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雲兒
「你不是才剛吃嗎?怎麼肚子又餓了?」
「你難道不知道我正在發育嗎?」
「好,我馬上去給你端來,別亂跑喔!」奶娘雖然心裡懷疑伊小寒的企圖,但還是上當了。
奶娘前腳才踏出房門,伊小寒馬上扔下繡針,臉上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
「受不了,把我當犯人似的,以為這樣,我就跑不了嗎?哼!腿長在我身上,我要走,誰都攔不了我。」
她算好奶娘來回一趟,加上準備飯菜的時間,少說也要半個時辰,她有足夠的時間換穿衣服,偷溜出寒月山莊。
她心裡早已盤算好,趁著魯伯在習劍場教揚哥武功時,再次悄悄地騎走他的白馬,遠離寒月山莊。
這一趟她計劃到雙塔堡去遊歷,那是塞外大鎮,只要翻過石頭崗,再過二十里路,即可到達。
晚上她準備到鎮上落腳,這趟旅程,她可計劃了好久。卻一直未能成行,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走一趟。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竟然不准我出門,還罵我一天到晚在外面野,也不想想看自己還不是那邊蕩蕩,這邊晃晃的……」
伊小寒一邊碎碎念,一邊換穿男裝。這一改裝,竟也是異樣的俊俏瀟灑,她滿意地朝著銅鏡裡頭的自己笑了笑。
套上書生頭巾,又自言自語了起來:「這下子沒人認得出我是女扮男裝了。奶娘,對不起,害你要被挨罵了。」
伊小寒輕輕地推開門,前腳正要踏出房時,只聽見一個高尖的女聲響起:「小姐,你又要去哪?」
「啊!奶娘。」不好了,這下子被她發現,就算展翅也難逃了。
伊小寒很不高興地眸子一翻,聲音冷冷地對奶娘說:「你幹嗎啦,叫那麼大聲,差點就把人給嚇破膽了。」
「阿彌陀佛——瞧你,怎麼這一身打扮?快去把衣服給換掉,你這樣子,等會教大少爺或是魯伯看到,不剝你的皮才怪。」奶娘不由分說地就把伊小寒推進房,一把拿掉她的頭巾。「我就說嘛,你怎麼會才吃過飯又說肚子餓,還好算我頭腦清醒,沒被你給騙了。」
原來,奶娘去廚房的路上,愈想愈不對;心裡懷疑,會不會又像上回那樣,被伊小寒騙了,於是又繞回來。
果真——
「誰教你這身打扮的,又想像前兩次那樣,離家出走是不?太不應該了,竟然騙奶娘——」
「誰騙你了,我人不是好好在這裡嗎?」滿肚子氣,伊小寒不情願地卸下了頭巾。
「哼!你是吃我的奶長大的,你在打什麼主意,奶娘還會不知道?」為了怕小寒再離家出走,奶娘趕忙把書生頭巾塞進衣服的口袋。
「奶娘!」伊小寒氣得跺腳。
奶娘不吃她那套,催促著她說:「快把這身衣服換掉,不然被大少爺看見,我會挨罵的。」奶娘邊說邊伸出手,替小寒解掉盤扣。
「我自己來。」伊小寒不耐煩地說。
心不甘情不願,慢吞吞地解掉盤扣,脫掉馬褲,氣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張小嘴巴嘟得高高的,屁股往床沿坐下,理都不理奶娘。
看她那副模樣,奶娘想到這孩子從小就被狠心的親生爹娘給遺棄,再也不忍心責備她了。
「唉!如果你娘在的話,你今天也不會這樣了。」
雖然老爺始終隱瞞這件事,並且待她如親生女兒,什麼都不缺,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寵著她,可是沒有親娘偎在身邊疼著,實在是可憐。
想到這裡,奶娘記起了不久前,小寒初潮來的那件事。
因為沒人教過她,初潮來時身體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伊小寒發現自己下體在流血時,以為自己要死了,而躲在房間不敢出門。
奶娘看她一直哭著說她要死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也不知如何是好。要去請大少爺來替她把脈,她又不肯,急得奶娘也陪她哭了好久。
可是,她卻渾然不知,伊小寒是因為恐懼而獨自承受著痛苦。
還好,伊真木正好替她送來一罐小寒平日愛吃的紫蘇梅。奶娘平常如果遇見小病痛,也會找伊真木,她遂急急地把小寒的事告訴了通曉藥理的他。
直到伊真木替她把了脈,才知小寒身體已經在變化了。
之後,奶娘雖然和她講了一些女人家成婚以後將會面臨的事情,但也只能點到為止。常說的也只是要她乖乖地別亂跑,學個姑娘樣,待在房間做女紅,然後嫁個好人家。
但誰留意這些呢?
老爺死了,魯伯這五年雖然留在寒月山莊,然而他終究一個大男人家,怎會把心思放在這裡。
大少爺平常很忙,雖然他還是很關心小寒;然而,自從為她把過脈後,對她反倒生疏了。
至於二少爺……他和伊小寒兩個人成天玩在一起,自己的性子就像個孩子般,又怎麼帶她呢?唉!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可怎麼辦喔?
看見奶娘一臉憂愁,伊小寒心裡明白奶娘又在替她操心了,她逮住了這個機會,使出「苦肉計」。
「如果娘在的話,就沒人會欺負我,真木大哥也不會把我禁足,奶娘也不會當我是個犯人……」
「姑奶奶,你可別亂說話,奶娘疼你都來不及,怎會當你是犯人看,你說這話,豈不是要折我的壽?」關心小寒被冤枉成是在壓迫她,奶娘心裡頭可真不是滋味。
「你如果疼我,為什麼和真木大哥一鼻孔出氣,把我關在房間裡頭,並且監視我……那不是把我當犯人,不然是什麼?如果你是我親娘,你會捨得這樣對待我嗎?」說著說著,她硬是幾出兩滴眼淚。
奶娘什麼都不怕,就怕小寒誤會她不疼愛她。所以,小寒這番話讓奶娘難過得半死。「奶娘怎捨得把你關在房裡,是大少爺的意思。」
「那你可以幫我求情啊!可是,你並沒有,你根本就是高興我被禁足……怨只怨我的親娘早逝,如果娘還在的話,哥哥絕不敢把我關起來。」小寒一雙沾淚的睫毛眨啊眨的,硬是要用歪理「欺負」善良的奶娘。
「這……」奶娘這回真是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清。
趁奶娘心軟時,伊小寒立刻恢復平日愛耍賴的模樣。」我想去練武場看揚哥練劍,奶娘你就讓我去好不好?」
「不行,誰曉得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奶娘雖然被小寒說得心軟起來,卻還沒喪失理性。
「你不信任我?」
「很難。」
氣死人了!看來奶娘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
算了,來日方長,今天走不了,還有好多個無數的明天,總有一天,溜得出去的。
小寒放棄逃家了,不過她倒真想去習武場練練拳、耍耍劍、出出氣。奶娘很「痛苦」地答應她,不過開出了一個條件。
「我跟你去。」
「奶娘——」小寒真想掐死這個固執的老人家,但有什麼用呢?
唉,愛跟就讓她跟吧!總比悶在房間裡頭強得多了。
夏日的炙熱像個炕似的,儘管如此,小寒卻因為可以出來走動走動,一張清秀的小臉蛋紅撲撲地顯得甚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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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月軒,穿過竹林,往練劍場望去,遠遠就看見紀塵揚一人獨自舞劍,他正身心貫注在柔風劍法的招術,馳騁在劍風的快感裡,一點都沒有察覺小寒停在竹林看他。
柔風劍術是來自寒月派的獨門武藝,魯伯這一年來一直在教他練習這套深奧難懂的劍術。
紀塵揚小時候,伊仲勤就教過他盤馬彎弓,習得一些拳打功夫,加上天資稟異,和魯伯習劍法自然就能融會貫通。
刷——刷——刷——
長劍一揮,漫天飛舞的竹片如落花墜地,紀塵揚又重頭舞了一次劍招,約過了半個時辰,才慢慢地收劍。
滿身汗濕,正準備要回房更衣時,不期然地見他養的金絲猴嘴巴口中銜著一枝絲扇,在樹叢上跳來跳去。
他走了過去。「吱吱,你嘴巴又亂咬什麼東西?」
才說完,金絲猴已跳到他的肩膀上,把口中那枝絲扇吐掉,一溜煙又竄到樹叢裡頭。
紀塵揚撿起絲扇,咦了一聲。
「這不是小寒的絲扇嗎?怎麼會在吱吱的嘴裡?」
紀塵揚正納悶時,一轉頭,便見伊小寒一臉委屈地來到他身邊:
「揚哥——」
見她一副受欺負的模樣兒,又看見奶娘跟在她後面,第一個念頭就是,八成她又被禁足、挨罵了。
「誰欺負你了?」他柔聲問。
紀塵揚才開腔,伊小寒的淚珠已在眼眶中溜溜地打轉,卻猛搖著頭,一句話都不肯說。
「真木嗎?」他明知故問。
其實紀塵揚心裡明白,自從義父死後,伊真木就很少凶她,並且對小寒非常寵愛,雖然平日兩人也常為了一些小意見鬥嘴,但真本絕對不會亂罵她。
大概是小寒又想偷溜出去,被他發現了,才說了她幾句吧。
「他罵我不懂事,以後不准我擅自離開山莊,好討厭!」伊小寒抱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