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絮飛
「不認識?少假仙了吧,你不認識他,他會送藍緞給你?」
藍緞是霍槐思最常使用的泡妞戰帖。送出藍緞,是要你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做好心理上的準備;他的追求手段一向猛迅,受到「欽點」的女孩子,必須跟上他的追求腳步才行。
另外,女孩子更需要具備的知識有:當他施展追求手段時,固然可以得到他滿溢的愛,不過這愛是來得疾、去得也快。曾有人打賭,有誰能夠套牢他,不多,只要超過三個月,一學期的學雜費就能獲得全免。而這全免的學雜費,則由他們企管系的女生支付。
這個提議當然引來不少的爭議,當事者霍槐思對這種愚蠢的打賭只是一笑置之。一向,他自認花心卻不濫情,他總自在地表示:雙子座的人不喜約束,也期待一位和他一樣善變的愛侶。不過,這些女孩們沒一個達到他的標準,所以他才會在愛情的軌道上屢次出軌。多可笑的言論!然霍槐恩卻拿這樣的理由當護身符。故至今,只有多事者熱中於追逐他的愛情故事,卻沒有人不滿他的不斷情變。即使與他只有幾天感情的舊情人,也能衷心祝福他與新情人共譜戀曲。他的一段段愛情,沒有人會去數落,只有細細的品評戀情結束的成敗處。
很不可思議吧?他就是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女人愛他又捨不得斥責他的負心。當大家正在猜測已沉寂五天沒有涉及感情生活的霍槐恩又將目標鎖定何人時,跌破專家眼鏡的、大爆冷門的,一向被稱之為刀疤美人的展若渲竟然雀屏中選了。這一回,可引起太大的騷動了。也有人抱持著——這可是九八年中一大轟動事件。完美情人對刀疤冰山,真是又酷又熱的絕事。
已有人開始下注,他們的戀情是否能夠超過七日。若能夠的話,三個月期滿的學費全免賭注,就全給了她了。
若渲輾轉得知此事,很不以為然地告訴傳蓉:「叫霍槐思收回他的鬼藍緞吧。」「若渲,很多人想求得他的青睞而不可得,你真的不想把握,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若渲望著伶蓉,淡淡地反應:「我不需要。」
伶蓉一直不瞭解,若渲到底是怎麼看待她自己的人生,而那道傷疤從何而來。她不講,也沒人敢問。只不過伶蓉真的好疑惑,若渲心中到底藏有多少的不如意,既不傾訴亦拒絕別人瞭解。
伶蓉見她心意既堅,也不再多說。不過,她仍捨不得將藍緞交還給霍槐思。霍槐恩的戰帖既已送出,當天下午,就開始出擊了。
若渲下午沒課,心忖著:「他」定又會去圖書館打擾她,是以索性改變行程,改去逛書店。
才剛踏進書店找書,隱約發現一名高大的身影不時的在她身邊閃動。初時還不以為意,但她每走到一處,那高大的身影便有如鬼扭般的如影隨形。她開始不耐煩了,於是放棄了這家書店,往另一家去。相同的米色襯衫及一條鐵灰色的老爺褲——他又來了。若渲終於忍不住抬頭怒視他一眼,但這一眼令她足足頓了三秒鐘。又是他,那個在圖書館騷擾她安寧的大男孩。
若值即刻沉下面孔。「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槐思淺笑。「你收到了我的藍色緞帶,不會不知道我的目的在哪吧?」
我的天呀,她這才知道,這個侵犯她寧靜生活的禍根竟是霍槐思。若渲也不理會他,逕自從他身邊穿過,她走得很快,相信他即使再無禮,也不至於在人潮中追逐她。不過她忘了,霍槐思可是死纏爛打的高手。當她自以為安全的時候,他又出現在她的身後。
「你不用走得那麼快,我想要的人事物,無一樣是得不到的。」
若渲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疾行,霍槐思只消多跨兩步,便一手擋住她的去路。「我這一回對你可是用心的。」
若道冷笑問他:「你哪一回不是用心的?結果呢?」
若渲閃過他的攔阻。即使他施展死纏的功夫,她也不吃那一套。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施展纏功。
若渲次日一到學校,見到一朵馬蹄蓮橙紅花,靜靜地躺在她經常坐的位置。馬蹄蓮橙紅花,代表著「我對你有意思」。若渲見了,可渾身不舒服了。別人即使認識了兩三個月,還不好意思說什麼愛不愛,而他與她才不過碰上幾回面,便送來這樣花語的花朵。她嗤笑一聲,當然花兒也就送給喜歡它的人去了。
先是送來花朵,又在她上文學院途中,遇上他「惡意」的關注眼神。
明明對若渲此回的艷遇可關心了。
「若渲,霍帥哥對你投來大概有一萬伏特的愛慕電流,你沒接收到嗎?」若渲冷淡地回道:「我是個絕緣體,再強的電流,也影響不到我。」若渲很篤定的——對他,哼,不感興趣。
「真的嗎?你不再多考慮?」
伶蓉對這個校園白馬主子可存有一番幻想,可惜人家看她不上眼,她也強求不得呀。而今,好友中彩,她也替若渲開心,如果她宣告放棄,伶蓉可真要替她扼腕了。若渲慎重地表示:「不,我不會浪費一絲腦力來考慮這種事。」
見她這麼堅持,伶蓉也只好對霍大帥哥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只要若渲下課,他又有空,就會在校門口等她。即使面對他的緊迫盯人,她仍是無動於衷。
時間成了他們間拉鋸的戰場。他使出渾身解數對她告白,但若渲只當他是騷擾。他使出款款無限的深情,她當他是博愛主義者到處亂放電。反正他來水。她便以土掩,怎麼也吹不皺她那原就不帶春意的心池水。
時間已過了三天,霍展之戀仍無一絲進展。已有旁人開始猜測,槐恩在屢戰屢敗之後,會放棄老掉牙的追求招術,改以其他。
他不再送花,不再守著她,更不再跟蹤她,甚至不再現身於若道所出現的場合中。他像是突然消失了般,而若道也鬆了一口氣。
現在,她可以自由地上圖書館、逛書店或在校園中走動,心裡還真有點感激他肯高抬貴手放過她。
即使她毫無表現,流言照樣可以無中生有的事生蔓延。
有人傳言,展若渲是被玩膩、拋棄了。也有人傳言,展若渲是假高貴,她外表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
面對這些風言風語,若渲都只是一笑置之。這麼多年來,聽到的惡意中傷還會少嗎?她早已麻木了。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但要面對失去親人的推心之痛,及頸間傷疤的刺骨之痛,更要面對嬸嬸的惡言相向。宛月不時提醒若渲:你母親是不貞的,而你恰與母親相似。在外又要忍受同學的指指點點。她在絕望的深淵中痛苦掙扎過,既然走得出一條生存之道,經過了蛻變,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惟一深攫住她想法的,便是這輩子絕不幻想什麼童話中王子與公主從此思愛一生的假像。她既不要愛人,也不要別人愛她;她只想好好地守著自己。對於他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抨擊,她可以不聽、不理會,更不會去在意。一個心意如此堅決的人,又怎麼會因那些無聊的流言而氣得跳腳呢?校園依舊春意盎然,令人抖瑟的寒冬已消失無蹤。又到了信託基金匯入的時間,若渲今天得去查帳了。
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原版簡愛,仍是一身白衫,搭配她清秀消瘦的身子,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長髮十數年如一日,除了上國中時,曾被發狂的嬸嬸胡亂剪去一半外,她的頭髮一直保持在肩下二十公分。這是她在出事時的髮型,即使校方有校方的規定,她寧可被扣儀容分數,也不剪去這頭如綢緞般的秀髮。
說她怪癖也好,固執也好,她就是這麼地堅持。
宛月嬸嬸對於她終年如此的打扮,以及那頭又黑又亮的長髮,一直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為此,她們起過爭執,但若渲並不去理會,也不畏懼。在她的心中,守喪的意念一直不變。
走進華南銀行,她將存折交由行員整理,只消一會,折子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仔細查看,款項已在六日匯入。她合上本子,走出銀行,沒個目標,只是不停地走著。
也許是大過專注,她絲毫沒發覺已被跟蹤了。待她走了好一段路,終於想停下來休息時,抬眼一望——『找茶』。好,就這間茶坊,她進了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想好好休息一下走累了的腿。
當茶來時,她又開始邊飲茶、邊翻書,一坐又是半個小時。
霍槐思見她一杯茶就打發掉半個鐘頭,已有些按捺不住。屢戰屢敗已夠嗆了,他決定改變戰術。她既不愛柔性訴求,他便給她一個新的求愛方式,非要她愛上他不可。槐思跟了她近三個小時之久。見她一會進銀行,出來又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現在又在這條坊坐了半個鐘頭,這麼「無趣」地浪費美好時光,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他先招來服務生,先行替若渲買單,在毫無預警下,強行將她拉起,並在外人懷疑他的動機之前,已將她拉出店外二十公尺遠方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