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法蘭琪
她在裡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試穿的念頭,當她出來時,已不見那男人的蹤影。
好厲害的脫逃術!她正在氣憤自己的愚昧時,那店員又走了過來,說:「關先生急著走,留了一張字條給你。」
丁柔逸接過字條,只見上面寫著:「我真的有要緊事,必須先走一步,衣服的費用我會負責,而留下的錢只是想請你自己搭計程車去上班,絕無任何欺侮之意,後會有期了。」
搭車錢?一張千元大鈔足夠她搭好幾趟了呢!
簡簡單單的一段話就結束了他們之間這「不甚愉快」的邂逅。沒看見他,丁柔逸倒覺得輕鬆不少,這陌生的男人莫名其妙的給了她不小的壓力呢!
少了他的存在,她終於可以有主見的挑件自己喜歡的衣服,至於價錢方面,她倒折衷的選了件她覺得物有所值的,乘機敲竹槓的事,她是做不來的。
※※※
丁柔逸趕到公司時,已經遲到了半個多小時,她先到洗手間去修補自己的狼狽。
一頭黑髮仍帶著些許濕意,所幸的是她白裡透紅的肌膚即使不打粉底,也細緻得美麗又自然,她只需要輕點朱唇、淡掃蛾眉便已足夠。
她的同事兼死黨,綽號廣播電台的尤美子也在此時走了進來,一看到她,立即像個盡職的播音員般對她說:「老闆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才來?剛才還來了位長相可以媲美亞蘭德倫的美男子,現正在他的辦公室裡呢!如果你外派的新老闆是他的話,會讓別的同事嫉妒死囉!!」
亞蘭德倫年輕時的風采,她未曾見過,看過的也僅是在報章雜誌上,一張青春已逝的容顏。對於老男人,她是沒有興趣的。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尤美子眼尖的發現了她身上的名牌服飾,大驚小怪的嚷著說:「哇!你的行情漲啦,這衣服看起來不便宜哦!」
丁柔逸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說:「如果你知道我早上的遭遇,你就不會羨慕我了,現在我要去見老闆,有時間再告訴你。」
她丟下了一臉迷惘的尤美子,直赴老闆的辦公室。禮貌性的敲了兩下門,在聽到一聲「進來」的邀請之後,她推了門進去。
一進門,她就發現上天似乎選在今天玩弄她,她對自己說過不想再見到那狂妄自大的男人,而眼前那位顯然是美子口中的亞蘭德倫,也就是害她遲到那麼久的男人,居然正有說有笑的和老闆聊天。
而當他認清了她時,他的臉上出現了和她相同的震驚。
她穿一襲米黃色的雪紡套裝,高腰的窄裙顯出她一雙均勻、修長的腿,飄逸的雪紡質料襯托出她的高雅,將干未干的發、清新自然的粉妝使她看起來就像是出水芙蓉一般,流露的是種毫不矯飾的美。
關亞倫上前,衷心的說:「我必須承認,你比我有眼光。」
「不只有眼光,我還比你有品味。」丁柔逸直視著他說。
少了雨幕做屏障,她覺得他順眼多了。
一旁的陳克華聽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是一頭霧水,他好奇的問一句:「你們認識?」
「不!」丁柔逸很快的回答。
「是的。」關亞倫也幾乎是同時回答。
陳克華更加如丈二金剛了,他是真的搞不懂眼前的兩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丁柔逸只是尷尬的朝他笑笑,她根本就不想解釋他們相識時的混亂情況,更何況這無聊的自大狂還是陳克華的朋友!
「克華,你推薦來幫我的人,就是這位小姐嗎?」關亞倫問得很開心。
陳克華點點頭,也為丁柔逸介紹著:「亞倫是我的好朋友,他最近接下了一家廣告公司,但偏偏他又對廣告一竅不通,向我討救兵。想來想去,只有你最適合幫他,公司裡上上下下的業務你都熟悉,才能幫他將公司步入正軌。」
莫非真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句話?丁柔逸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往後該如何和這自大傲慢的男人相處?
「太好了,我叫關亞倫,我想我們應該重新認識,正式的介紹彼此。」他說得真摯。
他彬彬有禮的態度反倒教她有些不適應,卻像一股魔力般,也讓她不由自主的報上了自己的姓名。
「為了感謝二位的拔刀相助,今天中午二位的午餐就由我負責,如何?」關亞倫提出了邀請。
「今天中午不行,我約了客戶,還是由丁小姐和你去吧,你們藉此機會溝通一下也好。」陳克華搖著雙手說。
陳克華開了口,反倒教她不好拒絕了。他待她,亦如兄,亦如友,對於他在工作上的提攜,她更是感激,就算她不想赴這個約,但看在克華份上,她仍是拒絕不了。
「今天放過你,下次可就不能推了。」關亞倫拍拍他的肩後,轉向丁柔逸說:「現在時間還早,我想先帶你去參觀公司,然後再吃飯,好不好?」
最後那一句徵求同意的話令她有些訝異,他知道尊重別人的意願了嗎?
「去吧,小逸。」陳克華又開口了:「把工作交代給尤小姐就行了。」
他對她如此親匿的稱呼,不由得令關亞倫以曖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克華已經有妻有子了,該不會……?但是憑他對克華的認識,他又不像是會拈花惹草之人。這個疑問他暫時存放在心底,他會想辦法知道的。
丁柔逸點點頭後,便走回辦公室去找尤美子了。
「怎麼樣?是不是被我說中了?那位帥哥是不是你的新老闆?」尤美子迫不及待的問。
「是啊!真教你猜中了。」她的回答卻無絲毫興奮之情。
「怎麼了?你好像不喜歡他?」她不明瞭丁柔逸為何提不起勁。
為了不破壞關亞倫在美子心中的形象,她便玩笑似的說:「我是不喜歡他,我討厭他長得太帥啦!」
「神經!」尤美子白了她一眼,責怪著她的不正經。
丁柔逸倒是不再多說什麼了,她只希望在外派的這段期間能順順利利的度過,不會有什麼變數發生,她再也承擔不起什麼意外的事了。
※※※
「驛馬車」西餐廳裡,關亞倫與丁柔逸在角落的桌子各據一方的坐著。
打發了點餐的侍者之後,兩人各自沉默著,關亞倫乘機悄悄打量著眼前的女子。
一張標準的鵝蛋臉,有個性的劍眉下是一雙異常清澈的眸子,直挺的鼻子下,薄薄的紅唇抿成一條堅毅的弧線,及肩的黑髮自然垂下。她雖沒有朱蝶衣般的美艷,卻有朱蝶衣所沒有的靈氣。
也許就是她這份迫人的靈氣,令他想更進一步的瞭解她。他嘗試著挑些話題問她:「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一個極為普通的問題,卻令她楞了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的開了口,卻是簡單的一句:「我爸爸。」
又一陣沉默。
「伯母呢?」他再問。
「死了!」她回答得更快了。
關亞倫有些意外竟是這樣的答案,遲疑了一會兒,他囁嚅的開口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她聳聳肩,表示不在意,內心卻因他無意中掀起的傷疤而隱隱作痛著。
侍者適時送上來的兩客牛排,化解了兩人難以適從的氣氛。切著鮮嫩多汁的小牛肉,丁柔逸卻是胃口盡失了。
無情無緒的撥弄著眼前的食物,她的鬱鬱寡歡全落在關亞倫的眼中,他知道是他引起了她的傷心,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欠缺這方面的專長。
他向來善於支配自己的情緒,只是這次,他竟也被她感染而喪失食慾了。
第二章
當丁柔逸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已是午夜了。
白天在廣告公司裡擔任企劃一職,晚上則在一家酒吧裡當駐唱歌手,這樣的日子已經維持了兩年,按理說應是早已習慣了,但是今晚,她卻覺得特別累。
都是那姓關的男人惹的禍。
她已經許久不曾憶起失去母親的傷痛,偏偏那男人又來撩撥她的記憶,讓她不得不再次面對回憶的輾痕。
三年前,罹患重病的母親在床上奄奄一息時,對她慎重的交代,微弱的氣息吃力的說著。「等我……走了以後,你爸爸就交給你照顧了。」
話才剛落,母親便撒手人寰了,如此短短的一句話,竟成了母親臨終時最後的遺言!
當時的她實在不明白,在商場上一帆風順的爸爸何以需要她的照顧?她自己哀痛逾恆的心情又有誰來安慰呢?
日子一久,她終於明白,爸爸生意上的順利全是母親在幕後一手掌控,父親的人前風光全是母親貢獻智慧、勞心勞力換來的,失去了母親的督導,父親的業務幾乎呈現停擺的狀態。
仰賴母親習慣了的父親,一時間也難以接受母親的死訊,終日藉酒澆愁,在紙醉金迷的世界中揮霍度日,過沒多久,公司就徹底的瓦解了。
公司的關閉更加令父親失去了生機,不但變本加厲的酗酒,更可怕的是他開始沉迷於賭搏,那一擲千金的遊戲,很快就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