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袁圓
「要死呀!小聲點。」媚娘比著食指在嘴間要他噤聲,「等下把別人吵醒了,看是你要被燒死。」左顧右盼確定無人後,她挑起抹得艷紅的唇角,「我倒有不同的想法,何不乘機利用他、收買他,然後藉此良機讓牛大那肥團把寶藏拿出來,咱們把其它人弄不見,把這莊佔下來。」
「好主意。」
黑夜中,於是傳來陣陣壓低強忍的賊笑。
看到琳琅滿目的東西散在地上,方世傑不得、大叫,「哇塞!是搶劫還是搬家?」
「都不是。」牛嬋好是得意,有點忘形的笑著,「我只是打抱不平而已。」然後她便鉅細靡遺的敘述經過。
原來上次去廟會,正好聽到隔壁鄰莊的孫財主,為富不仁又欺壓百姓,火大之餘,正義感大作,便利用夜深人靜之時到他家逛了一逛,臨走前還將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要他磕三個響頭並交出一堆銀兩、珠寶。
「我看你這叫作『打家劫舍』!平時教你多續書不信,拿著成語到處亂用,孔夫子都被你氣死嘍!」方世傑其實有些擔心,雖知她武功有那麼個三兩下,但若有個萬一,他會心疼的。
「他死關我何事?」
「唉呀呀!」方世傑搖著頭,用手指頭點著她微翹的小嘴,「他死是不關你我的事,但若是你死,你看關誰的事呢?」
「我呸!你少咒我。」擰眉瞪眼,牛嬋鼓著腮幫子。
「我哪敢打你?」
「什麼『打』?」
方世傑眨眨眼,俏皮得很,「你不是說你少『揍』我嗎?」他右手揮拳打在左掌上。
「你……每次就會硬拗!」她噗嗤笑出,清純可愛的模樣令他忍不住伸手撫著她的臉。
原本的笑靨突轉僵硬的停在那兒,兩人眼對眼,互相注視了良久,牛嬋才驚覺自己那雙像要生吞他的目光是多麼入骨,羞愧的立刻低下頭來想找個洞鑽進去。
方世傑卻只是畫過她的紅頰,將手移至她漂亮弧型的下巴輕抬起,接著,他慢慢把臉靠近,此時,真是無聲勝有聲……
「嗯——」媚娘故意用「有聲」惡意打斷這「無聲」,她慶幸還好自己出現得正是時候,站在門樞,以她特有的嬌嗲對著方世傑道:「方公子,我房裡有樣東西壞了,你——幫我修修如何?」那雙眼卻有意無意的瞅著牛嬋,那耀武揚威的樣子好像在宣告什麼。
對於她暗地的較勁,牛嬋倒不在意,反正在這莊中,惟一令她會裝作看不見的,除了張克便是這位她從不當是娘的媚姨,但是她卻相當在意方世傑那開心且似差點要流口水的態度。
「好!沒問題。」他點點頭。
媚娘立刻花枝招展的將手塞入他的臂彎中,拉著他轉身就走,還不忘昂起她那張濃妝艷抹的臉用眼角瞄牛嬋,繼而猛對方世傑大送秋波的拉細嗓音,「也不知怎的,它突然斷了,害得人家……」
而他居然沒有推開,反而還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色狼樣,男人都是一個樣!
牛嬋瞪著牛眼,使出牛力,狠狠的將地上那堆本來就很亂的戰利品踢得更亂。
進了房間,媚娘嬌柔的用蓮花指比了比擺在床上的抓癢棍,那是當初方世傑見牛大人肥手短,每次搔個癢半天卻抓不著,不是需要別人幫忙,就是靠在牆上磨,情況極為可憐,於是便利用木棍,以他慣用的萬用刀雕刻出一端像手抓的模型製成。
他走至床邊拿起,「咦?好好的呀!」
背後卻突然有雙手從他腰際圈住,接著媚娘像小狗般粘著主人,將自己的全身貼過來,並沿著他的身軀磨上磨下還發出一陣陣曖昧的呼吸聲。
方世傑一動也不動,任由她放浪的挑逗,俊臉上卻是仍然從容不迫的悠遊。
媚娘將他輕輕轉過身,欲意難挨的喘著息,眼神露骨的睇著他,兩手也沒有休息的愛撫著,此時方世傑注意到房門不知何時已被她闔上。
像惡虎撲羊似的迫不及待,她開始解掉他的衣服,卻被方世傑一把將手抓住。
她想做什麼,方世傑不是不清楚,女人勾引他只有兩個意圖,一個是滿足她自己的需要,另一便是別有所求,不巧眼前這徐娘半老的女人是兩者兼具。
他也不是瞎子,早看出這後娘不簡單,光是每天瞧她和張克私底下眉來眼去的,就知兩人的交情不單純,又聽春香提及兩人之間的「親戚關係」,更加可以確定。
只是他倆竟然可以「安靜」的讓這個家度過那麼多年.表示背地裡一定還有什麼可圖卻仍未到手之利。
呵!這種事,光是八點檔的連戲劇就已演爛啦!
現在是怎麼了?算盤打到他方某人的身上了?想用美人計?不會吧!也不自己去撤泡尿照照,都多大年紀了,還當自己風韻猶存,姿色猶在?哈!哈!
「嗯——」媚娘見方世傑拉著她的手半天不說話,又見他似笑非笑的,還道他現在已被自己撩得心癢癢,乃笑倩兮的,她瞇起眼,仰頭送上自己的吻。
「你知道什麼叫作禮義廉恥、四維八德嗎?那麼三從四德呢?」方世傑不慌不忙的磁性嗓音從上頭傳來。
「呃?」媚娘摸不著頭緒,不懂他為何提這些?這和他們現在有什麼關係?
「我走啦!媚姨——」他惡毒的學牛嬋叫她「姨」,以區分出他和她之間的年齡和輩分。
媚娘恨得切齒腐心,完全不能接受有人可躲過她的媚力,驚愕之餘,只能怒沖沖的看著他瀟灑離去,心中卻仍盤繞著他剛才的話,不禁納悶的思索,三蟲四得是什麼?
才跨出門,方世傑便看到張克躲在門邊,一見到他出來,立刻眼神閃爍的想躲但已來不及,於是尷尬的轉過身假裝只是經過。
方世傑若無其事,拐彎抹角的打著招呼,「這麼巧啊?」
「是、是,巧、巧。」張克進退兩難的只有硬著頭皮回笑,笑裡卻是明顯的不自然。
一直到方世傑的影子消失在庭園中,那假笑才「砰——」的立刻垮下來,人也快速的閃進屋內。
「怎麼會這樣?」他有點生氣的質問媚娘。
兩人原本說好的計畫是由媚娘主動誘惑方世傑,在正精采火熱之時,躲在一旁等待時機的他適時出現,她再一副楚楚可憐的告姓方的非禮,此時方世傑必是百口莫辯,兩人再以受害人及見證人要脅方世傑替他倆做事,豈料……
既然如此,為免功虧一竇,浪費這八年的努力,媚娘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商量之後,兩人打算下星期牛嬋生日時動手,因為那時全莊人一定會到齊,如此一來,便可一網打盡而不會有漏網之魚以造成後患。
對於自己如此完美的計畫,張克和媚娘禁不住的相視而笑。
難得前莊如此安靜,就連平常穿梭其間的僕人也不見個影。
原來這會兒,所有的人全集中在宅後的庭院裡,就連大著肚子的牛四嫂也捧著大腹夾雜在人群中,大家聚精會神或皺著眉宇或汗流浹背的將牛大和張克團團圍住,媚娘則咬扯著手絹,拉絞著衣袖甚為憂慮的混在人堆裡。
牛大臉色凝重的握了握手中的圓球,目光如炬的死盯著前方距離五十公尺處的張克。
張克則手拿木棍,誠惶誠恐、如履薄冰,面對牛大如此眥裂的模樣,不禁雙腿發抖,全身冒出冷汗,心裡直顫,完了!完了!
果然,在牛大如狂牛般猛吸一口氣後,他使出全身的力道,將圓球奮力向張克投出。眼看圓球就要打到身上,張克只好閉著眼睛用力揮動木棍,眾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半張著嘴巴……
「ㄝ!揮棒落空,三振出局!」牛嬋興奮的手舞足蹈,立刻拿出準備良久的大飯碗在週遭圍觀的人們大聲喊叫,「輸者願賠!錢、錢、錢,拿出來、拿出來。」
於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贏者咧嘴大笑,輸者嘴歪眼悲。
可憐的張克面色如土的軟坐在泥地,心裡恨得牙癢氣悶,要不是方世傑出什麼餿主意,教大伙玩棒球,說那是啥新運動,他也不會被牛大和牛二硬拖來參一腳,而嚇得如今幾乎站不起來,還自白輸了六文錢。
「老爸,你真厲害!」牛嬋樂透的捧著裝得滿滿銅錢的碗誇耀的說。
「當然,老爸就說我是那個最佳……投手啦!投手。」牛大得意洋洋的挺著原本就大得不能再大的胸膛,沾沾自喜的接過媚娘遞過來的手絹,擦著流得滿臉的汗,然後眼尖的瞄到坐在一旁休息淺笑的方世傑,「老弟,好侄兒,過來呀!」牛大是粗人,對於輩分根本弄不清楚的想到就叫。
「甘拜下風呀!我可是輸隊哩!」方世傑是另一隊的投手。
「哈哈!」牛大還沉醉在剛才的勝利中。
「這玩意真棒,不虧叫『棒』球。」牛嬋笑歪嘴的數著錢。
「嘿!它可不是因此而得名的,而且這是項神聖的運動,並非讓你用來賭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