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雲雁
"我還以為你醒來會很感激我,以身相許回報呢……等等!放下劍來,我是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男子笑說。
白如瘳直盯著他一陣,確定他對自己沒有敵意之後,才將利劍放下。
她仔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子,一張俊美的臉孔掛著迷人的笑容,一雙莫測高深的黑眸讓人探不清他的虛實。身上一襲素白衣衫像個溫文儒雅的書生,身子雖沒有一般漢子壯碩,卻也不覺瘦弱。舉止間還散發著一股不凡氣勢,臉上的笑容卻是那麼平易近人。
"你的傷口尚未癒合,還是躺回床上休息吧。"
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到她面前,手中拿著碗藥汁。
她只顧著打量眼前的男子,一時還未回神,她不禁略感困惑。
"把藥喝了。"
藥?一看到他手中的藥,她就知道很苦。她皺了皺眉。
從小她最討厭喝藥,除非不得已,否則她寧願身子難過也不願喝那苦澀的藥汁一口。
"怕苦?那我等一下到街上買糖給你吃好了!"
聽出他話裡的嘲笑,她不悅的接過他手中藥汁,一口氣喝下……藥汁像是加了整整一斤黃連似的,苦得教她差點全部吐出來。
將碗塞回他手裡,她雙眼仍然直瞪著他。
男子微笑不語,將空碗放在桌上。正想開口要她躺下休息,卻看到她已經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了一步後,身子又無力的往地上倒……
背後傷口的疼痛讓她覺得全身無力。一陣暈眩後,她緩緩張開眼。原以為眼前會是冰冷的地板,沒想到一張開眼卻是個溫暖厚實的胸膛,這胸膛竟讓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她順勢抬頭一瞧,一張帶笑的面孔近在眼前……她感覺臉上的熱度上升許多,她反射性的推開他。
但他卻沒有完全放開她,只是將兩人距離拉開些,他的手甚至還放在她腰際上。
從未與人如此親近的白如瘳,緊張得想扯開她腰際上的手,卻同時又一次扯痛她背上的傷,一時她疼得五官幾乎糾在一塊……
男子小心翼翼的扶她坐回床沿,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的傷勢實在不適合出門。"他看出她好像很急著出門。
等到傷口疼痛稍緩,她才又抬起頭,手習慣性的比了比。看見他疑惑的表情,她才想起一事他不懂屬於她的語言,手語。
她挫敗的垂下手,正想著該怎麼讓他知道她意思時,站在面前的男子又開口說話——
"你不會說話?"他話中帶著驚訝。
白如瘳點了點頭。
"但你卻聽得見?"
白如瘳又點點頭。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會聽卻不能說的病。"
該怎麼問他於恩的事呢?與其在這裡煩惱該怎麼告訴他,倒不如自己出去找人。
下定決心後,她正準備再站起來時,一個厚實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她疑惑的抬頭看他——
"你識字吧?"
她點點頭,心裡還是疑惑。
"這裡沒有紙筆,你就在我手上寫下你想說的話。"
在他手上寫字?
她紅著雙頰看著他的手,慢慢的舉起手,輕輕在他手上寫下"孩子"兩個字。她不是怕太用力弄痛他,只是她真的不習慣和人太親近。
"孩子?"
她點點頭又在他手上寫著"全身雪白的小女孩",等著他回答。
"當我遇上你的時候,你身邊並沒有其他人,也沒看到你說的全身雪白的小女孩。"
沒有?那麼於恩是逃走了還是被盜賊殺了?不!如果被殺也會見到屍首,他既沒看見,那麼……於恩該是順利逃走了。
但她一個小女孩能逃到哪去?更何況她長得和一般小孩不一樣。萬一她在半途又遇上視她為妖怪的人,想傷害她怎麼辦?她愈想心就愈慌。
"柳逸楓。"男子試著開口喚起她注意。
什麼?
陷入沉思的白如瘳沒聽清楚他的話,仍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我的名字,柳逸楓。"他微笑看著她疑惑的表情。他喜歡看她思索事情的樣子,因為這樣,他才可以毫無顧慮的直盯著她瞧。
從救起她那一刻起,他就喜歡看著她。
雖然她並不是個讓人一看就驚艷的美人,但他的眼睛就是沒辦法從她身上移開。
從醫那麼久,他不是沒遇上比她更痛苦的病人;可是只要一看見她臉上稍顯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就有種莫名的心疼。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他自己也猜不透。"你的名字?"柳逸楓再度將手伸到她面前。
他手上的觸碰仍是一味輕輕柔柔的,他喜歡她碰觸他手掌的感覺……他在心中偷偷作了個決定——也許,學手語的時機可以遲些。
"白如瘳?"她點點頭又在他手中寫了些字。
"你要出去找人?"
在她冷漠的表情裡,他看出她不容置疑的堅決神情;但是一想到她身上隨時會裂開的傷口,他沒辦法答應她的要求。
"你受傷太重了,不宜外出。"看到她又想起身,他連忙壓住她雙肩阻止她。
她試著想掙開肩膀上的雙手,卻再次扯動了背部傷口,劇烈的疼痛一時讓她不敢再亂動。
"答應我靜靜的躺在床上休息,我會替你找那名小孩。"
聞言,她停止了掙扎,抬起頭冷冷的看著他。
"你的傷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再掙扎下去傷口會出血的。你好好躺回床上,我馬上幫你出去找人。"
可以相信他嗎?他若是找到了於恩,會不會也將她當妖怪殺了她?
她想自己出門找於恩,但背後傷口的疼痛讓她無法集中精神。剛才勉強起身幾乎用盡了她身上的力氣,此刻她卻感覺一陣昏沉沉的……在她還來不及細想是否該相信眼前這名陌生男子時,她已失去了意識,人昏了過去。
藥性發作了。
"很抱歉!如果不讓你睡著,你的傷口會惡化。"
注意到她背後衣裳滲出些許血跡……經過剛才一番拉扯,她背上好不容易止血的傷口又滲血了。歎了口氣,他小心解開她的上衣,拿下沾染鮮血的布條,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她粉嫩雪白的裸背和教人驚駭的刀傷。
他拿出藥箱中的止血粉,輕輕撒在她傷口上,再用乾淨的布條將傷口包紮好。正想拉回她上衣時,他注意到她頸旁有一塊奇特玉珮,看來似曾相識……柳逸楓沒多想,拉好她上衣後,體貼的為她蓋上棉被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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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事。她剛醒來時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卻讓坐在一旁的柳逸楓嚇了一跳。
他坐在那兒多久了?她感覺好像睡了很久,全身上下還有點酸痛,但背部的傷已沒有先前那般疼痛。
白如瘳緩緩撐起身子想起來,一雙有力的手扶住她肩膀,讓她毫不費力的坐在床沿。
她疑惑的看著身旁的柳逸楓,心中閃過一陣陌生的感覺,至於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
"把藥喝了。"
才剛醒就要喝藥!她緊皺著眉,動也不動的望著他手中的藥,好像這樣她就能逃過喝藥之苦。
他嘴角帶笑的看著白如瘳,知道她是想拖延吃藥的時間,只因為……她怕苦。"我已經在藥裡加了些蜜汁,不會像上次那麼苦了。"柳逸楓好笑的看著直盯著藥汁的白如瘳。
她一抬頭就看見他臉上的笑容。
不甘示弱的搶過他手裡的藥,她一口氣喝下,臉卻仍與上回一樣糾成一團。
說謊!還不是一樣苦。白如瘳指責的眼神看著他。
柳逸楓拚命忍住心裡的笑意,稍微清了清喉嚨說:"我真的在藥裡加了蜜汁,但,份量對你可能還不夠。"
她撇過臉不想再看他拚命忍住不笑的臉。不看不氣,愈看愈氣!
"我已經打聽到你想找的小孩。"
聞言,她立刻抬頭,一臉期待的望著柳逸楓。
"幾天前有個樵夫在你昏倒的山裡,發現了你說的全身雪白的小女孩,可當時她已經氣絕身亡了。"
一聽到這消息,白如瘳愣住了,原有的一絲希望霎時全化為烏有。
"樵夫見她可憐,便在山裡把她埋了。"
難得有人沒把全身雪白的於恩當成妖怪,還好心的埋了她。想起師父與於生對她的最後交代,她一時還是忍不住淚水滑落。她轉過頭不想讓柳逸楓看見她臉上的淚水。
"救你回來後不久,山裡發生了一場大火,整個森林燒了兩天兩夜,幸好一場大雨澆熄了這場火。"雖然沒看到她的臉,但他知道她哭了。
"你一整天都末進食,我下去吩咐店小二端些粥上來。"說完,柳逸楓離開了房間,好讓她一個人靜靜。
淚水無以遏止的不住滑落……正像師父說的,她平日雖不常和大伙接觸交談,但她心裡早將他們當成親人般……現在他們都離開了,從此她又是孤單一人。
此刻她心裡的痛就像十五年前一樣,那麼的不願意、那麼的不甘心……她哭著哭著,不知不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