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元皙
「無涉?」斷邪急忙靠近,卻從此落入她所設下的網。
「吻我。」無涉不由得他說不,纖手緊扯著他的衣衫,柔軟的唇貼向他的,木桶中的水潑灑著、情蕩漾著……
溫熱的體溫流洩至他的體內,自她身上自然散發的幽香也悄然撲上了他的鼻息,他的眼裡、鼻尖、唇際都是她的侵略,唇瓣冰涼的溫度裡彷彿還帶著芳香,那柔軟、那香氣幾乎完全侵佔了他的思緒。
斷邪用力推開了她。
用力的衝撞,使得水花再次激濺,無涉只是瞪著他,任由水潑濕她的頭臉,輕附額際的髮梢滴著水,緩緩流過她的臉頰,宛若眼淚,只是那總是冷然的霜眸卻是苦、卻是怨。
斷邪未曾察覺自己的心漸漸起了變化,一向平靜無波的心神如今卻被她的舉動稍稍撫亂了,那如同水紋般細微卻廣大的漣漪,泛在他的心湖……
只怕是,從此以後再也難以平靜如昔了。
撫著胸口,無涉只覺得心痛突然加劇!
「別這樣糟蹋自己,無涉。」
「我的確是在糟蹋我自己,我是啊、我是啊!」無涉只是苦笑,一邊不停地痛苦地喘著氣,蒼白的臉孔如紙,不見痛苦哀傷的點點血淚如祭。
「無涉……」
「告訴我,你不愛我。」
她無理的要求,令斷邪偏過了頭。
無涉伸出雙手,緊緊捧住他的臉孔,那看似纖弱的雙手卻是出奇的力大,任他怎麼掙都掙不開。
「說啊!告訴我,你不愛我,為什麼不說?」
「無涉……」
「我不要敷衍,我只要你告訴我──你不愛我。」她搖搖頭,臉色已然褪去了血色,剩下一片的慘白,心裡明白,只要那話說出口,一切便結束了。
「我……不愛妳。」斷邪說著,心卻有一角不期然失落了。
她聽著,緩緩露出一抹微笑,接著便忽然昏倒在水中,只見那水,竟漸漸被盪開的紅艷給渲染,原先透明純淨的水忽然染上了一絲的血紅。
仔細一看,卻是她肩上的舊傷復發了!
◇◇◇
傷,怎麼會復發了呢?!
將水中的她攔腰抱起,斷邪早已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急忙脫下身上的長袍罩在她單薄纖弱的身軀,卻見她的臉色只是愈加的慘白,而汩汩冒出的血水也未曾停過。
那血,穿透她的肌膚,浸染他的長袍,他幾乎可以感受攬在胸前的她已漸冰冷的體溫,她的血不停,宛若他的心不靜,他著急、他心痛、他無法可想。
「無涉……」他喚著她的名,深怕懷中那微弱的呼吸隨時都會消逝。
他不懂,這傷怎麼又會重新復發了?她的舊傷早已接近復原,從外表上看,除了仍有些許粉淡的傷疤還未完全消除外,其餘的便無異狀。
難道這就是她命中的死劫?他,莫非注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不!他絕不允許。
斷邪正想著,忽聞走道外傳來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他急忙滅去了燈火、放下了床邊的帳子,緊摟著懷中的無涉悄悄地躺上了床。他雖抱著無涉,心卻還是清醒的,他安靜,聽著那細微的交談聲──
「就是這間了。」那是小二的聲音。
「你說,這可是個上等的貨色?」
「是啊!我親眼瞧見的,美得就像朵花兒,既嬌且美,更重要的是她那個冷漠的模樣,嘖、嘖、嘖……看得人是心癢癢的,這樣好的貨色,就算不自己留下,賣到妓院裡定也可以賣不少錢啊。」
小二淫穢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干大漢的哼哼冷笑傳進他的耳裡。
「跟她來的那個男人呢?」
「他啊!自稱是她的兄長,我看可不像,倒像是私奔的小倆口,不過,這男的身上有不少銀子,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尋常人物,咱們殺了他之後,說不定還可以乘機向他家敲上幾筆,賺些油水。」
斷邪蹙眉聽著,愈聽心中的怒火愈加雄烈,並不因為他們評論自己,而是想到那令人噁心的嘴臉,說著有辱無涉清白的下流話語。
「是嗎?好,就照你說的做。」
大漢的一聲令下,四周頓時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他不動,不願驚擾了門外的人,直到一股莫名的異香飄至他的鼻尖,他才猛然驚覺不對,那香顯然是刻意摻進了迷藥,聞上幾口就足以讓人失神,多聞個幾下只怕連魂都要飛走。
斷邪不過不小心吸入兩口,就感到神志不明──
他心下一驚,明白要是他就這麼昏了過去,只怕無涉的下場會淒慘不堪。他一凜心神,四下摸索到一根遺落在床上的髮釵,隨手便往大腿上刺去,試圖振作精神。
過了一會兒,傳來推門的聲音,斷邪專注著,不敢放鬆。
忽然,一聲痛嚎在他的耳畔響起,他凝神一看,是懷中的無涉不知何時清醒了過來,那細緻的額上滿佈汗漬。
無涉睜開了淚霧迷濛的眼,輕聲喚著眼前的人。「師……」
他以手指抵住了她的唇,阻止她開口。
兩人的位置本就異常親密,如今他為了不讓無涉驚動那些人,不得已伸手去阻止,這一動反倒使得兩個人更加的貼近,再加上斷邪處處小心不去觸碰無涉的傷處,使得兩人的距離幾乎難以移動。
無涉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舉動,卻也無力推拒。
一陣冷風忽而吹過,無涉不自覺打了個冷戰,發覺自己仍是光裸未著任何衣衫,她不自在地稍微移動了一下身子,然而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卻讓她動彈不得。
她這才驚覺,斷邪此時是壓在她身上啊!
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頸邊,暖熱的氣息透過肌膚,撩動著她的心緒,他身上那特有的淡然香氣,一步步將她帶入迷眩。
「師父……我……」無涉還沒來得及說完,肩上如灼燒般的痛卻又不禁讓她住了口,她卻始終固執地不願讓他看見她的軟弱。
「痛嗎?」斷邪細心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悄悄撐起身子察看著她的傷處,一邊又要壓低音量避免那些賊人發現。
無涉不語,斷邪望向那雪白肩上的傷口,血……已止住了。
斷邪放鬆地歎了口氣。「妳別擔心,這血已經止住了,妳不會有事的。」輕聲安撫她,確知她已脫離危險後,斷邪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跟著落了地。
喘了口氣,無涉咬牙忍住痛。
「放心,我在這。」
「嗯。」無涉點點頭,空置的雙手不期然感到一片濕熱,她伸手一看,那濕熱鮮紅的是血,是他的血,從他身上流出的血、與她的血,早已難分。
無涉望著他,在那雙眼眸裡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第一次,無涉在那雙總是無情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映在那對美麗眸子上的身影,是她自己,她看見了自己……
斷邪望見她眼底的疑問,並不回應,只是微笑。
忽然,一隻大手撩開了床邊的簾帳,無涉一驚,不自覺更加偎緊了他,而他只是等著,等著那賊人下一步的行動。
敵不動、我不動──這是唯一的方法。
「人在這。」那撩開布簾的人往後大聲喊著,在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顯然並沒有發現不尋常之處。
斷邪這時突然從身後打了那人一掌,那人軟綿綿的昏了過去,他眼見機不可失,馬上抱起她隱身至一旁的屏風。
「人在哪?」聞聲而至的大漢眼一掃,發現夥伴不知何時被人打暈了過去,而床上則是空蕩蕩的一片,哪裡有什麼人。
斷邪不敢妄動,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裡極為緩慢的移動,忽然他腳下一個不注意,竟踢翻了一個椅子,在寂靜的空間中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這一失誤惹得大漢四處翻箱倒櫃尋找。
他心知再也逃不了,索性跳出來與之面對。「在這。」
大漢高舉火把,火光照亮著他們,當那微弱的光芒映射在無涉的臉孔時,大漢不自覺抽了口氣,驚艷於她的美麗。「喔……果然是美人。」
無涉瞪著他,奈何於被限制在斷邪的懷中動彈不得。
「小子,放下這美人兒,大爺我說不定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不行。」斷邪的冷漠不容質疑。
「那你就是自找死路!」大漢一怒,揮著刀朝他砍來。
斷邪只是身形一閃,輕易就躲過那大漢的襲擊。
就見他不停地左閃右躲,卻始終不反擊,不知究竟是因為他的懷中抱著無涉,還是他不願出手傷及任何一個人。他一路閃著,腳上不斷作痛的傷口卻提醒他,這樣子下去撐不了多久的。
如此下去不只他有危險,連無涉也無法得救。
細思之下,斷邪一咬牙,一口氣衝到門邊,旋即用力踹開門,轉瞬間,已將無涉隔在門外。
斷邪心想,就算無法令兩人都脫險,至少也要保住她。
黑暗中,無涉看不清房裡的情況,她著急,卻只能不斷地拍打門板,啞著嗓音嘶喊道:「開門,師父,你快開門,你不能就這樣丟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