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沐穎
「我很快樂。」是的,只要能在他身邊……
……→……→
瑩白的月照亮他們返程的路,路繼堯與孟離霜並肩走著,不說話,只是享受這一刻彼此相屬的心滿意足。
晚風吹來,帶來些許寒意。
他伸出手臂將她往自己的胸懷靠攏,這才發現她的身子竟是這麼地瘦弱,脆弱得彷彿他只要一用力就得以折斷。
可這副小小的身軀有多麼倔強,他曾—一領教過。
她的外柔內剛,使他幾要心折。
他手心的顫抖是那麼壓抑,那麼害怕破壞這一刻的和諧。
這單薄的身軀始終想撐起她無法負荷的一切。
他想起她的童年,想家著一個孩兒日夜受盡屈辱煎熬,想得到的也許只是一個真心的笑,沒有任何雜質的的笑。
可她始絡得不到,而他還殘忍地在她的膿瘡上灑鹽!
將她更摟近了些,他莫名地貪求她身上的氣息。
「……繼堯?」
曉得她也許被他的動作驗著,他鬆了勁道,隨便找了個借口道:「你在發抖,冷嗎?」
她能說那是出自從心底的寒顫嗎?怕這一刻消逝得太早?
不敢提,她的疑慮終究在膽怯之下化成了沉默。
「在這兒等我。」
看著他匆匆走離,心中的失落再次湧起,直到窒住了氣息,她才發覺愛一個人真的是那麼的無可藥救。
他去哪裡?他是不是就要這樣扔下她,不再回頭,讓她這短暫的幻影成空?
可悲呀!她哀憐自己什麼也沒法做,當這場愛情只剩下祈求的時候,她還握有什麼?
至少為了孩兒,她要放手一搏。
心中這樣的安慰自己,她願意等候,無論是千山萬水相隔,她堅信他會有明白她心意的時候,只希望他的到來別太遲阿!
她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足足有半刻鐘,他的身影彷彿一直駐足在那兒,可是她知道,那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好久好久,仍然見不著他回來,他真是將她拋下了?
嗤笑的魔影自心中顯現,譏笑她再次上當,諷笑她將假戲真作,笑她在遊戲之中再次陷落,聲聲訕笑交雜成陣陣魔音,侵襲向她疼痛的腦子,她手抵著額,想將那幻影逐出腦海,卻怎麼也做不到。
那魔魅不斷纏縛著她,承受不住它帶來的疼痛,她眼前一黑,身子往一旁墜倒。
……→……→
她沒走……
路繼堯手裡拿著方才向店家買來的兩隻暖爐,全身因她的驟然昏厥而生冷。
傻瓜,為何不走呢?
他是故意放她一個人在那兒的。倘若他永遠都不回來了,她仍然等嗎?
將她的身軀抱起,讓她依偎在胸膛前,兩個暖爐靠放在她的懷中,讓她的身子暖和些。
望向她的眼神充滿掙扎,他為何無法放開她?恐怕就連他的飄浮不定、迷惘愁鬱的心也不懂吧!
……→……→
天!怎麼會有這種事!
御醫在床前,看了看那張素靜的臉,再次探她的脈,臉上滿是狐疑和不敢置信。
這脈相在在說明了她是女兒身,而且……
孟離霜睜開眼,見到的正是他這副驚愕的模樣,她隨即想到自己身子的情況,於是馬上扯住他的臂膀。
「不要說!」她怯怯地哀求。
「你知道自己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嗎?」
「求求你,千萬不要告訴他。」
「可……老夫不懂呀!」這種事何需隱瞞?
「因為他不會同意讓我這個卑微的女子生下他的子嗣……可是,我愛他,我不能扼殺這個孩子,這是我的所有啊!」
「郡王他……」豈能容他知情不報呢?
「不!不要說,我就快離開了,讓這孩子隨著我離去好嗎?我會好好將他養育成人的,我絕不會再回到東凌來了。」她說著,心中一陣撕扯,禁不住心痛而淚如雨下。
「這可是……唉,你要我剝奪郡王得知自己就要做父親的權利嗎?」御醫一臉惴惴不安。
「他不會想成為我腹中孩兒的爹。」因為他不愛她,那這孩兒他更不可能留下啊!
此時,一陣足音由遠而近,而孟離霜哀求的眼神包含了所有母愛的慈祥,御醫躊躇了。
路繼堯現身於床畔,兩人的緘默落入他的眸中。
御醫開口,「郡王,她……」
孟離霜神色慌張,不由得白了臉。
「不准說出去。」
御醫錯愕地望著他,孟離霜更是詫異不已。
「今日之事你一定要保密,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否則我惟你是問。」他淡漠地將御醫遣走。
御聲走後,他將視線落在炕床上的人兒身上,發現她的小臉慘白得近乎可怕,於是他柔聲問道:「你還好嗎?」
「我怎麼會在這兒?」
「你在路上暈倒了。」
「你沒有拋下我?」她怯憐憐地望著他。
「我有。」他坦承,將她飽含受傷的脆弱收進眼底,張臂一環,將她瘦弱的身軀攬往胸懷,「我在試探你——傻瓜,為何不走呢?」
若她走了,他就不會有這種掙扎的心情,更不會一見她就揪疼了心。
心中湧出暖流,她明白自己沒有被拋下,滿足在心畔泛開,「你說要我等你的。」
路繼堯一震,聲音沙啞,「所以你就等了?」
「嗯……就算天荒地老也會等下去。」
「傻瓜!」
他怎麼能不為她動心呢?這樣一個女子,教他如何能不愛?如何將她拒之在外?
他可以相信她是與眾不同的吧?可以相信她不是下一個梁姬吧?可以解開心中那沉積多年,始終壓得他喘不過氣,逼得他不敢交出真心,不敢與人真心相對的那道束縛吧?
「繼堯?」
「別說活,讓我這樣抱著你就好。」
「嗯……」
孟離霜依偎在他的懷裡,寧靜包圍著他們兩人,她天真地規劃起兩人的未來,想著他們即將出生的孩兒,還有一家三口和樂的模樣。
若真能如此,她於願足矣。
……→……→
梁姬的爹娘再次找上孟離霜。
「公公,您上回答應我們的……」
「我沒有忘,只是要讓你們把一個人送出宮去豈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
自從她偷偷安排兩位老人家前去探望梁姬,兩老便含淚請求她想辦法讓他倆將女兒帶走。
她想過了,等到宸烜及路繼堯一起回京時,她可安排他們混在送行的人群裡,掩護他們出宮。
只是這麼一來,她需要一些人手來掩人耳目,一時之間還真找不著人。
「有什麼困難嗎?也許我們兩個老的可以出點力
「不必了,我會想辦法。」她回絕了他們。「倒是,你們在這段期間有沒有透露些什麼口風?」
「沒有。」他倆齊搖頭。
「那就好。記住,這段日子你們行動最好保持低調,除非必要別再來找我,我會想法子與你們聯繫,千萬別洩漏了你們的行蹤。」
「為什麼?」
「我不想引人耳目,懂嗎?」
確定他們聽懂她的話之後,她送他們來到宮殿側門口,兩個老人家忽然說想再看看女兒,孟離霜拗不過他們,便帶他們走向桑園。
沒料到路繼堯之手下韓真正從附近經過,見到孟離霜帶著兩個老人!他靈巧地閃向樹幹後,看著她小心冀冀地帶他們進入桑園,他緊蹙眉頭,默不作聲地來到圍牆外,看著梁姬一家相見的景象,他眸子一沉,旋身離去。
……→……→
「你親眼看見孟離帶他們進桑園?」路繼堯質問的聲音中飽含壓抑,語氣中的輕顫幾乎就要逸出口。
「屬下親眼所見。」
他倏地支額閉眼,久久無法承受所聽到的。
韓真是他少數信任的左右手,五年前梁姬的出軌亦是在他的發現之下得知,他不想臆測有可能會再次受到他人的背叛,可是那一團疑慮的愁雲卻越滾越大。
「知道她為何這麼做嗎?她可是受人指使?」
「那情形看起來不像是受制於人!好似梁姬的父母求她的。」
「只是單純求她讓他們見見失心已久的女兒?」他不信,見了梁姬的慘狀之後,他們不可能不要求要將她帶走。
「屬下只看見他們一家團圓的樣子。」
所以他也沒聽見他們可能更進一步?
「行了,你做得很好。」他一揮手,摒退了韓真。
他必須仔細想想。
他該拿她怎麼辦?她是不是又為了他人的請托才守候在他身邊?
那些由她口中說出的纏綿字句莫非都是謊言?天哪!他該如何承受就在他將要相信她的時候,又被她狠狠背棄的錐心之痛?
可是她的眼神是那麼地清靈……
他卻也揮不去梁姬深植在他心中的噩夢。
他應該相信她嗎?
誰來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
「先休息一會兒吧!」
看著從酉時便埋首於案前一直至亥時的他,愁眉不展地批閱著一本又一本的奏摺,一她不明白,真有這麼煩瑣的事使得他這麼愁眉深鎖嗎?
他的鬱結看得她更是揪心不已。
路繼堯未說話,只是壓抑著心中翻騰的鬱悶。
看他默不作聲,孟離霜有一線瞭然於心,「我進門以來,你就埋首於此,連側眼也未曾看過我,你是故意對我視若無睹嗎?倘若如此,你何不直接告訴我一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