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元笙
海風吹得七十七號的裙擺飄啊飄的,讓高立寒不想看也難。窈窕纖瘦的身子任強風吹著卻可以屹立不搖。
她是固執的,他想。當然啦,如果她個性優柔寡斷,又怎能擔任死神這個冷酷的工作?
他好奇的詢問她的身世。七十七號卻說時間過去太久了,她早已忘了,只記得在生前自己就是現在這模樣。
果真如此,那她一定年紀輕輕便已香消玉殞,令當時許多男人大歎紅顏薄命吧。
冬日的海邊,遊客並不多,除了他們兩人,遠方還有一群飆車族的青少年也在海邊叫囂嬉戲。
七十七號輕巧的跳過來,跪坐在他身邊,沾了滿臉的水珠子,衣服早已濕透,露出隱約的曲線。
高立寒心裡一陣悸動,終於承認這個女人的魅力已怕煩了他槁木死灰的世界。
「你不冷嗎?」他調開視線,怕繼續看著她會控制不住自己。
七十七號搖搖頭,將發稍上的水滴灑在高立寒身上。
高立寒忍不住又轉過頭看她。她大概不知這這動作充滿挑逗意味吧?
她仍是笑咪咪的看著他。明知道她什麼也不懂,但這樣的魅力卻更令人難以抗拒。
高立寒的大腦又不受約束了,他伸出手摸摸七十七號那秀氣的下顎。男人的愛和慾望是可以分開的,那麼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是愛?還是慾望?
由遠而近的車聲穿透了高立寒的迷思。
七十七號見高立寒又是一臉愧疚的看著她,心中不禁大怒。他當她是什麼?
正要發作時,摩托車隊已來到他們眼前,是那群不良少年。他們瞧七十七號的目光猥褻,嘴角咧奢淫穢的邪笑。
「他們看得到你?」高立寒沒有不安,反倒好奇的問七十七號。
「你以為我會讓別人看你像神經病般的唱獨腳戲嗎?」她沒好氣的應著。想起自己煞費苦心換了幾十套衣裳,還委屈自己的形體融入三度空間的粒子,而他對待她的態度卻是令她心寒。
「你剛剛瞄我幹什麼?」其中一個不良少年打破了七十七號的自怨自文,挑興的問高立寒。
高立寒知道他是故意找碴。他站起來,拉起七十七號往他身後靠,拍掉手中的沙粒,根本懶得回答。
「干!你找死。」
一個少年火爆浪子般的衝向高立寒,卻讓他一拳給打了回去。
其他少年見高立寒身手俐落,開始有些猶豫,不敢隨意貿進。「喂,把你馬子借給我們玩一天就放過你?」
「拿什麼抵押?」高立寒懶懶的應著。
「我操,大爺借東西不用抵押。」
「那可是會賠本,不借。」難得高立寒竟露出一副商人俗氣的嘴臉。
「干XX,你不怕死?」
見那少年開始罵髒話來為自己壯膽,高立寒露出無聊的表情。
那一票少年哪禁得起這種挑興?紛紛抽出棍棒、匕首,一窩蜂的衝向高立寒。
七十七號從沒想到斯文如高立寒,竟也會有如此暴力的一面。他為她大打出手,令她芳心一陣竊喜。
「值得嗎?」打完後,高立寒揉揉拳頭,表情惋惜的說著,「為了一個女人結伙殺人,可能會被判個一、二十年的徒刑,大好青春就這樣浪費了。」
「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一位少年倔強的應著。
高立寒冷冷的看著他。「沒錯,要讓自己一輩子過得淒慘,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他不想再多費唇舌,拾起掉在地上的車鑰匙,準備離去。
七十七號被高立寒剛剛那番話氣得眼睛冒火、七竅生煙。
他罵他們不該為她拚命。
為什麼不行?她本來就有傾國傾城的美貌,而高立寒卻當她是禍水?!
他彎腰撿拾鑰匙的那一剎那,七十七號看見其中一個少年從腰間拔出一把槍。她雖然心中有一千萬個理由告訴自己高立寒該死,卻仍立即按下手臂上的按鈕,幻化成死神的過程不到千分之一秒。
那少年的第一顆子彈射出時,七十七號的手穿透高立寒的身子一探,子彈落到她手掌裡。
那些少年被眼前的畫面給嚇呆了。
七十七號抓住這個機會,勾魂鐮一掃,將那些少年的魂魄全都吸了過來。
「你在幹什麼?」
她不理會高立寒的叫喚,心想這些人即使今天不死,壽命也只到明天,她不如趁早收了他們,預防造成更大的禍害。
至於海灘上這些少年為何會突然暴斃,她決定把這麻煩事交給高立寒去處理,活該他如此對她,哼!
冷冷的回身再看他一眼,她帶著一群已受她催眠的魂魄回到四度空間。
第五章
高立寒從警局被放出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自從七十七號私自帶走那群少年的魂魄,留下他一人獨自面對八具無端暴斃的屍體,他即被警方列為首號的嫌疑犯,在警局裡整整被盤查了兩天,只因他無法荒謬的說出那些不良少年實際上是被死神帶走的。
不良少年死前所握的槍枝少了一發子彈,及現場四處散落的匕首、棍棒,證明了高立寒才是受害者,他只是在自衛的情形下出手。
那顆子彈始終沒找到,高立寒知道是七十七號把它帶走的,但他還是不能說。
到最後,警方實在找不出任何在他身上可能再發掘的可疑線索,終於放了他。
外面的天空是多麼藍啊!
他回到醫院。所幸整個審訊過程被列為機密,不對外公佈,因此院方並不知道他被牽扯進這件棘手的案子。
那個可惡的女人,聰明點就別再來惹他!他恨恨的想著。
***
整整一個月,七十七號真的沒再來煩高立寒。
醫院裡仍有病患魂歸西天,但他沒再踫上七十七號。來接收他們魂魄的大概是別的死神吧!他想。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想念七十七號。雖然她有副壞脾氣,做事情又一意孤行的莽撞,而且也不懂得善解人意,專門愛惹麻煩、個性陰沉不定,但她調皮的倩影隨著時間的累進,越來越常溜進高立寒的腦子裡。
他不曾分析自己的心態,只認為是因為她的背景使自己產生好奇而已。
習慣性的又瞧瞧走道外,一切正常。他有些失望。
這不公平,她可以自由來去,他卻只能枯坐等待。
放下百葉窗,斷了自己的思念,他決定不再浪費自己的時間。
***
七十七號自從帶回那群不良少年後,凡是接到的差事與高立寒服務的那家醫院有關,她全找人換班。
當然啦,會當上死神的人也不會有什麼慈悲心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換來了所有難纏的案件。
有個和尚圓寂了,她與西方極樂世界為了搶他,差點沒弄得頭破血流,有個愛斯基摩人被鯨魚吞進肚子裡,居然還能在裡面生活,她花了一番心血才把他給嚇死,收了他的魂魄,還有個壯年人要養活一家十八口子,卻即將壽終正寢,她必須忍下心不理會他的苦苦哀求,仍把他帶回。
直到撒旦王發現了她的異常行為,把她找來狠狠的臭罵一頓,並下令所有死神不許再與她換班。
現在七十七號躲在角落裡,緊盯著牆上掛的時鐘,心裡急得不得了。再過十分鐘,她若沒取走八一七號房那個老奶奶的魂魄,鐵定那老奶奶又可以多活十年,然後她又得回去看撒旦王的臉色。
高立寒突然放下百葉窗,讓七十七號鬆了一口氣。
可歎啊!她居然淪落到與偷兒一般見不得人。
不再猶豫,她立即飄進八一七號房,見到一位護士正在幫老奶奶抽痰。
唉!真辛苦,不過不必費心了。她勾魂鐮一掃,把老奶奶的魂魄吸了過來。
只見老奶奶的臉色突然發青,而後轉黑,那護士嚇了一跳,趕忙接了呼叫鈕。
七十七號勾蒼已被催眠的老奶奶就往外走。
在高立寒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正好看見黑色斗篷轉過走道的盡頭。七十七號?
「高大夫,高大夫,八一七號房有狀況。」護土慌張的喊著。
放下懷疑,高立寒奔了過去。
老奶奶的心跳已停止。在病人家屬簽了不再急救的同意書後,高立寒看了看手錶,宣佈了死亡的時間,並請護士通知家屬。
他心裡的那點疑問又出現了。剛剛那死神是七十七號嗎?
***
一個星期後,高立寒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小人,而非大夫了。
每當病房中有要渡過危險期的病人,他就好像卑鄙的釣者,把病人當餌,藏在暗處準備捉這尾美人魚。
他心中早已不知不覺的承認,現代醫學要勝過不可知的神秘空間是不可能的,雖然盡心醫治的使命仍不改變,但宿命論的哲學已越來越為他所接受。
他把百葉窗折個角度,坐在辦公桌前,正好可以看到八二三號病房。這裡面住著一位車禍的年輕人,父母已垂垂老矣,只有他一個獨子,因被酒醉駕車的貨車司機撞上,雙腳骨折,腎破裂了一個,仍在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