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孽君撼情

第7頁 文 / 沐穎

    「你去死吧!」孟離霜憤然抓起他的腳,使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明兒,你沒事吧?」美婦連忙上前探看,壓根不在乎遭羞辱的女兒。

    孟離霜心痛到無以復加。

    「痛死我了——」柳昌明慢慢地爬起身,哀號與咒罵自他的口中流洩,「該死!你們還杵在那兒幹嘛?還不給我動手!」

    眾人聽令,馬上圍上勢單力孤的孟離霜。

    一記紀狠硬的拳頭襲向她瘦弱的身子,然而她硬是咬緊了唇不使自己嗚咽出聲。她切切地懷著期望,在這個時候,就算能見到娘親露出絲毫的擔憂也好,只要一絲一毫……

    在她咬牙忍痛的時候,她的視線穿過人群,看見了娘親的表情。

    一臉漠不關心。

    絕望比任何事更教人心痛,她的世界就此崩毀。

    四周景物一轉——

    淒冷的月夜,森涼的風,一個虛弱的小小身子在月光下一跛一跛地回到村外的一間破舊小屋。

    跌跌撞撞地,她進到屋中,看見了夜裡從不曾熄滅的燭火,將自己蜷縮在寒舍一角,暗地舔舐傷口。

    一聲一聲的嗚咽,心底的痛不斷自她的口中流洩而出,屋內迴盪著她的嗚泣,終於,一個男子掀簾來到她面前,看見了她狼狽的窘態。

    「爹……今兒個只有一個銅板……」

    小小的掌心將那枚銅錢恭敬地呈上,她傷痛的身子因抽泣而一抖一抖地。

    「你怎麼了?」平淡的語調聽不出其中是否含有關懷。

    「爹,我好痛!」垂下那只無力的手,鏘地一聲,銅錢落地,在冰冷的地上滾動。

    尤其是心口的部分,怎麼會那麼痛呢?

    「我見到她了……」她再次嗚咽起來。

    男子聽了她的話,僵硬地站立原地。

    「我見到娘了,她好美、好美……」她顫抖地道,胸口因出口的話而劇烈地抽痛。

    她只是個盼人疼愛的娃兒啊!為什麼……

    「你見到她了?她……可有說什麼?」

    「她說她不認得我……爹,她不認得我了!」失控地,低嗚轉成痛哭,她的胸口好痛好痛,她懷疑自己那裡是不是被人鑿了個大洞,鮮血淋漓的心似乎遭人取出丟棄。

    「那她有沒有提起我?有沒有?」男子激動地抓著她受傷的身軀搖晃。

    「沒有……痛……」

    「不可能的……她一定在等我,她在等我!」他的雙手用力地掐進她的手臂中,她的痛,他全然沒看在眼中。

    一瞬間,她完全懂了。

    「我要努力上進,我一定要功成名就!」男子倏地放開了她,轉身翻簾回到桌案前理首苦讀。

    「夠了,爹……」她的哀位被阻絕在布簾之後。

    長久以來,她就是在爹的自我期盼中成長,就為了他一個飛黃騰達的夢?

    她醒了。

    年僅十一歲的她,嘗遍了人世間的辛酸,經歷了親情血淚,那一夜,她沒有得到什麼,只學會了武裝。

    父親在她的記憶中不斷輪轉……

    幾番考場失利,幾經措折,他終是積鬱成疾,虛弱得再也拿不起一本書,只能在病榻上讓人照料,延續那盞生命的殘燈。

    孟離霜在床前餵他喝下藥。儘管她不再乞食,他們仍然貧困,毫無技能的她只有靠著賣山上摘來的草藥及父親過去所繪的字畫為生。

    「霜兒,別再為爹辛勞了……」他知道他們已山窮水盡了。

    「爹,您歇息吧,別再多想。」她相信再困苦還是會有生存之道。

    「離霜,遠離寒霜。」他一歎,「然而,將你推入用寒苦境的卻是我……」

    「爹……」她鼻頭一酸。

    「聽我說,千萬千萬別與官場打交道,那環境太污穢了……咳……別想攀炎附勢,平平淡淡的……就夠了……」

    「爹,不要說了。」他終於了悟,只是這時是不是已經太遲?

    「是我……對不起你。咳咳咳……」

    孟離霜心口一陣痛楚,但臉上絲毫怨欲也沒有。

    「你應當自這淒苦的環境中解脫……從我的手中解脫……」他說著,不由得涕淚縱橫。

    「我會的。」

    「是爹對不起你,別再為我辛苦了……」說到激動處,他倏然昏厥過去。

    孟離霜並未照他吩咐去做,她仍然盡最大的努力照料他。

    不久,她遇上牧人裡,一個英俊颯爽的男人,他毫無所求地對他們伸出援手,然而,命將盡之人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雖然牧人裡不求回報,然而她卻自認欠他一個承諾。

    他看著她堅持的模樣,久久終於開口:「既然這樣,那你跟我走吧。」

    緩緩自記憶中回過神,孟離霜撫額露出苦笑。身上的痛楚告訴她這並非是場噩夢而已,她仍然未能從苦難中解脫。

    第四章

    「你那雙眼像是哭過,這麼捨不得我啊?」

    孟離霜抬眸,看見正準備返回曜意國的宸忻,他翩然地向她走來,儀態俊美飄逸。

    「六爺。」她側身。

    「不必多禮了,你這習慣怎麼總是不改呢?」他不甚正經地說,「若你能更為馴服,必然不會百般受挫折。」

    「什麼?」他最後的那句如蚊嗚一般,讓她聽不真切。

    「沒什麼,你好好保重。」

    他漸行漸遠,孟離霜忽地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想喊住他。

    「六爺……」

    宸炘側過身,以眼神詢問她。

    「沒……」她絞著手指,改口道:「奴才祝您一路順風。」

    微微一笑回應了她的祝福,宸炘在眾多人的護衛之下起程。

    這一幕看在路繼堯的眼中,心理不甚舒服。

    「想跟他走是嗎?」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孟離霜狠狠一顫,頭頂有如澆下一盆冷水。

    「何不轉過身來面對我?」

    依言,她慢慢地回過身,對上了那冷然男子。

    「你似乎對他依依不捨?」

    「我沒有……」

    路繼堯蹙眉。她對他連卑微的自稱都省略了,已經到無視生命的地步?

    「過來。我不想讓你難堪。」

    他不是已經征服了她?他還想要什麼?孟離霜戒備地睨著他。

    懶得理會她,他鉗住她的手,將她拉住寢宮。

    「下去!」一揮手,撤下了聽候使喚的宮女、宦侍,偌大的寢宮霎時只剩他倆。

    路繼堯瞅著那張清麗的臉,緩緩道:「我不喜歡我的女人覬覦著別的男人。」

    他以為她……「你管束不了我。」

    「是嗎?虧我還心想,經過昨夜之後你會變得聽話,沒想到卻磨利了你的爪。」

    「你想說什麼?」這話她聽了刺耳。

    「我是指,狗改不了吃屎,懂嗎?」他抬起她的臉,淡淡地說著粗鄙的話。

    「放開我!」她揮開那只溫熱的大掌,那手心的熱度會使她回憶起難堪的昨晚,她憎惡憶起!

    「我的碰觸仍然使你難以接受?還是你的心底根本拒絕不了,才會這樣激烈地反抗我?」撒開手,他無意自取難堪。

    「我對你無話可說。」她退開三步。

    「是呀!你的話只願留著對他說是嗎?你甚至不知道他何時會再來,何必呢?」方纔那一幕始終在他心中盤踞,讓他心底充滿疙瘩。

    他為何這樣在意她?就算她和宸忻之間有私情,那也與他無關,他大可成全……

    不!他最恨背叛!梁姬給他的教訓還不夠嗎?

    「就算我心底有他又如何?你無法控制我的心!」

    「那我就會摧毀你。」

    巨掌猛然掐住她的脖子,他沒忽略她那一閃而逝的懼怕,但她在他的威嚇之下仍然勇敢地與他對峙。

    「你要什麼?」她輕聲地問。

    她的疑問如同他心中的疑惑。是呀,他要什麼?純粹只想征服她?然後呢?這樣就罷休了嗎?他到底要什麼?

    看著她那張堅韌的臉,一剎那,他明白了。

    他要毀了她!

    明白心底所想的,他徐徐地抑下泛上臉龐的憎恨,衝著她綻開邪肆的笑,低哺道:「你就不能與我和諧相處嗎?非要針鋒相對?」

    路繼堯突如其來的轉變使她無所適從,她困惑地瞅著他,難以形容他的話在她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濤。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是方纔還掐著她的脖子,信誓旦旦地說著要摧毀她的男人嗎?

    「我討厭你過度防備的眼神,好似我會吃了你,我是那種噬人的野獸嗎?」他掐在她頸上的鐵掌倏然鬆了勁道,冰冷的語音轉為溫暖,「我只是想與你和平共處,這要求強人所難嗎?」

    「野獸沒有你來得深沉可怕。」略過他最後的問題,她只回這一句。

    他在算計著什麼?否則態度怎會轉變得這麼大?

    「你怕我?」

    「我無法相信你。」畢竟邪惡的他仍在她心底張牙舞爪,怎可能一轉眼之後便消失無蹤?

    「我昨夜真的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是吧?」他輕輕搓揉著她頸項的柔膚。

    孟離霜的目光調向遠處,不想回答。

    「但是你並沒有責備我的權利,一開始是居心不明的你擅闖我的地盤,讓我如何能沒有戒心?」

    「對於一個外來者,你就能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嗎?」她的請求一概成了他眼底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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