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袁圓
"什麼?"王佑鑫拍著桌子大吼。"為什麼不早說?"
時焱把王佑鑫關在門外,否則光是那傢伙向美人示好、要簽名照、合影或講啥三八肉麻的褒辭,就夠他雞皮疙瘩掉滿地和睡上好幾趟回籠覺了。
"嗯?"他疑竇地看著剛在他辦公室揭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禍水"。
"你總是不多話嗎,時焱?"聞曉虹特別強調他的名字。若非方才閒聊中,她從他的員工嘴裡套出;要不,依他清一色的T恤和牛仔褲,她著實很難把他和這間聞名國際、全球連鎖的保全公司負責人連在一起。
"喔?"能找到這兒來,就代表她曾下過功夫,由此可證,近期每天跟蹤他的那群笨蛋,是她請來的白癡。
他懶洋洋地倚在她的對座,俊美的臉龐很明顯地在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你有屁快放。
"要不是先前和你說過話,我會以為你是啞巴。"聞曉虹有點動怒,不過由於先天帶著磁性的嗓音,聽起來倒像在發嗲。
"哼!"時焱嗤鼻。換是王佑鑫和其他人,怕不早被她這軟軟的腔調弄得全身癱酥了吧。
是的,她是漂亮,然若空有一副好皮囊,就要所有人在她的腳下跪拜……哈!慢慢等唷。
"跟我多講一個字你嘴巴會抽筋嗎?"聞曉虹為他的毫不在乎氣惱。
他就不能和他那幫親切、慇勤的屬下學學嗎?最低程度也該和一般人那樣,看到她時眼睛會發光,談起話來會興奮到顫抖嘛。
"會。"時焱難得把單音變成字,他不避諱地點頭,陰寒的鷹眸竄過一絲戲弄。她到底是要來幹什麼?他不相信憑那些癟腳的徵信社,能查出他便是從不露面的作家"火炎",故她不可能是為邀劇本而來的。
那麼是示威?因為她查出他的名字和工作?
"你沒有風度!"她撤潑責怪。
哦?他奚落地斜睇她,僅用抬眉來反駁,他要風度幹什麼?
"你……你以為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就可以目中無人嗎?"聞曉虹氣得跺腳。她是電視台的女王,她是票房的保證,有哪位反派演員,能達到她今天這種叫觀眾又愛又恨的頂尖寶座,並打破非用小媳婦來做一線女主角的公式?
"哼。"他的長相無須她來提醒,他有自知之明,他比別人好看的不只"一點"。其實這種小家子的鬥氣,他通常懶得理會,但是她倨傲的姿態,卻挑起他的頑劣。他略揚一邊的唇角,挪揄的氣息從直挺的鼻管噴出,那淡不可見的冷笑將她損的話又砸回去。
"你……你……"聞曉虹嬌嗔地咬著朱唇,瞪著杏眼,本來要色誘他的計劃,一時間統統卡在腦殼裡。
時焱無辜地聳肩,然後不客氣地把腿蹺到桌上。
這是他二度正眼瞧她,不可否認的,她的存在確實能夠美化環境,儘管她現在穿著簡單的DKNY線衫和及膝裙,卻仍叫人眼睛為之一亮,吸引住旁人的目光。
"哼!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不懂待客之道的老闆。"該死的!居然有人能把牛仔褲穿得那麼帥,他沒事腿生得這麼直又這麼長幹麼?
"哦?"時焱抬眉,這會兒他又成了主人啦,她剛剛的表現害他差點都要認為他才是來作客的哩。
"哦什麼?你是有語言障礙嗎?你曉得全台灣有多少人乞求和我說話?"真是嘔呀,這人連最平凡的肢體動作,都能做到不平凡的迷人,老天好不公平。
聞曉虹在埋怨之餘,倒沒想到她自己的條件也是得天獨厚的。
"是嗎?"時焱破例說出兩個字,他冷冷地站起來走到門邊,一慣不帶勁的調兒酷若一頭動作優美的懶豹,他冷冷地打開門,又冷冷地看著她。"請。"
當不具意義的談話淪為人身攻擊時,再如何美麗的女人也會變得醜陋,他沒必要繼續忍受。
"你趕……我?"向來沙啞性感的聲音不覺高了八度,聞曉虹握著小粉拳,不相信有人這麼對她。
"請。"時焱雙手橫胸,沒有退步。
"等等,你不能趕我,我是你的新客戶,方纔已經和貴公司簽了約,合約金也繳清了。"聞曉虹不甘示弱地叉著腰,她要是不把他弄到手,她就倒立給他看。"我指名要你做我的貼身保鏢,你若是拒絕,我告你違反公平交易法。"
他多麼福氣呀,居然有此榮幸,參觀被網絡票選為全島男人的"夢中情人"——大明星聞曉虹的家。
時焱一路晃下來,忍不住嘲諷地想。
自然那個什麼情人的訊息,是王姓"包打聽"佑鑫先生"硬要"告訴他的。
"如何?親愛的'貼身'保鑲,我的小窩不比你的海邊宮殿差吧?"聞曉虹柔媚地攤著手炫耀,水靈靈的大眼骨碌碌地溜著她這佔地近千坪的"小窩"。
"啊——"時焱不客氣的打了個哈欠,對她親密的嬌喚置若罔聞。
實際上,海濱屋只是他寫稿、觀海的暫歇地,他的真正"宮殿"是位於玉山山脈內的"七聖"總部裡的"天權閣",光是面積就可囊括一個縣市。不過好在她的別墅隔間不多,處處均以"大"為前提。裝演尚算有點格調,不然這至少半年的賣身契會讓他"賣"得很不爽。
"你好像不大贊同耶,親愛的'貼身'保鑲。"聞曉虹左一聲親愛的,右一聲親愛的,似乎樂此不疲。
"嗯。"他更不贊同的是那個"暱稱"。
忍耐點,時焱囑咐自己,聽久了就會習慣嘍。
莫怪乎眾人跌破眼鏡,"七聖"的每個夥伴還特意跑來摸摸他的額頭,好確定他沒有發高燒。其實事後回想,他也覺得他瘋了,竟會點頭接下這趟任務。
呵呵!王佑鑫駭異到嘴巴張大大而脫白的下巴,不知按回去了沒?
"來,我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她伸手拉他。
"不住。"他退一步擋開。
他那時會接下這趟任務,當然不是怕她告他違反什麼公平交易法,即便至今,他見到那些沒有知會他,便偷偷把他"出售"的員工,仍舊會送上一腳。
這群豬哥,只因大美女稍微擺弄了一下風情,就心蕩神迷地把祖宗八代皆捧出來讓人家踐踏,難道他的保全公司是"豬圈"啊?
"別害羞嘛,這邊請。"她漾著媚笑替自己找台階下,心裡卻已罵得七暈八素。"臭男人,什麼了不起,姑娘我就不信朝夕相處下來,你還能把持這麼酷,到時看是誰求誰吧!"
"不住。"時焱站在原地不動。
對於她這種四處賣騷的女人,他一向敬而遠之,不齒接近。加上她那雙急欲吞噬他的昭彰眼神,他又不是白癡,怎會看不出她指名要他的目的。
他自問:既然如此,明知是被召來做"妓",你當初幹麼答應?
想想,他自答:我是想乘機看看,她是否值得我為她量身寫劇本。
但"看看"並不表示他要"住住",做她的保鑲已經夠浪費時間了,他可不願再虐待自己。
"你不住在房間裡,莫非是要睡在外面的地板呀?"聞曉虹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寧可採取通勤的方式,也不願住在她家,他根本打心眼兒裡看不起她。
沒關係,他越不屑和她說話,她就越要逼他說話。
"哼!"似乎看穿她的意圖,他僅是冷嗤。
"難不成,親愛的……"她勾著令人消魂的秋波,抬高纖蔥玉指,曖昧地劃過他的俊頰。"'貼身'保鏢,你想和我一起睡?"
"哼!"這次冷嘴的聲中夾著傷人的譏刺。
"你——"聞曉虹絕倫的美顏,當場被他眼底的侮蔑氣得忽青忽黑。她莫可奈何,只好利用委託人的名目壓他,軟化腔調和眨著兩汪盈眸,盼能擠出他一點英雄意識,男人最吃她這一套。"你不住我家,那你怎麼保護我?而且我如何確定你能隨傳隨到?"
"幾點來接?"時焱但覺好笑。
隨傳隨到?他是她請來的"貼身"沒錯,可他是保鏢,不是僕役。不過他懶得糾正她,他會"慢慢"教育她。想跟他鬥?早咧!
"你別忘了,有一堆人威脅要我去死耶!"見他麻木不仁,她急了,怎麼會有男人對她沒興趣?他……該不會是同性戀?
"幾點?"他撥去額前劉海,嗯,該剪了。
"你到底有沒有責任感?我派人送到貴公司的十幾箱威脅信和傳真,你究竟過目了沒?"演戲演到戲都下檔了,觀眾反應依然如此激烈,她不知該為自己的演技鼓掌,抑或是為挎刀編劇的神秘作家"火炎"獻上最敬禮?
"有。"基於職業道德,他再怎麼不悅,也不得不略微翻了一下……下屬閱後的心得報告。
"有什麼?有責任感?還是有收到那十幾個箱子?或者是有替我燒燬?"要不是嫌他肉太硬,她真想咬他幾口。
「有看。"他還因此開了眼界哩。在這以前,他都不曉得世界上竟有這麼多人,把現實和戲劇攪在一塊,足見現代人的生活有多貧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