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聿日
「你會武功?」莫邪有些驚訝他能躲過,按捺住自己剛剛見他危險時差點出手的的衝動。
「不會。」
「可你的身法……」
「從書上看來的……啊!」怪人又連揮三爪,這次韓觀封躲得有些驚險,其中一爪差點從他的胸口劃下去。
「既然看過書,你不會試著出手嗎?」見他躲得狼狽,莫邪心裡的焦慮無法控制地加深。
「我又不……啊!」
帶著腥風的五指終於抓上他細瘦的右腕,帶起數朵血花飛濺,夾著內力的攻擊,比被刀子割傷還要疼上十倍,韓觀封霎時冷汗直冒,疼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該死!」
銀芒自背囊飛射而出,如同殺死牧山五虎一般輕而易舉地將怪人腰斬,停落在韓觀封身旁的俏臉帶著難得一見的肅殺之氣。
「你還好吧?」
莫邪皺眉在他身邊蹲下來,言詞間是不自覺的關心。
然而韓觀封注意到了,儘管手腕疼得像火在燒灼,炙得他視線發黑,他還是有股想笑的衝動。
「還好……」
還好才怪,那怪人手裡不知究竟藏了什麼玄機,傷了他也就算了,還硬將一股力道送進他體內,在他血脈裡鑽動,痛得他恨不得把手給砍了。
看出他的難受,莫邪立刻點住他手臂的穴道,消去體內的真氣,幫他減輕痛楚。
一旦消除了痛楚,身體因為疼痛而緊繃的力量頓時放鬆下來,整個人無法自制地軟倒在莫邪懷裡。
「你……」不喜與人接觸的莫邪直覺地想推開他,卻在發現他失去血色的雙唇後推出的雙手一頓,直接扶住他無力的身軀。
「對不住。」雖然躺在美人的懷裡是一件極享受的事,可這不是他一開始的打算,知道莫邪雖然會不自覺地關心他,但還沒有到能輕易接受他的地步。
也幸好她那雙手沒真的把他推出去,要不然就會有人很難看地趴在地上吃泥巴了。
莫邪看著他無力垂閉的長睫,扶著他的雙手握緊了些,他那蒼白虛弱的模樣令她的心起了莫名的絞痛,這痛……像是來自於不捨……
第一次見著他時,他受的傷比現在要嚴重得多,可她的心情卻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安,每一刻都怕他出什麼意外。
「能站嗎?」不願意再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已改變太多,多到連自己都覺得訝異惶然。
韓觀封張眼看見她心裡的掙扎。「我試試看……」勉強撐起無力的身子,要命的暈眩感直襲而來。
唉!受傷真的不是件好事。
昏過去之前,他最後一次在心裡歎息,卻來不及看見莫邪臉上難得出現的驚慌及手忙腳亂的失措樣。要是他能看見,大概昏過去時也會帶著欣慰的微笑吧!
☆☆☆
這一次,韓觀封依然什麼都沒做,但是玉面修羅的大名卻傳得更盛了,因為死在莫邪手下的白袍怪人,是江湖中頗有名氣的「五毒郎君」,身上的毒藥之多,毒術之驚人,常使敵手頭痛異常。
在他手中喪命的無辜更是不知凡幾,若非韓觀封長時間以靈石玉乳為飲,身上有抗毒的能力,早死在他的五毒爪中七孔流血而死。
韓觀封自昏迷中醒來,朦朧裡四顧,看不見莫邪的人影,一慌之下不曾多想,馬上撐起虛躺在床榻上的身子下床。結果雙腳穿上鞋,還來不及下地,一陣暈眩襲來,整個人便狼狽地跌到床下。
「你在做什麼?」韓觀封頭頂立刻傳來莫邪有些動怒的聲音。
趁他人還在昏迷的時候出去一趟,才回來就看見他在做蠢事,也不想想自己身上有傷,自不量力地起身想做什麼?
輕而易舉地將人重新扶回床上,莫邪看見他鼻頭的紅暈及臉色的蒼白,既是生氣又是好笑。
頭一次,她覺得如此放任自己的情緒,似乎也是不錯的生活方式。
韓觀封訕訕地摸摸撞疼的鼻子,「我以為你離開不管我了。」害他嚇得魂都飛了一半。
莫邪垂眸。「我說過除非你能保護自己或是死了,我才會離開你。」她有些害怕自己心裡因為他的話所產生的欣喜。
「我知道。」可他就是擔心。
她拿出剛剛飛回洞裡取來的靈石玉乳,打開瓶子替他擦在傷口上。「別忘了,你我不過是主僕,遲早有一天是要分散的。」
他苦澀地一笑。「這我也明白……可是莫邪,人心是不由自己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喜歡這話題給她帶來的騷動。
用未受傷的手抓住莫邪的手腕。「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逃避我?這些日子來我表現得還不夠明白嗎?我不信你不懂。」在他們倆相遇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的心戀上看似無情無慾的莫邪。
「那是不可能的。」無情甩開他緊握的手,心底卻因看見他牽扯傷口引起疼痛時的蹙眉而心疼。
「為什麼不可能?」
「你是人,我是器,人有情,器無慾。」這樣的差距還不夠明顯嗎?
「那又如何?你只是無慾,卻非無情不是嗎?」
「神器哪來的情?」莫邪微惱。
「沒有情的話,你的心為何會有感覺?我曉得你現在有些生氣,有些懊惱,甚至有些痛苦。」
也許他們的靈魂是彼此相繫著,否則他怎能輕易地感受到她的心?這樣的心有靈犀,他不信她對他真的無情。
「你胡說!」她不肯承認自己心裡的亂。
「我沒胡說。」他撐著身子,硬是上前拉住她的手,逼她看著他。
「你胡說。」嘴裡堅持,雙眼卻無法與他的灼灼目光對視,他的眼眸太過清澈明亮,清楚地照出自己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張不再冷然的臉。
「我沒胡說,你並非真的認為我的話是胡說,你不過是在欺騙自己,你的一切我都曉得。也許你的臉上從來不顯現一絲一毫的情緒,那並不代表別人無法看透你的心,我曉得你生氣,氣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你懊惱,懊惱自己的心情不再平靜無波;你害怕……」
「閉嘴!」莫邪遮住他的雙唇,不讓他有機會繼續揭開她努力隱藏的秘密。
被捂著嘴,終於失去力量的韓觀封頹然坐倒在床沿,原本失色的臉龐更加蒼白,但是那雙似乎燃著火焰的目光,灼灼熱燙莫邪的心,明明白白訴說著被她阻止無法繼續的話語。
她咬牙,平靜的臉龐出現倔強的神情。「什麼都別再說了,一切不過是假像,是你多想了。」放下手,眼裡警告他別再說出任何一句話。
韓觀封默然,撐著不舒服的身子躺回床上。
他的無言,讓她放下懸在心頭的大石,繼續剛剛被打斷的工作,小心翼翼替他的傷口塗上藥抹勻,細心的包紮一點也不曾弄痛他。
就像在洞穴他奄奄一息時,她為他所做的一樣。
從那時起他就在想,不斷想著,心真的是人才有的嗎?神真無心?靈真無心?莫邪真的無心?
答案是否定的,無心之人不會有那樣溫柔的動作,她曉得他的疼痛,所以那樣仔細處理他的傷口,減輕他的痛楚。只有有心之人,才懂得為人著想。
於是,他順著自己的心,任感情緩緩從自己身上移轉到她的身上,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在自己身上的心越來越少,在她身上的情越來越多,多到變成一種渴望,變成一種無懼無悔。
愛上莫邪是一種危險,得不到她回應的可能太大,看似自在無憂樂觀的他,其實每一刻都害怕。
他盡量學會看開,告訴自己能伴著她就夠了,別太在乎她能不能給予自己什麼。
可是偏偏讓他感覺到她的驛動,心裡的渴望也就這麼竄升了。
他好想疼她,好想替她抹去臉上的漠然,為那美好的容顏帶上愛恨嗔怒,因為那才像是活著。
似乎無法承受他默默傳達心意的眼神,替他包紮好傷口後,莫邪很快地起身打算離開房間。
「你要去哪裡?」他不怕她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情,就怕她輕易離去。
按下他亟欲起身的虛乏身子,讓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度激起漣漪,他就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嗎?
人類的身體是那樣脆弱,彈指之間就可化為灰塵。
「我到外頭去替你張羅吃的,你先休息一下。」
韓觀封仍抓著她的衣袖。
「會回來吧?」就問這麼一句?回答這麼一句就可以。
莫邪幾乎要歎息了。
「會回來的。」她拉開他的手,替他蓋上被子,並將他的手放入被子底下。「我去張羅些吃的,立刻就回來。」
她蹙著眉瞧他安心入睡。
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如此?
總覺得她變了,變得和以往不太一樣,變得像一個人?
可她不是,莫邪怎麼可以有人的七情六慾?怎麼可以?
☆☆☆
隔日,韓觀封像個沒事人一樣背起行囊,在一大早的晨光中離開縝上,優閒自在的模樣好似昨日那一番話不過是人虛弱時的胡言亂語,一覺過後沒半個字兒留在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