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元笙
不解的,他望著她。
她仍只是盯著他。
高立寒乾脆又坐下來,不再答理她,繼續做他未完成的工作。
那女子突然把頭橫伸,仰躺在高立寒與桌子之間,但其他姿勢仍不變。
高立寒嚇了一跳,女子與他的臉距離不到五公分。
他放下筆,靠向椅背,「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女子又翻身坐正對著地,高立寒現在終於知道陰魂不散的定義。
「為什麼不說話?我知道你會說話。」他語氣開始微帶凶悍。
女人像是有些怕了。她住後飄,拉遠了與高立寒之間的距離。
「你不想找我柢命,又不說你來的目的,那請你出去,不要打擾我工作。」他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女人又飄遠了些。「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她好奇的問,語氣不帶任何的感情。
高立寒被她這句話問住了。「你說什麼?」
「為什麼你對李垢兒這麼的好,情願為她犧牲,而她甚至還不曉得你為她做了什麼,可是你卻對你的債主這麼凶?」
「我愛她。」高立寒神情黯淡下來。
「愛?什麼是愛?」她向高立寒飄近。
「你不懂嗎?你到底是誰?」
「死神。」七十七號以她的工作為傲,自滿的回著。
「一原來如此。」高立寒終於明白了她為何如此無知的模樣。「難怪你不懂。」
「你敢瞧不起我?」她怒道。
「我有嗎?」高立寒根本無視她冰寒的怒氣,無聊的應著。
七十七號從來沒遇見人類敢對她如此,她真想現在就取他狗命。
忍著點,忍著點,他可是你手中的一張大王牌。她安撫自己,不要因為逞一時之快,而枉費她之前所做的許多「犧牲」。
可惡!她又氣不過,乾脆眼不見為淨。
「咻!」的一聲,高立寒看她像彼得潘似的衝出外面。
他的辦公室終於又恢復了安靜,只留下一陣輕涼的微風掃過他的臉頰,還有幾乎無法察覺的醉人香氣。
咦?她居然還有味道?
第四章
第二天,高立寒又到醫院去探現垢兒,見她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小貝比也漂亮得不得了——幸好不像晁蓋!他酸葡萄的想著。
他試著探問垢兒有關發生在產房的事,但垢兒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高立寒在說些什麼。
晁蓋也問了高立寒那天他舉止異常,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高立寒隨便找個借口搪塞,他認為沒必要告訴他們,畢竟只會徒增他兩的內疚而已,而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這些。
他一直陪垢兒到半夜。為此,晁蓋已經快翻臉了,垢兒不得已才把高立寒趕出醫院。
高立寒將車子開往回白色小屋的路上。
不知怎麼搞的,他今晚心情特別好,一路上呼著小曲兒,直到他看見照後鏡那張冷漠的臉。
瞬間,「吱——!」的一聲,煞車聲劃破了夜空。
「你非得這樣嚇人嗎?」他回身對她吼著。
七十七號被高立寒突如其來的怒斥嚇得縮入椅內,然後想起她可是他的債主,又挺身往前坐正。
「你心虛。」她用「早已看透你的心」的惹人厭表情先定了他的罪。
「你胡說些什麼?」高立寒轉回身繼續開車。
「被我猜對了吧。」七十七號穿出椅座,改坐在前座,得意的說著。
高立寒懶得再跟她「鬼」扯,沒好氣的問:「你來要我履行承諾嗎?」
「不是。」
「那你來幹什麼?」
「我愛來便來。」
「小姐,這不在我們協議範圍內吧。」
「你不喜歡我來找你?」
「對。」
毫無預警的,她突然哭了起來。
車子已到了白色屋子前,高立寒熄掉引擎,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如孩子般傷心的哭泣。
她這德行居然也能當死神?像話嗎?
高立寒見那女人真的流下眼流,又用手胡亂擦拭著溢出的淚水,這才發覺她手上戴的並不是黑手套,而是與連身的黑衣及腳上的軟鞋一體成型的裝扮,就好像穿上一層黑巴的皮膚。
「好啦,我不討厭你來找我啦!」他不情願的安慰著,遞給她一條手帕。「喂,你不是死神嗎?維持一點尊嚴好不好?」
那女人放下遮住臉的雙手,沒接過高立寒的手帕。「你是說真的?」
「什麼真的?」高立寒乾脆幫她擦拭滿臉的淚痕,順便擤去她的鼻涕。
「你不討厭我?」
「是啦。」他無奈地說著。
「那你帶我去玩。」
「什麼?」
「帶我去玩,好不好?」
高立寒立刻露出為難的表情。
「我就知道。」她又一臉泫然欲泣。
「好啦,好啦。」高立寒見她又開始扁嘴,忙不迭的答應。
她的表情立刻轉換成興奮,像個天真的小孩。
「你就是勾魂使者嗎?」高立寒很好奇她這德行也配擁有這種身份嗎?
「人們是這樣稱呼我們呀?不過正確的名稱應該是死神。」
高立寒見她馬上換成一張自得意滿的神情,彷彿以此身份為榮,也不想想自己剛剛那副難看的模樣。
「為什麼只有我看得見你?」他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
七十七號滴溜溜的大眼轉了轉,然後像洩了氣的皮球軟了下來。「我不知道。」
「你不是無所不知?」
「不是,撒旦王才是無所不知。」
「他是誰?」
「笨,就是你們所說的魔王撒旦啊!」
「乖乖,真不幸,他居然是你老闆。」
「噓,別說,他會聽見的。」七十七號小心冀冀地看看四周,謹慎的警告他。
「那又如何?他不是在地獄嗎?」高立寒不以為然。
「他是無所不在的。」
這女人戰戰兢兢的表情讓高立寒笑了起來。「好吧,那以後我該稱呼你什麼?死神。」
「有很多死神,我編號七十七,你叫我七十七號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死神不只你一個。」
「當然,否則工作量這麼多,我怎麼可能應付得來?」
「好吧,明天早上我開車載你去兜風,如果沒有病危的病患的話。」
七十七號露出狡猾、淘氣的表情。「不會有病急的人。」
「你怎麼知道?」
「我沒去拘他們,他們哪死得了?」
高立寒恍然大悟。「是了,我差點又忘了你的身份。那明天見了!」他率先下了車,又轉身問她,「你白天露臉無所謂嗎?」
「當然,不會見光死的。」七十七號肯定的向他保證。
「好吧,那明天見。」高立寒轉身走向白色屋子。
回到屋裡,他破天荒的開了燈,卻沒想到七十七號窈窕纖瘦的身影早立在客廳等他。
「你怎麼不回去?」他已慢慢習慣她毫無預警的出現。
女人無所謂的向地聳聳肩,彈跳到沙發上,盤腿坐了下來。
高立寒脫下外套,發現壁爐前面的地毯沾了一大塊污漬。「這是你上次弄的?」他問。
「嗯,是你的煙囪管太髒,還弄得我一身灰。」她反倒指責他的不是。本來嘛,台灣這種天氣根本用不到壁爐,幹嘛學人時髦弄根煙囪積灰塵、養蟲子,還差點客她摔得鼻青臉腫。
「你爬囪管?大門沒鎖,你可以大大方方走進來呀!」
「沒辦法,規定的。」她望著四周,盤著腿直接飄到酒櫃旁。「這是什麼?」
「酒。」
酒?她好久沒喝了。她記得以前總是偷偷跑到地窖裡獨自啜飲那微甜的酒香。
拔開瓶蓋,她仰首灌了一口。不料,原來盤坐飄在半空中的身子,如重力加速度般直墜到地上。
高立寒繞過椅子看她。
七十七號一手撐地,一手支腰的趴跪在地上,而那瓶洋灑正躺在地上緩緩的溢出,沾濕了一大片地毯。
「你要糟蹋我的房子也不是用這個方法。」他沒去扶七十七號,還跨過她,拾起地上的洋酒,自言自語的念著。
真是個沒有紳士風度的傢伙!七十七號恨恨地想。幾百年來,她遇上的男人不計可數,憑她的姿色從沒如此吃癟過,但她卻仍克制不住自己的想繞在他身邊,看他在做些什麼,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她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
因為扭到腰了,她扶著沙發慢慢站起來。撒旦王說得對,或許有「感覺」也不是件好事。
高立寒坐在沙發上,已閉上眼睛。
她推推他,「你不上床睡覺嗎?」
「嗯。」他沒張眼,頭側向一旁,輕應了一聲。
七十七號站在椅背後,兩手肘閒散的靠著沙發支撐自己的重量,流連的望著高立寒的側臉。
他有挺直的鼻樑,閉著眼睛,才發現他睫毛竟如此濃密,稍稍冒出的胡碴分佈在他整個腮邊,薄厚適中的嘴唇沒有冷酷只有溫暖。
在人類的標準裡,高立寒的長相應屬佼佼者,但七十七號看過比他更俊的。可是遇見這個男人後,她心中卻只惦記著他。
高立寒突然皺起眉。
他在想什麼?她倒是從沒見他心情好過——除了今天晚上他從那女人住的醫院出來時。可惜她這絕色美女在如此近距離的角度下望著他,他竟毫無所覺,自顧自睡他的大頭覺,想著他夢中得不到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