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袁歆
蒙玥羲的目光就這麼隨她微跛的身影移動。「收拾完桌面,還有兩個包廂需要人伺候,廚房只有阿厚在,撥空過去看看,一定有需要人手的地方。」
是什麼原因令他如此火大?蒙玥羲胸口莫名的悶,像無止境的大火,用最快的速度蔓延開來,焚燒掉他引以為傲的冷靜理智。
小巫抬頭,本來想要罵罵這個沒人性的老闆,可一抬眸,卻見他令人難解的目光緊鎖在她身上,看來此時不是申討權利的好時機,只好吶吶地接下繁重的工作。
收拾完樓下的桌子,小巫欲上樓,去看看包廂裡的客人需要什麼,才上了第三個台階,一陣熟悉的刺痛猛然襲來,腳一軟,虛軟的身子來不及找支撐點,就這麼跌下。
啊!她驚怕地閉上眼,卻不如預期摔下冷冰冰的地面,反而跌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再熟悉不過的濃郁茶香,繚繞在她鼻間,甚至騷動她的喉間,她知道,她跌入了誰的懷裡。
一仰首,蒙玥羲責怪地瞪她,她還來不及出聲,就被他給打橫一抱,她驚呼地勾住他的頸項,眨眼紅著粉頰看他。
他將她抱到靜眠室,讓她坐穩了,才撩起她的裙襬。
「傷口浸出血珠了。」他揪眉沉聲道,一定是方才追趙韨所致,然而他自己亦是罪魁禍首,叫她做那麼多事……他又生氣又自責。
「不要緊的啦。」她嫣紅了臉,忙將裙襬拉下,蓋好自己的小腿。
當容雪還在府上休養時,她時常瞞著蒙玥羲,讓蒙府的丫鬟扶她到容雪的寢室,聊些有的沒的。
她們聊到了貞節,姑娘家比較好說話,容雪跟她說了不少,她才明白貞節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我幫妳上藥。」蒙玥羲拿出特意帶來的藥箱。
「不用了。」她連忙揮手拒絕,只見他根本不聽,逕自又要拉起她的裙襬,她急忙地喊:「我的身體不能隨便讓男人看到、碰到的!」她沒道理讓一個把心給了別的姑娘的男人碰自己。
蒙玥羲拿著藥膏的手僵硬的舉在半空中,目光複雜地閃爍。
「那是……那是你說的,我要……要懂得守住貞節。」為什麼她要那麼緊張、那麼心虛?
蒙玥羲冷眸閃著森寒,一咬牙,硬是將藥膏收回藥箱內。
他轉身大步走到門口,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道:「叫人送妳回府,別在這裡礙事。」
目送那沉怒的背影,小巫眨眨眼。他生什麼氣?她可是病人耶!病人主動要來幫他的忙,竟然嫌她礙事?那好,她就依他的意離開好了。
***
下雪的冬夜裡,小巫在炕上輾轉難眠,為什麼心頭那麼躁、那麼煩,就似那天蒙玥羲要下去救容雪一樣,心口緊緊的,快不能呼吸,又像有事要發生。
索性披了大衣下炕,走到小軒窗,望著冬夜裡飄起的雪花,為那飄舞的美麗雪花失神了下,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她嚇了一跳,然後背後出現一道冰冷的寒氣,她警戒地轉身。
她認得這個男人,是太子身邊的其中一個護衛。
「你要做什麼?」她連忙護緊胸口,不能怪她多心,最近老是談到貞節的事情,她不能不防。
「太子要妳辦一件事。」護衛對她猛地摀住胸口非常不以為然,他對發育不良的小丫頭沒興趣。
「這麼快就想好了?」小巫戒慎地移動腳步,緊盯著那名護衛轉了一圈。「你說,太子打算怎麼折磨我?是要我吞劍,這是要我跳火圈?」
「很簡單,偷權狀。」
「偷權狀?那是什麼?」小巫一頭霧水。
「幽眉嶺那塊茶地的權狀,給妳三天時間。」
腦袋轟然巨響,小巫驚詫地睜大眼。
偷茶地的權狀,那倒不如叫她去吞劍跳火圈好了。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的嚴厲拒絕,偷了那塊地的權狀,無疑要茶樓關門大吉。
「妳不能說不。」
「我就說不,不不不不不!夠不夠?還是要我再說十遍?」小巫賴皮賴到底,「我師父曾說過,太子的要求不能殺人放火。」
護衛彷彿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冷笑道:「偷,不算殺人放火。」
「但那會間接要了人命,還會使許多人失去養家餬口的工作!」她壓低怒吼的聲音。
「那些太子管不了。做還是不做?」護衛問最後一次。
「你就算再問我百遍千遍,我的答案還是一樣——不做!」她朝護衛做了鬼臉,吐舌頭。
「妳會為妳的堅持付出代價,妳遲早會來求太子的。」護衛語意極深地撂下狠話,一眨眼便消失在雪夜中,
小巫猛然打了個寒顫。
那名神出鬼沒的護衛說什麼呀?什麼代價?
她眨眨困惑的眸子,看來,此夜別想睡了。
***
翌日,小巫極早就起床,說貼切一點,她根本沒上床睡覺。
掛著兩顆黑輪到大廳,想問問富爺爺這麼早,廚房裡有沒有吃的,正在尋找富爺爺的佝僂身影時,突然前方大門被踹開,門房驚慌地跑進大廳。
「怎麼了?」
「他他他……們,」門房卯起來結巴,一隻手抖個不停,「衙役上門說要抓人!」
當門房把話說完,五,六個衙役也剛好闖進來。
「叫蒙家人全部出來!」為首的捕頭聲若洪鐘,連最遠的南苑都聽得到。
「一大早的,做什麼?」小巫生氣扠腰問道,這一問可觸怒了捕頭。
「閒雜人等走開!」捕頭將她猛地一把推開。
小巫以為她要跌倒了,但沒有,原來她又跌入一個懷裡。
仰首一瞧,蒙玥羲仍是那副冷面孔,她掙脫他的懷抱,還為昨天的事生氣,別開臉往旁邊一站。
「怎麼只有你?蒙家的人統統出來!」捕頭非常不爽地怒喊。
這時候,蒙瓚新和蒙瓚遠才慢吞吞地走出來,還一邊打著呵欠。
「是誰在大呼小叫?竟敢打擾本少爺的好眠?」蒙瓚遠睜著惺忪睡眼咆哮。
「富總管,你是怎麼管事的?竟讓人在我們蒙家的大廳上放肆?」蒙瓚新的起床氣出在富總管身上。
「瓚新少爺,是衙府的人。」富總管也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
「衙府?」蒙瓚新和蒙瓚遠同時望向衙役,頓時雙目清明,腦袋狠狠的驚醒。
「什麼事?」蒙玥羲冷冷的問。
「昨天未時,在城門東發現一具女屍,仵作判定是被人先姦後殺,有人看到是你們蒙家其中一個所為。」捕頭簡略地說明。
「胡說!鬼扯!我們兩個才不會那麼做!」蒙瓚新大聲冤枉。
「什麼女屍案,根本不關我們的事,一定有人看錯了。」蒙瓚遠真不敢相信這事兒會賴到他們頭上來。
每個人都連忙撤清關係,唯有蒙玥羲冷靜的像是旁觀者。
捕頭懷疑的目光像刀一樣射向他。「那你呢?」
小巫心口一提,「我能作證,昨天從辰時到申時,玥羲少爺都待在茶樓,茶樓裡所有的茶博士亦能作證。」
捕頭不耐煩地揮手,「就算有證明,一樣要拘押,有什麼鬼冤屈,到了府衙再跟堂上喊冤。」
「我才不要到衙門,我根本沒殺人!」蒙瓚遠驚怕的喊。
「你們抓錯人了!」蒙瓚新深皺眉頭,為了結案,府衙一年判了多少冤獄,他多多少少知道,蒙玥羲有證人證明,但他和瓚新卻不見得有有力的證明。
「我跟你們去。」蒙玥羲左思右想,蒙家在京城也有一定的地位,若沒有有力的證明,府衙的人根本不可能上門來,除非有人在背後讓府衙依靠,或者,根本有一個很有權力的人在背後教唆。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皆愣住。
「玥羲少爺,你根本沒罪,去幹什麼?」小巫不解地叫道。
「什麼事啊?」嬌柔的聲音傳入大廳,容雪眨著水眸,脫口道:「好熱鬧。」
一見有衙役,突生疑雲,容雪走近蒙玥羲。「出了什麼事?」
「他殺了人。」捕頭代為回答。
「殺……殺人?!」容雪驚駭地後退兩步,瞠目望著蒙玥羲,她只知道蒙玥羲很淡情,卻不知他會殺人。「你殺了人?我……我一直以為你……你是好人。」
小巫忿忿朝捕頭吼去,「只要官老爺未判決,任何人都是清白之身。」她繼而轉向驚惶的容雪,心口一揪,放輕聲音說:「容雪,玥羲少爺的為人妳不清楚嗎?」
「我……」容雪一時啞口無言。
「誰都能誤解玥羲少爺,但妳不可以,妳現在是玥羲少爺最重要的人,要無條件相信、支持他。」小巫心痛的說。望住蒙玥羲,他仍是把所有的情緒壓抑在冷眸之後,但她感覺得到,被心愛的人懷疑是多大的傷痛。
「石捕頭,只要我跟你回府衙,大人絕對不會為難你,因為大人最主要要找的人,是我。」蒙玥羲把話說得斬釘截鐵,試探著石捕頭,只見石捕頭臉色微愣,彷彿被料中心事。
石捕頭左思右量,才妥協道:「好,你先跟咱們回衙,其他人留在府裡候傳,不得離開府邸一步。走,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