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袁茵
「嗯嗯呵呵哈哈哈……」原本為顧及好友的面子而強忍的笑意,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
「耿、揚、名!」傅永書的話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他仍然樂不可支。
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雖然氣歸氣,可倒也不能真的跟他發火。傅永書按捺住自己少有的怒氣,沉聲說:「你笑夠了吧!我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
「當時沒在場,真是我畢生的遺憾。」耿揚名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嘴角忍不住又咧開。
在他二十多年的印象裡,傅永書一向是斯文、優雅的,幽默風趣、連啜口酒都像幅畫那般迷人。
怎麼也想像不來這樣一個男人,會在公眾場合發生那種事、甚至破口大罵?
「揚名……」耳旁突然傳來好溫柔的聲音,耿揚名一驚,還沒回過神來,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壓在牆上。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傅永書另一隻手滑過他的下頜,「難道你一點都不為我心疼嗎?」
又來了!耿揚名沒好氣的別開臉。這傢伙就是喜歡玩這種曖昧的遊戲,才會有討人厭的謠言出現!
「我覺得這是報應,你喜歡給我難堪,所以上帝借他人之手來懲罰你。」
「真是令我失望,枉費我這樣愛你。」傅永書故意惡作劇的低下頭。
「幹嗎?」耿揚名掙扎。「別……」
忽然「嗖」一聲,極明顯的吸氣聲,引得兩人都是一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馬上走、我馬上就走。」夏天手足無措,羞得臉都紅起來了。
「你?!」傅永書怒喊起來。
那張可恨的臉!那張令人想追到地獄去摧毀的臉!就算燒成灰他也忘不掉的。
「我?」夏天一愣,不明白對方為何反應這麼激烈。
可等她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時,耳旁彷彿傳來一聲爆響!在巴黎餐廳的那一幕像海水倒灌般湧回腦中。
墨一般暗黑的瞳眸、彷彿總是帶笑的唇角、飛揚神氣的雙眉,與那漂亮而細緻的輪廓……
明明是大天使米加勒一般的容貌,可看在她眼中,卻比妖魔鬼怪還可怕!
「啊——」夏天尖叫起來,轉身便跑。
「站住,不准走!」傅永書放開耿揚名,邁開長腿奔上前去。
他非得抓住那個女人,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怎麼了!」耿揚名發怔。
眼見兩人邊跑邊叫,從來沒見過的怪異現象,引起他莫大的好奇心。
「揚名,快幫我抓住她,她要跑掉啦!」
兩人在長廊上追逐起來。也幸虧安嘩的樓面夠大,走廊彎彎曲曲的,才讓夏天有機會以空間換取時間,不;被人高馬大的傅永書迫上。
她靈活的轉個彎,見前方是宴客廳了,便毫不猶豫地打開門,鑽人人群之中。
「呼呼……」傅永書喘著氣,跟著推開宴客廳的大門。這女人還真會跑,一溜煙的就不見蹤影,竟然連他這種運動健將都迫不上,真有她的!
「怎麼樣,找到人了嗎?」隨後而來的耿揚名問道。
「沒,不過我看她跑進這裡來了!」傅永書在昏暗的大廳中搜尋著,裡面少說也有上百人,要找出那瘦小的女人還真不容易。
「怎麼,她是你最新的對象?」耿揚名見他難得發青的臉,忽然有所頓悟的一笑。「我知道了,她就是讓你出糗的人吧!」
「你——」他還來不及抗議,身邊已傳來熱烈的掌聲,鎂光燈也迅速打在兩人身上。
「歡迎!歡迎!」公關部經理的聲音已刺耳的響起。「歡迎我們副總裁大駕光臨!」
話聲未落,已引起會場一陣騷動,尤其是未婚和新進女職員,更是眼放電光、心頭怦怦亂跳了。
傅永書立即露出慣有的迷人微笑,接著整一整西裝,以優雅的姿態與走人人群中,臉帶笑容對階層主管寒暄。
從另一邊休息室逃走的夏天,則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脯。
好可怕,世界竟然這麼小?她千里迢迢從巴黎回來,就打著兩人永世不相見的主意。
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與她同一個城市!
光是這點已經夠叫她驚訝,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同樣也是隸屬於安嘩的職員!救命啊!希望這種惡夢不要成真,她可是很愛很愛安曄的,才不要為一個奇怪的人而離開,絕對不要!
宴客廳裡突然傳出公關經理花玉枝的聲音,隱約中只聽到什麼「副總裁大駕」之類的話。
喔!難道那人稱「安曄第一帥哥」的副總裁駕到了嗎?
夏天是很有衝動想回去一探究竟,可想到那個男人還在外面四處找她,心裡就一陣發毛。
算了,帥哥年年有,還是性命重要。
夏天蹬著高跟鞋,任那叩叩叩的足音迴盪在長廊中。
才一開門,便聽到熟悉而慈祥的聲音。「天天,回來啦!今天工作怎麼樣?」
「爸,你怎麼還沒睡,都十點多了。」夏天輕輕走過去,將父親膝蓋上的毯子拉好。「今天心情好嗎?」
父女倆一開口,便是問對方的心情,感覺得出來他們是相愛的一對。
「嗯,隔壁王太太幫我弄了餛飩吃,滋味挺好,鍋子裡還有一些,去熱熱。」
「不了,今天晚上公司有迎新晚會,我已經吃飽了。」夏天將父親的輪椅推進房內。
「你身體不好就該早點睡,以後別等我門了,這幾天不過是蜜月期,接下來相信有得忙了。」
「對不起,天天,都是爸爸拖累你了。」夏父低聲歎息。
「亂講,什麼拖累不拖累?我們是父女啊,幹嘛說這種話!」夏天斥責。「等我的工作穩定、手頭上有些固定收入,我再幫你請個鐘點菲傭,好嗎?」
「菲傭?你是要老爸爸再複習多年不用的英文了嗎?免啦免啦!光聽她們的口音我就累。」夏父強顏歡笑。
多年前,他夏銘在商場上,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誰知一次交通意外,不但送了妻子的性命、使他終身殘廢,更讓不肖人士將夏氏企業全數掏空。
他不是不怨天尤人的,午夜夢迴,每想到過去種種,他便恨得咬牙切齒。曾經立誓要狠心報復,但想到自己的殘疾,女兒又還小,久而久之,那股爭雄之心便淡去了。
惟一感到抱歉的,便是眼前的女兒了。她是個樂觀的女孩兒,從不因自天堂掉落地獄而哭泣、埋怨過,仍是一樣的笑臉、一樣的神采飛揚。
自己會逐漸忘去以前的仇恨,有大多數也是因為女兒的緣故吧!
而且這或許是報應,若非多年前那一次錯事……唉!都過去丁,現在將心思放在女兒身上才是正經。
「你的表情怪怪的,是碰到什麼事情了嗎?」他看得出女兒今晚的心情不同以往,像是有點驚慌失措。
「嗄?沒有,為什麼問?」夏天心虛的笑。不會吧!老爸怎麼看出來的?
「不用瞞我啦!你這小丫頭道行還淺著呢!」
「哪有啦?我才沒什麼事,是你太過敏感。」那件事她早立定主意一輩子不再提,任誰都不提,即使是爸爸也不行!
「是嗎?小丫頭長大了,也開始有自己的心事,連爸爸都生疏了。」夏父的聲音不是不感歎的。
「不是啦!你想太多,我才沒有呢!爸爸永遠是爸爸。」夏天伸手攬住他的頸項。「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讓你知道,絕對不隱瞞。」
「包括男朋友?」
「男朋友?」夏天頓時有些失神,腦中竟浮現那張惱怒的臉。「還早啦!呵呵呵……」她乾笑著。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個人啊?
男朋友?真是荒謬,她發誓,如果可以的話,她絕對不要和那一種人有任何牽扯,絕對不要!
第二天一進辦公室,眾人眼光便向她集中,一個以聒噪聞名的同事更迫不及待地向她跑來。
「夏天,你昨晚怎麼先走了?」
「呃……我……家裡有點事。」她不自然的笑。「有什麼問題?」
「可惜,你昨晚中了頭獎,沒領到真是太可惜啦!」那位同事像是替她心痛似的叫嚷起來。
「唉?是什麼好禮物?」真的啊!如果沒領到真是太太太可惜了。
「華特曼的純金鋼筆組!」
鋼筆組?!什麼東西啊?安嘩也太小氣了吧!虧它還是這麼大的企業,而且這年頭誰還在用鋼筆?
夏天並不知道,華特曼光是一隻純金鋼筆,價值就高達三萬以上,更別說是一整組。由此可知,窮人也有窮人的幸福。
「什麼!你還不滿足啊?」同事驚呼。「頭獎可是由副總裁親手頒發的咧!」
「是嗎?」這倒稍稍勾起夏天一點興趣。「結果呢?」
「結果只好重抽一遍,叫公關部的人給拿去了。」
「哦!」她沒什麼興趣的坐下來,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
「你難道不覺可惜嗎?」同事還在嚷著。
「完全不覺得。」她斬釘截鐵的說:「現在我要開始工作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