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胡娟娟
「若冬。」坐在病床邊的俞奇岳,轉身對她一笑,「印章找到了嗎?」
「嗯。」她輕應了一聲,將圖章交給他。
「謝謝。」他接過了圖章,「對了,公司下午沒什麼事情吧?」
「沒什麼事。」杜若冬回答著。眼光卻瞄向坐在病床上,面無表情也不發一語的姜競謙。
「你怎麼了?」俞奇岳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關心地詢問,「你臉色看起來好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杜若冬牽強地揚起一抹微笑,「沒事,可能是因為累吧。」
「累?」他站起身,「那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
「我有事情要和競謙好好談談。」
俞奇岳瞄了一眼姜競謙,眼神在杜若冬不注意時,閃燦了一道異樣的神色。
「你——」
「奇岳,麻煩你。」截斷他的話,杜若冬半似請求,「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競謙談。」
俞奇岳沉吟了一下,看看姜競謙,又看看她,「好吧。反正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他伸手拍拍杜若冬,若有深意地對她一笑,隨即將病房留給了他們。
凝望著姜競謙,她滿腹想說的話,卻整理不出完整清楚的頭緒,說出口來。
「有什麼事要跟我談?」倏地,沉默許久的姜競謙,低沉地問出口。
杜若冬回過神,話語卻梗在喉嚨之中,開不了口。
「很難啟口?」他感受到她的猶豫,遂又開了口。
抿抿嘴,杜若冬硬是壓下內心那股煩亂的思緒,「我姊姊剛才到公司找你。」
好一會兒,她才將要說的事情,起了一個開頭。
「是嗎?」姜競嫌淡然地應了一聲。
「她是去找你的。」
「她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杜若冬遲疑了,因為她真的無法將自己所聽到的事實說出口。
又察覺到了她的沉默不語,姜競謙追問著,「怎麼不說話了?若秋到底找我有什麼事?」語氣顯得有些急躁不耐煩。
注視著他的反應,杜若冬的心像是被人狠擊一頓,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你似乎很關心我姊姊?」很困難的,她問出了這一句話。
「我是很關心她。」沒有任何的遲疑,姜競謙很快地承認。
她的雙眼泛起一抹刺痛,刺得淚腺開始大量湧出了淚水,「其實,你對她是有感覺的,對不對?」杜若冬哽咽著聲音問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真的很在乎他的感情歸屬,在乎得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姜競謙眉頭輕輕一蹙,雖然他現在看不到,但是敏銳的耳力,卻讓他很清楚地聽出她在哭泣。
「回答我。」哽著聲音,杜若冬盡量不使自己哭出聲來,「我想知道答案。」
然而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滑下臉龐。
「為什麼一定要知道?」他完完全全確定她是在哭。但是他還是不動聲色,「你是想拿妻子的身份,對我質詢、興師問罪?」
知道姜競謙看不到,但是她還是猛力地搖著頭,「我沒有要興師問罪,對你做任何的質詢,我只是想知道。」
聽著杜若冬哭泣的聲音,姜競謙的心在糾絞著、扯痛著,「是。我是很喜歡若秋。」不過他還是狠著心、冷著臉,不願將自己真正的情感反應,表現出一絲一毫。
他不是沒有感受到,自己已一點一滴地得到她的心、她的感情,不過,這又如何?以他目前的狀況,他能給她什麼幸福?
「你……」得到姜競謙如此回答,杜若冬幾乎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你真的……」
「我不會說假話。」打斷她的話,他逕自說了下去,「若秋對我是真心的,一直以來她都是如此,她從來不敢奢求什麼,只希望能和我在一起,沒有名份她也不在乎,我從來沒有遇過一個對我如此真心付出感情的女人。」
姜競謙的話,一字一句像是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刀無情地劃過杜若冬的心,痛得她身子幾乎站不穩了。
「我想,她是惟一一個對我好的女人。」他絕情地對她說著,「我現在不止是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我已經愛上她了。」
愛上她……競謙愛上了姊姊……這一句話無非是在她還淌著血、傷痕纍纍的心口,撒上致命的鹽巴。
血色迅速地在杜若冬臉上退去,淚水更是成串不停地流下。
「你愛上了我姊姊……」她似乎是自語,喃喃地說著,「你竟然愛上了我姊姊……」
「沒錯,我是愛上了她。」違背著自己的心,姜競謙強迫自己說出謊言。
杜若冬沒有再出聲,她此刻只想放聲大哭,但是她卻沒有。緊咬著下唇,她顫著身子,強忍著自己想哭的激動。
「怎麼不說話了?」沒聽到她的聲音,姜競謙仔細地想用自己的聽覺,感受她此時的情況。
杜若冬依然沒有出聲,緊咬的下唇已經被咬破,緩緩地溢出血來。不過她並不感到痛,因為她的心痛早超越了她的皮肉之痛。她只是任由血液,不停緩緩流出,滴落而下。落在床單上,渲染成一小朵一小朵的血花。
直到好久的時間過去了,她才壓制住自己想大哭的衝動,「我姊姊……今天來公司,要我轉告你……她有了……有了你的小孩……」到此刻,她不得不強逼自己去承認這個事實,「你有時間……打電話聯絡她吧。如果你真愛她,我可以和你離婚……成全你和我姊姊的!」很困難地說出了如此的決定,她再也無法忍受地轉身衝出病房去。
第九章
沉重著一張臉,俞奇岳走回了病房。
「若冬走了。」他對坐在病床上,臉色更加難看的姜競謙說。
「你沒替我送她回去嗎?」姜競謙的聲音更加低沉。
「她不要我送。」他邊回答邊走到病床邊,「她哭得很傷心。」
姜競謙不語。他想像得出來杜若冬勢必會傷心痛哭。同時腦子裡也浮現出她的淚容,還有那雙水靈盈盈的淚眼……他的心狠狠地抽痛。
凝視著他沉凝略帶心傷的臉,俞奇岳忍不住歎息著,「你真的對她說了傷她心的話?」雖這麼問,心裡卻明白一定是如此。
「不這麼傷她,她是不會離開我的。」姜競謙很沉痛的說。
「何苦呢?」俞奇岳實在不明白姜競謙的內心想法,「你用這種方式,逼她自動離開,你這樣不止傷她的心,也苦了你自己啊。」他真是不敢相信,競謙真這麼狠心去傷害若冬。
「我若不這麼做,她會離開我嗎?」姜競謙頗為無奈的反問回去。
俞奇岳啞口無言。
的確,這些日子以來,他多少瞭解若冬的個性,要不是競謙這麼傷她,她是決對不會離開的。
「但是,」歎口氣,俞奇岳話中還是有著不忍,「看到若冬那樣傷心,我真的覺得我們這麼做,對她太殘忍了。」
「為了她的安全,我不得不這麼對她。」姜競謙狠著心說著,「我的雙眼瞎了,雙腿廢了,我已經沒有保護她的能力。」說到這兒,他在心底也狠狠責罵著自己的無能為力。
「也許是如此。」俞奇岳這次並沒有反駁他的話,「但是,現在已經有警方在著手調查,我想應該是不會有多大的危險發生了。」
「只要不是百份之百的確定安全,我不會冒這個險的。」姜競謙非常堅決自己的想法。
俞奇岳淡然一笑,「你其實是真的很愛若冬的,是嗎?」
姜競謙身子輕輕一震。
是的,他是愛若冬的。一直以來,他不斷告誡自己,要去仇恨她、折磨她,因為她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女。但是,他發覺他做不到。尤其是那天那場車禍,他想也不想地衝上前,將她細弱的身子擁在懷裡,不願她受到傷害,那股極度想保護她安全無恙的心態,令他不得不去面對壓抑已久的情感。
現在因為車禍瞎了、瘸了,但他並沒有怨恨她一絲一毫,反而還很寬慰欣喜她的無恙。
他是愛她愛到不可自拔了吧?是何時愛上她的?他現在也無法清楚地去追溯了。
也許是長大後,再次遇上她的那次吧?不然他怎會做出許多令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不智之舉——收購杜氏這拖了嚇死人的巨額爛債的公司、強要娶她為妻,還尊重她的意願,除非她心甘情願,不然絕不再碰她……俞奇岳在他沉吟思考之時,不經意的,目光掃落到床單上的數滴已乾涸的血漬,「你受傷流血了嗎?」他關心地詢問。
被他突然一問,姜競謙感到莫名其妙,「什麼受傷流血?」
俞奇岳快速掃視一下他,發覺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口,「沒事。」
「什麼沒事?」他感覺不太對勁,「你為什麼會問我是不是受傷流血了?」
「沒什麼。我只是看到你床單上有幾點血漬。」俞奇岳照實回答,「但是之前我來的時候,床單上並沒有這些血漬,所以我以為你受傷了。」
姜競謙濃眉一擰,聽他這麼一說,一個猜想掠過他的思緒中,「難道是若冬受傷了?」天!若冬受傷了嗎?不知道要不要緊?她怎會受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