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踏破鐵鞋無覓處

第5頁 文 / 雨菱

    范佟那張唇型分明、略顯性感的嘴唇,一直不曾開口,他的眉頭忽而閃動幾下,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子,瞅住頷下的趙貝兒,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

    「別以為保持沉默就能脫罪,我告訴你,你害我一個人打掃這麼大一間的學生活動會館,到現在還全身酸痛,所以就算你現在讓我打得鼻青臉腫,也難消我心頭之恨!」她說得眼裡都是火焰。

    趙貝兒想掙開他的鐵臂神拳,卻怎麼也脫不了身。

    直到音樂停了,忽然谷淮允出現在兩人之間,他鐵著一張臉,十足的凶相。

    「放開你的手。」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警告著范佟。

    范佟蹙著眉,眼神在趙貝兒及谷淮允之間游移,但他的手並未放開。

    重金屬樂團沒有繼續演唱下一首曲子,這裡講台上似乎有人拿起麥克風試音。

    同學們都靜下來了,望向講台,原來是校長。

    ※※※

    溫文儒雅的老校長在台上展開一連串又臭又長的八股演講。

    台下的同學,忍不了多久的安靜,又開始吱吱喳喳地形成一股抗衡的聲潮。

    而一旁的范佟、趙貝兒及谷淮允三人無動靜,只是目光相互交流,像是三國鼎立。

    「……,現在我很榮幸地為大家介紹今天的貴賓,也是本校的新生,來自藏族的范佟同學。」校長話一說完,台上的長官們率先響起掌聲,表示歡迎。

    同學們也莫名其妙地跟著拍手,個個引頸而盼,伸向樂團的講台上。

    范佟這才鬆了手,轉身離去,走不遠,又回頭看著趙貝兒,眼帶玄機。

    「他是誰?」谷淮允問貝兒。

    「一個得罪我的人。」趙貝兒簡單扼要地回答。

    兩人在如雷的掌聲中踱回座椅,這時小小已經慢慢甦醒過來了。

    不良關切地問他們,「怎麼啦?」但兩人都不願說明。

    「天啊!那傢伙就是小小說的什麼邊疆王子『飯桶』呢!你們瞧。」不良僅呼地看著講台上的新同學。

    小小的眼睛悠悠晃晃似醒未醒地飄向講台,倏地大叫一聲,「啊!」但見她的兩手十指齊放在牙齒邊。

    然後眼一閉,她又暈了。

    不良聽到「咚」一聲,身旁的小小又昏倒在地了。

    「小小是患了什麼毛病啊?還是『大姨媽』剛結束,貧血得這麼厲害,動不動就昏倒,女人真麻煩。」嘴裡雖不耐煩地念著,但仍好心地將小小扶坐在椅子上。

    貝兒根本沒聽不良的話,她還在沉浸在方才范佟回眸一視的時光中。

    谷淮允看了一驚,忙不迭地回過頭來詢問貝兒。

    「貝兒,你什麼時候得罪那個藏族人?」

    貝兒喝了口飲料,不懂谷淮允在說些什麼。

    「什麼藏族人?」

    「就是小小嘴裡的邊疆王子啊!」不良補充說明。

    貝兒溜轉著大眼睛,斜瞪著谷淮允及不良,有些厭煩的神情。

    「你們倆一搭一唱的,演雙簧啊!什麼邊疆王子?我不認識。」說著,起身要走。

    「你不認識為什麼跟人家跳舞?」谷淮允口氣有點醋意。

    「擺脫!谷淮允,你到底在說什麼?」貝兒睨了他一眼。

    「別不承認,你自己看講台上那個人是誰?」谷淮允恨恨地吼著。

    趙貝兒這才瞄了講台一眼,不巧講台上那雙熟悉的幽幽眼眸正好也拋向她這個方向,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是他!」貝兒愣住了。

    難怪那天早上校條和教務長見那傢伙像見了老子一樣,頭都快彎到膝蓋了。

    「貝兒,貝兒。」谷淮允搖晃她兩下。

    趙貝兒回過神來,只說了句:「哼,是那個藏族人先得罪我的。」心裡卻納悶著,為什麼他從頭至今一句話也沒說呢?即使上了講台也是一逕的沉默,難不成他真是個啞巴。

    「是不是剛才他強拉你下舞池跳舞惹你生氣了?」谷淮允一路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貝兒被他問得煩了,「你緊張什麼?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你別插手。」說著走向大門準備離去。

    谷淮允怒瞪著雙眼,兩艘握拳,一幅要揍人的模樣。

    「老大,那個『邊疆飯桶』剛才蹲下去幫貝兒系鞋嗲耶!好奇怪的傢伙。」不良的嘴附到谷淮允的耳朵上。

    谷淮允聽得氣血攻腦,滿臉漲紅,一雙拳頭的骨關節握得嘎嘎作響。

    第三章

    這天晚餐,飯桌上無端多了個陌生人,敏感的趙貝兒心裡便覺得氣氛不對,尤其是二媽李月眉故意將她的心肝寶貝趙西門那個小霸王支開時的詭異神情,她更肯定這是頓鴻門宴,其中必然有詐。

    趙貝兒的母親因為長年臥病在床,早已不上餐桌用膳,平日三餐都有吳嫂端進她的寢房,所以偌大的飯廳裡,大抵只有趙仲能、李月眉、她及趙西門了。

    吃飯時,她多數保持冷漠不語的態度,因為一開口就是衝著李月眉擂擊戰鼓,只要一想到那女人搶了母親的位子,還一副趾高氣揚的囂張模樣,她就食不下嚥,所以索性不聞不問,埋頭吃飯,吃完拍拍屁股走人,誰也不理會誰。

    可是,今天不一樣,李月眉一臉諂笑,口氣裡的銳氣也收斂起來,裝得像個賢妻良母,這一切的偽裝,大概和今晚餐桌上的陌生客人脫不了關係。

    不過,趙貝兒也懶得理李月眉,她照吃她的飯,看那女人究竟要耍什麼陰謀。

    「貝兒啊,這位陳明志先生是二媽一個遠房親戚的兒子,剛調到唐人街警察局當差,人家呀,年紀輕輕就當上刑事組組長了呢!」說著顫笑了起來,抖落一地的阿諛奉承。

    趙貝兒簡直受不了李月眉那巫婆似的笑聲魔音傳腦,她毫無反應地繼續扒飯入口。

    「眉姨過獎了。」他客氣過頭了回著李月眉的話,一雙鈍鈍的眼卻老盯著趙貝兒。

    「陳先生剛調來唐人街,可能有得忙了,別瞧它只是小小一片華人天地,卻龍蛇雜處,各地的華人幫派都設了堂口在這塊彈丸之地呢!」趙仲能在李月眉的暗示下,也開口說話,免得客人尷尬。

    陳明志見主人說話,趕緊收回眼神,欠了欠身子,虛應幾句。

    三個人在飯桌上你來我往熱絡地交談著,只有趙貝兒像是局外人似的。

    反正她本來就無意說話,所以整頓飯吃下來,也不覺得被冷落了,反而覺得有點吵。

    當她吃完飯準備離席時,父親沒來由地問她一句:「貝兒,你這個週末下午不用上課吧?」

    她看到李月眉的手杵著父親的身子,暗示他什麼似的。

    父親從來不關心她的作息,恐怕連她現在是幾年級了他都未必知道,她也不想證明白己的臆測,免得心裡難過,不過光聽他幾句話,也算是真相大白了。她不知道整個唐人街有哪個中學週末下午會安排課程?父親對她的漠視竟到了這種地步,她的胃突然一陣痙攣,令她想吐。

    貝兒垂著頭兩手扶著胃,不作答。

    「貝兒,你父親在問你話呢。」李月眉高分貝的聲音令貝兒直想摀住耳朵。

    趙貝兒仍是不睬,她以為她是誰?

    「貝兒……」趙仲能的聲音有點不悅。

    趙貝兒當然聽得出來,父親對她和她的母親向來就沒什麼耐性,但是他卻對李月眉和趙西門百依百順,完全沒有脾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天壤之別呢?她不願再想下去,只想快些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嗯。」她用鼻子懨懨地哼出口氣,代表她的回答與不屑。

    父親接著說:「那麼這個週末下午,你帶陳先生到唐人街去逛逛吧!」

    跟著李月眉像逮著千載難逢的機會似的附議著,「是啊!你們年輕人週末別老躲在屋子裡,出去吃個飯看看電影什麼的,增進彼此的認識嘛!」

    李月眉那麼一插嘴,趙貝兒才識破她的陰謀。原來是想早點把她嫁出去,隨隨便便找個什麼有的沒有的爛親戚,就想打發她出趙家的大門。以為少了她,就沒人和她的蠢兒子爭奪趙家的財產了是吧,哼,她作夢!

    趙貝兒氣得有些發抖,自己的終身大事,怎麼也輪不到像她這樣的一個外人來過問。趙貝兒此時有些後悔剛才不應該回答得那麼單純,忽略了有詭計多端的李月眉在場,她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就像現在一樣陷入困境。

    「這個週末下午我要陪媽媽上寺裡拜拜,沒空。」

    她也老實不客氣地回絕。

    夾在三個人之間的陳明志靦腆地表示,「趙小姐如果沒空,就下次吧!」

    趙貝兒心裡想著,算他識趣,知難而退。

    「你母親最近身體不好,不宜外出吹風受寒。」趙仲能的口氣讓趙貝兒聽得眼淚差點滾出眼眶。

    他真的是關心母親的身體嗎?還是找理由搪塞她而已,如果他願意多花點心思關心母親,就算母親身體多病痛,但至少心境會開朗不少,不會每天都愁深鎖,像個深閨怨婦,父親你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結髮之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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