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月神之戀

第5頁 文 / 原子

    夢蝶一邊說一邊做了個鬼臉。

    聽她這麼一說,夢翔似乎想到什麼,反而冷靜了。他緊緊盯著夢蝶說:

    「你倒提醒我了,其實你嫁出去也好,免得我總是被人要挾,讓我做這做那。不說別的,就是幾年前找來三個中原最有名的舞姬那件事,就讓我被父母教訓到現在,不但被冤枉為聲色犬馬之徒,還差點被迫娶她們作妾。」

    「這個某某人可真是害人不淺。不過你堂堂的馬賊頭子卻對付不了一個區區的草民,也有點太沒面子了吧。」

    說到這裡,夢蝶忍不住笑了起來,二哥等她笑完了,這才面含笑意地說:

    「你的意思是不是指我應該對某某人採取報復行動,比如說阻撓她要做的事?」

    「這個我怎麼知道?你應該自己去想嘛。何況我馬上要出嫁了,路途遙遠,誰知路上會發生什麼事?我自己還擔心不過來呢,哪有心思去管別人的閒事?要是路上遇到馬賊,不但嫁不成,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呢。」

    「那到也是。萬一你真的命乖運蹇遇上了馬賊,也是沒辦法的事,只可惜你就無緣做月族的族長夫人啦。」

    兩人說到這裡會心地一笑。家人裡,夢蝶和二哥最親近。兩人不但互知底細,思維也最接近,許多話,只挑出一個開頭,對方便可以明白了。

    正在這時,玖兒也到後花園來找夢蝶了。她奇怪地看看他們,說:

    「你們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我們只是在討論我出嫁的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險,比如遇上馬賊之類的。你知道現在西域挺亂的,到處是匈奴人和馬賊。」夢蝶一本正經地說。

    玖兒愣了一下,忽然驚喜地叫道:

    「好辦法!如果二公子帶著馬幫從中途把公主劫走,朝廷就不能怪王爺抗旨,公主也就不用嫁人了。」

    夢翔裝出嚴肅的神情:

    「胡說,我是堂堂的靖西王第二子,大漢朝的皇孫,怎會這麼做?將來若真的『不幸』發生這種事,我也沒辦法。我是個游手好閒的敗家子,不久又要出去浪蕩四方了,對妹妹的婚事根本不關心。」

    三人說到這裡,忍不住都笑了起來。玖兒一直為夢蝶擔心,現在許久不見的二公子回來了,她這才放心。

    靖西王府內只有她們兩人才知道,雖然夢翔看起來一副風流倜儻、放縱不羈的貴公子模樣,但他不在府裡的時候並非如眾人紛傳的「游手好閒地到處拈花惹草」那麼簡單——這種「好名聲」最初還是從那幾個舞姬口中傳出的,後來夢翔發現借此反倒可以掩蓋自己的第二身份,也就不去解釋了,有時還故意造出一些事實,免得眾人同一件事說多了覺得無聊。早在幾年前,夢翔就開始率領一幫自幼常在一起玩耍的各族熱血少年組成的馬幫與匈奴人做游擊戰。近年,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其神出鬼沒的行動方式和銳不可當的攻擊使襲擊西域駝隊和邊關小城的匈奴小隊人馬大多鎩羽而歸,一向驕橫跋扈的匈奴人開始正視這支不可小看的馬賊,幾次設下陷阱想誘捕他們,但不是被夢翔識穿,就是被他們在飽受匈奴欺壓的西域人民幫助下逃脫。

    朝廷雖然自己無法控制西域的局面,卻難以容忍臣民的獨立力量,所以夢翔一直隱藏自己的身份,上陣時不是蒙面就是戴上假鬍子,免得給父王又添麻煩。以至雖然西域沒有幾個人沒聽說過這個令匈奴人聞風喪膽的神秘馬幫,但也沒有幾個人說得出其首領是個怎樣的人,西域人猜他是西域人,漢人猜他是漢人。

    只要有二哥的幫助,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

    「玖兒,你找我有事嗎?」夢蝶問。

    玖兒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忙說:「剛才有人來通報,說送親的大隊人馬快到了,王爺和王妃都去了都護府準備為送親的官員洗塵。等他們做完那一套繁文瑣節,想來也到晚上了,所以我來問你去不去尼美媽媽家。這幾天可是一年一度的大集市,外面很熱鬧,我們還可以順便逛一會兒。」

    「好啊好啊,我現在就去換衣服!這幾天總是對著府裡一張張哭喪臉,我都要悶死了。」夢蝶高興地跳了起來。夢翔對玖兒說;

    「你們在集市上可別玩得太久,最好快點去尼美媽媽家,免得有人以為我把你藏起來了,又來找我麻煩。」

    玖兒的臉刷地紅了,夢蝶開心地說:「你把達合木也帶回來了!」

    「當然!再不讓他回來見見玖兒,那小子又該悶得找我打架了。最近匈奴人也沒什麼大的行動,我就暫時解散馬幫,讓大夥兒回家見見親人,好好休息一下。」

    「那還等什麼,我們走吧。」

    夢蝶和玖兒換了西域服飾後,從後花園的牆上翻了出去。很快來到集會的地方。觸目所及,除了西域人,中原小商販,還有許多遠道而來的波斯商人。貨品更是琳琅滿目,有中原的漆器、絲綢、金銀玉器,有西域的水果、玉石、武器、織物……加上來自波斯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各地的地方小吃。豪爽的西域人在這裡那裡圍成一個個載歌載舞的小圈子,熱鬧的氣氛令集市上的每個人都興致勃勃。

    夢蝶和玖兒有面紗遮面,而多年的西域生活,早令她們說得一口流暢的西域語言,所以也可以像西域女子一樣自然大方地在街上看貨物,時不時買些東西吃,或是隨興所至地加入某個小歌舞圈裡顯兩下身手,遠比穿漢族服飾的女子受的拘束少,玩起來也開心得多。正當她們站在一個雜耍攤前看得入神,一陣奇特的樂聲隨風隱隱飄來,夢蝶不覺心中一動。音樂既非漢樂,又非于闐樂,她雖然從未聽過,心裡卻湧上某種奇特的感動和熟悉,她情不自禁循聲而去,竟忘了叫上玖兒。

    音樂從集市廣場外稍為偏僻的地方傳來,已經有一小群人圍著吹奏的人了。當她千辛萬苦擠進人堆時,不禁愣住了。

    是他!那個幾天前害自己從牆上掉下來,又及時救了她的西域人!

    他此時正站在一個西域老人的旁邊,微閉雙目吹著一隻黑色樂器,這只奇怪的樂器比他的拳頭略小一點,呈勻稱尖橢圓形,像是精製的埕,但其音色變化之豐富魅人又是埕遠遠不及。那樂聲蒼涼而悠遠,忽而響遏行雲,忽而細若游絲,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撩撥著人心中最深處的感情。老人盤膝而坐,彈琴為他伴奏。他們面前放了一個盛錢的小罐。

    「原來你是賣藝的!」

    夢蝶有些意外地叫出聲來,真沒想到這人竟能吹得一手好樂曲呢。馬上有人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同時「噓」的一聲不讓她說話。不過看了她一眼,那人就呆住了,大概沒想到搗亂的是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夢蝶早已習慣這種眼光,只對他笑了笑,就又全神貫注地聽樂曲了。

    一曲吹完,人們在地上的小罐裡放了不少錢,並要求再來一首。這時,那西域男子已看到夢蝶了,他面上露出些許驚異,一會兒又似想到了什麼,對夢蝶笑了笑,那笑容如此燦爛,令夢蝶一時有些迷惑。緊接著,他吹起一首更動聽的曲子,而老人則停下來用感激的目光望著他。不知為了什麼,一陣克制不住的衝動使夢蝶走進人群中的空地,隨著音樂聲跳起尼美媽媽教她的西域舞蹈。她偷偷學舞已有很久,又跟玖兒學過一點點輕功,跳起來優美流暢,樂感極好,有一種一般舞者難以企及的輕盈飄逸。漢樂的優雅柔美和于闐樂的動感熱情,完美地結合在她身上,本已被樂聲迷得入神的人群這下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那西域男子的眼中此時漸露迷惑的神情。他忽然將樂聲一變,頓時眾人心中彷彿被巨石撞擊了一下。這是什麼音樂?所有人都被音樂中那種絕望而又期盼、痛苦而又眷戀、迷惑而又執著的充滿矛盾的美誘惑了。在音樂變換的瞬間,夢蝶只覺自己的心在一陣撕裂般的痛苦中彷彿墜入了一個奇怪的領域,那是一個黑暗的時空,危機四伏,充滿死亡的氣息,但其中似乎有什麼在召喚她,在等待她,令她明知前途艱難卻迫切地渴望前去,而且,無論如何,她亦無法不去,因為,那是她的命運。

    隨即,她發現自己正隨著樂聲跳一種陌生的舞蹈。她從未向任何人學過這種舞步,也從未見任何人跳過,但她對它毫不陌生,舞步彷彿自動地從她的腳下流出,它那難以形容的美麗有著無法抵抗的誘惑力,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像受到催眠般,不自覺地被它吸引著,直可忘卻周圍的一切。

    此時的她已幻化成了一個精靈,在音樂的起伏中恣意飄舞著,忽而如狂風中的一片羽毛柔弱無助,在動盪中倔強不屈地抗衡;忽而緩似行雲流水,悠遊地飄過盛夏裡花開遍野香氣襲人的草原,只有和風從發間腳底拂過。無論過去和未來是什麼,此刻已沒有回憶、悔恨或苦難,沒有災難、不幸或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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