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袁圓
答案竟是肯定的,雖說這兩個多月她過得很「平民」,任何事都得自己動手,可是她卻得到許多難能可貴的經驗,起碼她懂得體諒,起碼她瞭解光是溫室裡的花是無法治國,起碼她……認識了邵伊恩。
「到了。」大約過了半小時,班傑明打斷她的沈思。
只見車子駛進皇宮雄偉的大門,接著是條坦直的大道,道旁開滿各式各色的蘭花及綠茵一片,金頂紅柱、氣勢巍峨的正殿位於中央,環圍四周的是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分別命名的八座宮,樓閣四聳互相連貫,富麗堂皇的中式建築令人聯想到北京市區內的紫禁城。
車子停在正殿旁邊的「觀忠宮」,那是會晤貴賓訪客的接待廳。
走上寬闊的大理石階梯,兩旁扶手是同材質的手工石雕,扶手間的石柱上端是朵精刻的君子蘭,那是花郁國的國花。
登高望遠,繁花似錦,桃紅柳綠姚黃,色彩繽紛目不勝收,班傑明不禁讚歎。「真是漂亮!」
「有興趣嗎?還有一位美麗的妹妹喔!」花季婷拉拉他的手,使他的身體微傾,然後在他耳邊低語。
「真的?」班傑明眼睛豈止一亮,但稍後他想想不對,於是以指輕點她的額頭。「你在動什麼歪腦筋?」
「我哪有。」花季婷無辜地笑著。
此刻他們正好已走到宮殿的門口,這些狀似親密的肢體動作全收納在殿裡人的眼裡,其中一雙藍眼明顯地露出不悅。
與他曾有一面之緣的花郁國國王,從殿裡和藹的向他倆招手。「傑明老弟快進來。」
「國王殿下您好。」班傑明也不客氣,大剌剌地挽著花季婷進去,沿途還低頭對她小聲交代:「鎮定一點。」
「嗯。」花季婷深吸一口氣,看到闊別已久的父親竟下能上前擁抱,更可笑的是,他竟認不出她,這叫她如何不激動?旁邊那位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是母后……近十年了,他們兩位容貌依舊,只是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見過殿下和皇后。」班傑明向他們鞠躬示意。
花季婷則欠個身,不爭氣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她好想衝上前抱住他們訴說她的委屈,可是她不能。
一股寒意猝地襲來,她直覺朝源處一看,愕然發覺她又愛又恨的邵伊恩竟坐在殿廳的旁側,那雙高深莫測的藍眼眸正盯著她瞧。
「他怎麼會在這兒?」她驚悸暗忖,忽感一陣昏眩,幸賴班傑明的扶持才沒暈倒。
「怎麼啦?」國王和皇后異口同聲問。
邵伊恩未動聲色,眉宇之間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憐惜,強抑住想圈緊她的雙手緊握成拳,她看起來很不好,水汪汪的眸子因他的羞辱而掛愁,罩衫下藏匿著他暴行的證據。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那一夜他是瘋了不?他不能饒恕自己藉酒裝瘋的愚行。
「沒事,剛剛坐飛機有點暈機。」班傑明連忙抱起她,含笑的眼略帶挑釁地看著邵伊恩。
「快,快扶她坐下休息。」皇后神情相當關心地吩咐侍從倒水,不知何故,她覺得和這女孩非常投緣。
班傑明故意坐到邵伊恩的對面,他小心謹慎地放她入座餵她喝水,又存心忽略邵伊恩投來的殺人眼光,溫柔地為她拭汗,並不露痕跡地擦去她的淚。
「沒問題吧?」他用唇語問她,眼角卻瞄著邵伊恩,後者似乎在以蹙眉傳遞他的警告——「班傑明,你這混蛋,給我拿開你的髒手滾一邊去!」
哈哈,邵伊恩呀,我就偏要氣死你,看你能奈我何?嘿,班傑明故意摟住花季婷弱似蒲柳的肩頭。
花季婷不知那方兩人已在背地對峙,仍兀自倚著班傑明的臂,搖頭,然後輕拍他的手表達謝意。對座邵伊恩的眉頭縮得更緊。
「伊恩啊,你適才怎麼沒跟我們提到傑明老弟已經心有所屬?」國王笑看這對璧人。
他當然不會提嘍,班傑明私下也笑,果見邵伊恩面色陰沈,大有暴風雪欲來的前兆。
人逢喜事精神爽,國王轉問班傑明:「好一個郎才女貌,何時聽你好消息?」
只看到花季婷兩隻眼睛,你也曉得是「女貌」?給我騙,說不定面紗下是一張嚇人的麻子臉咧,班傑明表面上笑得春風燦爛,骨子裡卻頻頻犯嘀咕。「快了。快了。」不過不是好消息,而是被「某人」分屍的訃聞。
「真的?那先恭喜你啦。」國王和皇后儼如是自家喜事,紛紛笑容可掬地向他祝賀。
「謝謝。」樂極會生悲,班傑明感覺得到「某人」特有的藍色刀刃不斷朝他飛來,倘使眼神能刺穿人,他現在恐怕已是千瘡百孔、血肉橫飛。「但是你們該先恭喜伊恩,他的婚期比我近。」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啊?伊恩你不夠意思,咱們前兩天不是談妥了嗎?季婷很喜歡你,你不是答應要做我國的駙馬?」雖說公主歷年來只和王族中的人士成婚,可是邵伊恩著實出眾,公主對他又是一見鍾情,國王愛女心切倒願意破例。
花季婷心跳了一下,父王怎知她喜歡邵伊恩?難道父王認出她是誰了?她高興地抬起眼,恰巧碰到邵伊恩審視的藍瞳,她想挪開眼睛,卻捨不得……慢著,伊恩答應當駙馬爺?
「殿下,我說的和您講的是同一件啦。」班傑明搶話,擒賊先擒王,伊恩這招滿厲害的嘛,先把國「王」收買,到時花季婷想跑也跑不掉。
「班傑明。」如果不是有外人在,邵伊恩會一腳踢過去,帳又另添一筆,他僅交代班傑明做「護花使者」,不是「毛手毛腳」。
「有!我在這兒。」班傑明搗蛋地舉起手,氣得邵伊恩瞇住了眼。
班傑明還想攪局,宮外進來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身著大紅綿衣綢緞長衫,頸上、腕上、腰間上價值不菲的首飾叮鈴噹啷,長長的秀髮隨著她的步伐飄蕩,嬌答答的笑聲伴著她的請安洩出唇瓣。「父王,母后。」
「嗄!」花季婷倒吸一口氣,來者正是她在報紙上看到的冒牌貨——娟娟,她的前任「已故」宮女。
「沈住氣。」班傑明看她繃緊的肌肉就明白,立刻挨近囑咐她。
「季婷來,伊恩你見過了,那邊是伊恩的好友班傑明和他的未婚妻。」國王寵愛地為「假季婷」——娟娟介紹。
花季婷在聽到父王喊她的名字時,下意識險些站起來,忽地又想起叫的不是她,那股憂鬱掩都掩不住。
「你好。」娟娟裝出公主的樣子對班傑明頷首,也不待他回禮,便急巴巴地坐到邵伊恩身旁拉著他撒嬌。「邵大哥,我今天再帶你去參觀其他地方,尤其是我住了快十年的禁宮,父王已經答應我可以讓你進去參觀了哦!」
這……這……花季婷好想尖叫,這些話本來是該由她說,拉著伊恩的人本來應是她,受到父王、母后關注的眼神也應是她,可是現在全變了,她的角色居然被娟所代替,為什麼沒有人發現?父王、母后為何會把娟娟當成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夢,一會兒太陽東昇,她會發覺自己是躺在寢宮的床鋪上,適才的一切皆未發生過。
邵伊恩親切的嗓音拉回她的思緒。「好呀,又要麻煩你了。」
「討厭,說什麼麻煩,人家求之不得呢!」娟娟嫵媚地黏著他,這些天他對她的寵愛有加,讓她深覺做個女人真好。
花季婷白著臉自我安慰:「這是夢,是夢,絕對是夢。」伊恩不可能有那種笑聲和笑臉。
「我有沒有看錯?」班傑明差點下巴脫臼,眼前這笑口常開、和娟娟打情罵俏的人會是鐵石心腸、面孔死板的邵伊恩?殺了我吧。
「季婷!」皇后以咳聲提醒娟娟保持公主該有的穩重,後者只是努嘴一笑。
「父王,我們走了喔。」娟娟迫不及待攬著邵伊恩出去,對座的那位班傑明其實也很帥,不過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一眼就被邵伊恩的酷相給迷住,沒想到當公主還有這種好處,以前不可能注意到她的男人,而今全都盯著她看。
早知如此,當初計劃應該提前進行。
「這孩子,真拿你沒辦法,你們去吧!」國王拿她沒轍地搖著頭,與皇后相視對笑的神色中充滿著對女兒的縱容。
娟娟立刻勾著邵伊恩有說有笑地走出宮殿,臨去前她還瞥了花季婷一眼,邵伊恩細心注意到,他問:「怎麼啦?」
「沒事,看錯人了。」娟娟如牛皮糖般貼上來。不可能,花季婷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派出去的人雖說沒找到屍體,但從衫林溪墜下那麼深的山谷,就算不是摔得稀爛,也是躺在那裡等死或被野獸吃掉,除非,哼哼,有奇跡!
「是嗎?」邵伊恩扣上她的腰,笑吻她的頰,藍眼底處卻蘊著凜然寒氣,腦海裡掛念著花季婷那雙婆娑淚眼,心下有受創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