之時,已有兩個月身孕了啊!」他如今知道了她對郡王的重要性,所以不敢欺瞞。
她有他的孩子,而他還讓她到牢裡吃苦,如今又生死未卜,天!他到底造了什麼孽?
路繼堯滿腹憤恨,氣的是自己,恨的也是自己,他怎麼會這麼糊塗!
「傳韓真!」他大喝一聲。
國事之於他再也不重要了,失去她,他什麼也不是,頂多是一具軀殼而已,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許不是很有把握,但如今他找到方向了,他要找回今生的摯愛,伴著她,讓她緊握著他的手,今後再無憾很。
他不會讓她在今後的路程上孤單一人,他要與她、與他們的孩子們一同擁有完整的人生。
……→……→
孟離霜終於清楚,他們的生活沒有一個長久的據點,總是在一個部落生活個數十天,就整裝住下一個部落而去,每個部落之間時有衝突,而怪異地那些衝突總會在他們離去之前莫名其妙地平息。
也許不是莫名其妙,她知道是莫君寒的功勞。
有時候她很認同顧雲稀的想法,覺得他好似佯裝仙人的惡鬼,藏在腹中的狹詭心思沒有人能捉摸得透;有時候又覺得他是一個發自真心的大好人,只是不想教人看透。
算了算,與他們同路而行約有四個月了,而越來越遮掩不住的肚子給她帶來一絲絲困擾。
他人誤將她與莫君寒視為夫妻,原本這事兒沒什麼,可是她漸漸地發現異樣,顧雲稀這小丫頭好像有些在意呢!
她應當是喜歡莫君寒的吧?
可是花子缺那小子好似喜歡她,這下顧雲稀該怎麼辦呢?
孟離霜扯唇一笑,這就不是她該插手的事了,她會在她該離開的時候離開,就如同她堅決不回到路繼堯身邊一樣,她在他身旁已沒了她該有的價值,那麼她的存在只會成為阻撓吧?
她不想到了那地步才看清,不如先放手,還留有一絲尊嚴。
顧雲稀與花子缺兩人吵吵鬧鬧的又不知上哪兒去了,而莫君寒又一如往常地不見人影,這是她離去的好時機。
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相信日後她也會回味無窮的。
背起簡單的行囊,她轉身踏上離去的路。
漠地太陽熾烈,風沙大,旱熱的天候絕非一般人能承受的。她拿起羊皮袋,啜飲了一口水,揮開眼前落下的髮絲。
她忽地嗅見了一抹相思的滋味。
突然突然,變得好想他……
風沙席捲,眼前的景物變得朦朧,她是不是花了眼?怎麼可能?
那個人,是不是他?
真是他嗎?
狂風吹起了他的發,他身後背著一把劍,身上等著的不是錦袍,而是平凡不過的布衣,歷盡滄桑的臉龐此時沒有疲倦,只有一抹笑意,走過風沙來到她的眼前。
孟離霜的雙腳猶如被人釘住,忘了自己該躲、該逃。
是的,她其實不想逃,也逃不掉,她的心早已受他禁錮了,如何逃?恐怕都是她在自欺欺人吧?
她期盼與他相見,似乎已經有一輩子之久了啊,這不是她的幻夢吧?誰來告訴她,眼前的他並非一時的海市蜃樓,並非轉眼成幻?
「霜兒,我終於找到你了。」這一刻的喜悅難以形容,路繼堯一個箭步走向她,將睽違已久的人兒小心地圈繞在他的胸懷之中,無法抑止的感動在眸間盈流。
眼眶的淚緩緩流過她雙頰,滲入心頭,那乾涸已久的心並因他而豐沛,這枯燥的生命因他而滿足。
「終於等到你了。」她低低地說出在心中深處吶喊千萬遍的祈求。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她終於重回他的生命,這一刻,他才知道活著竟然是這麼地美好。
他不會再讓她受苦受難了,他以生命立誓,絕不讓她再從他身邊溜走,他一定要將她捧在手心中珍藏,安置在最幸福的角落。
「對不起,我……」她低頭撫著隆起的腹部。
「傻瓜,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他一把抱起她,輕輕地旋饒,一片沙塵將兩人包圍。
「你不會……」
「我要你生下他,我要你與咱們的孩子永遠在我的身邊。」
「這不是做夢吧?」她連做夢都不敢想像這麼美好的事。
「不是,我還要告訴你我來不及告訴你的……」
「什麼?」她期待地看著他。
「我愛你!霜兒,我好愛你,讓我們一家團圓,過快樂的日子吧!」他在她耳邊深情地說著,摟著她的手是那麼地小心呵護。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她感動得淚一直收不住,滾滾而落。
她相信,在他的懷裡!她能得到企盼已久的安穩。
……→……→
路繼堯睡了,睡得那麼恬適,孟離霜滿足地看著這張鐫刻在心底的臉龐,噙著笑意,有一下沒一下地握弄著覆蓋住他幽黑深眸的眼睫。
半晌,她以蚊鳴似的聲音道:「知道嗎?也許我在第一回看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那時你正站在桑園外,眼神是這麼淒茫而空洞,讓我見了直移不開眼。也許是心有疙瘩,所以我才會在面對你的時候頻頻逃開你的眼。你現在不看她了嗎?這雙眼瞳中真有我的存在了嗎?會不會……我還只是她的替身,永遠無法翻身了呢?
「我不懂愛,但是你卻讓我嘗到了痛,是這裡,心口的位置,很痛很痛,好似被人捅了個大洞,在遇見你之前還不曾如此過,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我只好逃跑了,逃到你再也碰不著的地方……可是你追來了,還帶著我期盼許久的愛,這真的不是一場夢嗎?我好怕,這一切會不會轉眼消失呢?你知道我很堅強,也許現在告訴我,我還能重活……」
她眼前的那雙眸子睜了開來,其中滿載不捨及悔恨。
他抓住她的小手,喃喃地低訴,「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只看著你了,你再也不是誰的替身,你就是你,你是我的離霜,救我離開霜寒苦境的愛人,別再妄自菲薄,聽你說著,我的這裡也要痛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
「你偷聽!」她的惶恐豈不都被他聽去了?
孟離霜一陣畏縮,他卻堅定地握緊她的手。
「我們出遊那天,你不是說期盼你爹握著你的手嗎?今後,你的手有我來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
她笑了,心滿意足。
「你還記得那一天我許下一個願望嗎?」
他點頭。「是什麼?」
「我想要你無憂無愁、拋棄束縛,還有,那就是……愛我。」她輕輕地笑道,反握住他的手。
路繼堯開懷地望著她,覆上她的唇,「如你所願。」
頓邊再度落下了喜悅的淚水,她溫柔地說:「讓我們回到我們該去的地方吧!」
尾聲
逃竄的筌公公在路繼堯派人尋找孟離霜的時候被捕入獄。
穆承德曾去探視過他,聽聞他口中仍是忿恨的罵著孟離霜,當下他就知道筌公公無人可救了。
筌公公在接下來的苦刑之下一命嗚呼,棄屍荒野,可說是罪有應得。
而梁姬則在梁家二老藏匿她的空屋中被一名村人發現,路繼堯派人將她送回故鄉細心療養,相信有朝一日,她也能脫離昔日的苦難。
而桑園裡顧融的頭顱,終與他的屍首同莽,還他一個完整。
悲劇到此終於落幕。
……→……→
半個月後,路繼堯與宸烜走了一趟曜意國,受封為東凌霸王。會如此皆大歡喜,路繼堯知道宸烜應該暗中使了不少力。
離開了大殿,他喊住了欲離開的宸烜。
「我欠你一個承諾。」
這句話好耳熟,好像從他愛妃的口中聽聞過。
「不必了。」接著承諾而來的向來不會有好事。
「我不想欠人。」
「你會知道我有多不想用到這個承諾!」宸烜微微苦笑,臉上掙是懇求。
「接下來就是你們兄弟的事了。」路繼堯若有所指地說著,看著他左肩。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