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袁圓
「不要!去國父紀念館。」拓跋剛大發雷霆,並衝著黎琪吼。「中華民國就是被你這種投機份子所敗壞,你給我滾下車。」
「誰說中華民國是被我所敗壞?應該是被你這型社會人渣弄濁的。」黎琪不甘示弱,也轉頭對司機說:「士林。」
「我是社會人渣?我是社會人渣?」堂堂「七聖王朝」七位主事者之一的「玉衡」,居然被營養失調的人喚「人渣」,拓跋剛的盛怒是顯而易見的,他悻悻地揪住她的後領,若非車身狹隘,他會將她拎起來摔。
「你幹麼?放開我!」黎琪沒料到他會來真的,被拉緊的衣領勒得她呼吸困難,她反手後伸亂打亂抓他的手腕,試圖擺脫他的暴力行徑。
「鳥女人!」拓跋剛啐罵,卻無鬆手之意。
「救命呀……救命!」掙扎的勁道越來越小,她快要不行了,就要不行了……
想到她年紀輕輕便因情勢所逼,不得不當狗仔隊來賺取黑錢,以償付父親死前留下來、壓得她透不過氣的債,至今很多都未享用,心中大有不甘哪!
「這位先生,你……」司機開了近十年的計程車,還是初次撞到這樣的情形,一時間也慌了手腳,只盼千萬別在車上死人呀!
「我從沒遇過你這麼又番又鳥的女人。」鼎旺的火炬自拓跋剛的鼻孔噴出,他恍如丟抹布般地鬆開手。「司機,國父紀念館。」
「這……」司機進退維谷,敢怒不敢言,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仗著他虛長他倆幾十歲,小孩也和他們差不多大,是該幫幫腔。婚姻不就是那麼回事,一方讓一讓,便闔家平安羅。「兩位……」
「你……你……這無賴……」黎琪大口、大口喘著氣,總算氣息平順,她在重獲新生後又立即恢復「雷婆」本色。」我也從沒見過你這麼惡行惡狀的男人,你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尊重女性呀?」
若非喉頭痛得要命,她會搬出全部罵人的字眼,狠狠地刮他一頓。
「哼,等你變成『真正\'的女人再說吧!」拓跋剛奚落地瞥了一眼她的「松山機場」,然後意有所指地訕笑著。
「你……大色狼、登徒子、下流鬼、豬八戒!」黎琪急忙用雙手護住上圍,因他的言語性騷擾而紅透了顏。
「兩位……」司機再度插話。
「司機你別理這個瘋女人,她不下車拉倒,你直接開到國父紀念館,再來愛載她去哪兒就去哪。」拓跋剛為贏得一回合而笑,想不到「黃花」羞怯的模樣挺有……女人味的嘛!
「你才是瘋男人呢!」不知掐死人要判幾年徒刑?黎琪氣急敗壞地對司機說:「你別理他,他不下車拉倒,你直接開到士林。」
「你們……」司機很是為難。
拓跋剛按住要揮出動的拳。「『黃花\'小姐,我今天已經夠倒楣,連車子都被人拖吊,算我拜託你好不好?我真的趕時間。」
他決定以後出門要隨身攜帶白漆,走到哪裡便自己畫一個停車位。
「先生,你車子是被我拖吊的嗎?」那她LKK的小破車快壽終正寢,今早差點被偷攝目標的保鏢們揍,以及張律師的催債、銀行的跳票……等衰事,是不是亦可牽拖到他的頭上?
「呃……應該不是。」她問倒他了。
「不是應該,是本來就不干我屁事,我也拜託你好不好,我『也\'在趕時間啊!」黎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司機,士林。」
「國父紀念館。」拓跋剛怒吼。
「士林。」他以為他雷公轉世呀?動不動就亂轟。明知理虧,黎琪硬是忍不住要和他卯上。
兩人的戰爭再度展開,彼此互不相讓爭吵不休,然後氣呼呼地對瞪著。
司機大哥總算受不了了,他固定隨著他倆轉來轉去的腦袋,接著門一開,他大斥:「你們小倆口要吵到外面去吵,我還要做生意。」
於是呢,拓跋剛和黎琪這兩隻「鷸蚌」很沒面子地被人趕下車,反使其他「漁翁」得了利,臨去前司機還指他們:「夫妻口角,床頭吵、床尾和,小老弟,你要好好檢討,老婆是要用來疼的。」
「夫妻?」拓跋剛大為驚愕,只能呆視著呼嘯離開的車子,待打在身上會痛的滂沱大雨提醒他跑回騎樓避雨,他對尾隨而至的黎琪咆吼:「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做的好事可多了,不知閣下指的是哪一樣?」黎琪也吼,回家後她八成會失聲三天。
「你……」他氣得跳腳:」那司機瞎了狗眼,我怎麼會娶你這等鳥貨當老婆?哈,倒貼我萬貫家財,我還不要呢!」
「呵呵呵,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本姑娘也不屑嫁給你。」這死男人竟罵她……鳥……貨,可惡!
「你最好不要再讓我碰到。」誰說女人是弱者?起碼眼前這位就不是。
「我好害怕喔——」黎琪插著腰、晃著肩、撇著嘴。「你以為我會那麼倒霉再遇見你嗎?」
「你給我小心點。」拓跋剛咬牙切齒,或許他該破例宰了她,反正她一點也不像女人,他不會有任何罪惡感。
「親愛的,你在和我說話啊?」黎琪故意尖著鼻音逗他。
「親……愛的?」拓跋剛嫌惡地推開她,鳥咧,再不離開,他真的會動手,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才又嘶出殺伐令。「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
「唷……你當你是劉德華呀?你跪下來求我,我還要考慮、考慮呢!」黎琪皮笑肉不笑。
「最好如此。」拓跋剛扭身便走,還不徹底放心地回首指著她警告。「你別再跟過來喔!」
「我要是跟著你,我就是小狗,再、見!」黎琪但覺好笑,她訪問過的「真」劉德華都沒這傢伙驕妄。
「哼!不見!」拓跋剛啐呸。
「哼!」自戀狂!黎琪也呸,然後掉頭往反方向疾行。
雨,仍然下著。
***
「哈——哈——啾!」黎琪從浴室出來時又打了個大噴嚏。
「你沒事吧?」正在整理禮服的丁沛陽抬頭問,他是她青梅竹馬列的鄰居,大學畢業後便開了此間婚紗店,生意算是不錯,她偶爾會來這兒充當業餘的攝影師賺點小外快。
「我……哈啾……沒事。」壯志未酬,大噴嚏先到,這筆帳她很自然地賴到那一身黑皮夾的」阿飛」頭上。
「是不是又沒吃藥?」丁沛陽伸手探她的額頭。「嗯,有點發燒,我剛才拿給你的退燒藥吃了嗎?」
「吃啦,吃啦,全吃啦!」她不耐煩地嘟囔著。過於心細的男人有時會婆媽得令人受不了,但只要不逼她去醫院,叫她吞下整罐藥丸她都樂意。
「真的嗎?」他認識她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真的……哈啾,哈啾!」不合作的噴嚏不適時地鑽出,為她的謊言作了相反的佐證。
「唉,感冒的人學人家淋什麼雨?為何不打電話叫我去接你?」丁沛陽佯裝生氣地瞅著她。
「我本來不會淋那麼慘的,還不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個阿飛……」講到他,她便一肚子的火。」都是他不讓計程車給我坐,害我趕到士林時,目標早不見了。你知道那個已婚男歌星私會情人的密報花了我多少錢嗎?」
不等丁沛陽回答,她已忿忿地抖出三指。「三千塊,整整花了我三千塊,結果連帶有人願付兩萬元購買的錢也泡湯了。」收回三指握成拳頭,她再唾。「我真的從——從沒見過那麼爛的死男人、臭男人、瘟男人……鳥……男人——」
呸,黎琪輕輕掌了自己一個嘴,她怎麼可以說那個字咧。「氣質,氣質,絕不能讓阿飛破壞我的氣質。」
丁沛陽失笑地搖頭,遞給她一杯水,他瞭解一時半刻內她是不會住嘴的。
果不其然,她繼續將「他」罵得狗血淋頭,直到所有能罵的字眼全罵盡。「可惜美中不足,不知道阿飛姓啥叫啥,否則罵起來會更過癮。」
「聽我的話,回到以前的報社去上班,或是來我這裡專職的攝影師,錢雖不比你現在多,但好歹固定,又比你每天那樣東跑西跑安全,你不是沒聽過外人對『狗仔隊\'的評語。「丁沛陽語氣裡透著心疼。
接過她的水杯,他又說:「你沒忘記上回為了追蹤某女演員買白粉,而被警告的恐怖鏡頭吧?還有一回,你曾誓言要揭某政治人物的瘡疤,搞得差點被人斷手斷腳……」
「我知道……我知道。」她敷衍地拍拍他的頰。
「知道就來呀,你明白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他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阿沛,我爸留下來的那筆帳不是小數目,還有我向你借的錢也未……」她清楚了他對她的好,可惜她只當他是哥兒們,她不想連累他,何況,重建老爸的雜誌社是她個人的事。
「我說過那些錢你不用操心,其他的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他急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