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雨菱
退去舞衣的她只剩「比基尼」式「重點」的遮掩,完美無瑕、青春粉嫩的姣好胴體幾乎是任由人飽覽無遺,她身上沾了些許晶亮的粉末,舞動迴旋得更起勁……「旭東,在這裡停車。」神田文森獨坐在朋馳車的後座,溫泉特殊的硫磺味隱約透進車廂裡。「老闆,你要洗溫泉嗎?」大老遠的由東京到伊豆,今天根本也不是假日,旭東不明白一向將事業擺第一的大老闆怎會突然興起忙裡偷閒的致趣,但他沒有得到答案,他家大老闆逕自一聲不響的下車,下車前只拋下一句:「在這裡等候。」
「是。」這是他這個司機僅能為他做到的了,其他就只能自行推敲了。
將近黃昏,神田文森徒步走在溫泉街上,因為不是假日,有些太過安靜,但樸實的鄉間風情在寧靜中倒是引人幽然神往,尤其是古式風情的木造建築,那份樸實相較於東京的超高大樓顯得是那麼與世無爭。
冷冷的氣息中偶而飄來的陣陣白霧更猶有騰雲駕霧的趣味。
這裡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他都曾在影片中見過,第一次親身經歷,果真是美不勝收,神田文森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將片斷的景物拼湊,循著小徑找到了他的目的地……慈辛育幼院。
「有人在嗎?」
隔著深鎖的斑駁鐵門正在沙堆上堆土玩泥的小女孩發現有人,跑了過來。
「先生你好,請問你找誰呢?」
神田文森往下一瞧小女孩,她穿著過長的舊棉褲都拖在地上了,褲管沾了不少沙土,腰際上綁著一圈扎巾防止褲子脫落,上衣也是舊的,有不少補丁,她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怒意而是可愛天真的笑容。
他見過這小女孩的,在影片中。「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神田文森蹲下身問。
「我叫宮澤囡囡……」囡囡隨即想到什麼似地住口,小手掩在小嘴上,低聲叫道:「糟糕,沙晨大哥交代過我們,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的。」
神田文森心底有譜:「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宮澤桑柔的……朋友。」他相信這麼說該可以化解小孩對「陌生人」的疑慮。
「桑柔媽媽的朋友!」囡囡聽到「宮澤桑柔」彷如聽到天籟般又喜又叫。
神田文森不可思議囡囡竟然會是宮澤桑柔的……孩子!
難道她竟會是未婚生子,並且只有十八歲的年齡!
那女孩竟然背景錯綜複雜得令人驚訝,除了在舞孃賣藝,未婚生子,還有什麼……然而這會是他老遠來此的目的嗎?為了好奇?
「囡囡,你在和誰說話!」一個高瘦的小男孩領著八個小孩由後院走來,他們分別提著竹籃和鐮刀,像剛下田的小農夫,而眼中的警戒像是隨時提防蝗蟲來襲般謹慎。
「沙晨大哥,桑柔媽媽的朋友來找她耶!」囡囡欣喜的叫喊。
沙晨先是沉靜的打量了文森一番,才領著其他小朋友走過來,小孩們由於沙晨的態度轉變也跟著活潑起來,開始有了笑容,甚至交談起來。
「桑柔媽媽去東京上課了,她放假才會回來。」沙晨審慎的模樣依然,說起話來不亢不卑儼然像個小大人,但他很有禮貌,頗有首領風範。
神田文森正色的盯著沙晨,他敏感不安的眼令他聯想起另一雙眼睛,這樣的眼神也生在宮澤桑柔眼中,一種孤獨的早熟滄桑。
「我可以進來嗎?」文森問。
「沙晨,既是桑柔媽媽的朋友,我們該請人家進來吧!」
「是啊!桑柔媽媽不在,那款待她的朋友就是我們的責任了。」
一群小孩研商了起來,神田文森更奇異宮澤桑柔會是這群孩子們的……媽媽?
「桑柔媽媽的朋友當然也是我們的朋友。」沙晨二話不說,從口袋裡取出鐵門的鎖匙,開啟了門。
這道腐朽的門何需費事上鎖呢!神田文森嘲弄的想。
「請進。」孩童齊聲道,囡囡的小手更主動的拉住他的大手。「歡迎你。」
神田文森看著那只握著自己的小手,心底突然泛起絲絲從未有過的滋味,說不上來,算是奇怪吧!
大門再度深鎖,而神田文森被迎進了禮拜堂,他不信教更沒有行禮,只是佇足在宮澤辛院長的遺照前瞻仰了一會兒。
「這是我們院長,他在三個月前去世了。」沙晨解釋,眼中泛淚,其他的小孩亦是,但他們強忍著,神田文森看出來了。
「沙晨大哥,囡囡餓餓。」最年幼的囡囡哀傷片刻後,率先提起民生問題。
「囡囡別急,哥哥姊姊馬上要做飯了。」沙晨昂頭止住淚眼對囡囡一笑,領著所有人走出禮拜堂的後門,進人起居的房舍區。
房舍前正有一園子菜圃,左面飼著雞鴨三兩隻,右面則是水井和曬衣場。「雞生蛋了!」孩群中有人發現雞窩中多了幾個白色渾圓的卵兒將它們取出來。
「看來今天可以加菜了。」沙晨驕傲的說著,彷若得到上帝的特別恩寵,其他的孩子也是,臉上全是如獲至寶的驚喜。
第二章
神田文森心頭震震然竟掉落了幾許他不以為存在的東西,那是絲絲的憐憫和同情。
這些小孩竟為了多得到幾個蛋而開心不已,那他們平常是吃些什麼東西?
「先生如果不嫌棄,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同晚餐喔!」沙晨善意的邀請。
「那就麻煩你們了。」神田文森沒有拒絕。
「一點也不。」沙晨按著道:「囡囡,你可以趁大伙做飯的時候,帶桑柔媽媽的朋友四處去走走。」
「沒問題。」
孩童們提著竹籃採了些自種的青菜,全數到房舍旁的簡陋廚房忙開伙去了。神田文森跟著去探視,眼見沙晨熟練的放了些乾柴在舊式的爐灶裡,拿起長如蕭的鐵管蹲在灶前吹氣生火,沒一下子火生好了,他瞪上小矮凳在大鐵鍋裡加上米,其他的小孩忙著打水洗菜揉面。
一時間,神田文森想起小人國裡如巴掌大的小人兒,他們的能幹懂事教人欽佩,然而他們生活上的落魄卻全無遮掩的顯露。
「先生,我帶你去參觀我們的美術展好嗎?」囡囡拉拉神田文森的手。
「好啊!」
囡囡牽著文森走進房舍裡,在走廊上脫下鞋,囡囡還把腳擦拭乾淨才走進榻榻米的小磚堂,裡頭有兩位小朋友正把碗筷擺在長桌上,見到文森還對他有禮的微笑。
「你看這是沙晨畫的,他畫日出,這是櫻美書的,她書海邊哩,我畫的是桑柔媽媽。」囡囡指著貼在壁上的書作,得意的說。這是我畫的。
文森有點失笑,宮澤桑柔在囡囡的塗鴉大作上竟成了兩串辮子上揚,臉上多了兩個酡紅印的滑稽模樣,而且還例開嘴笑,奇怪又唐突的是笑臉,竟配著一對流淚的大眼睛,畫紙上在唇漫打了個「圈圈」,眼睛旁打了個「xx」。
「囡囡你打這個「圈圈」和「xx」是什麼意思?」文森莞爾的問。
「我希望桑柔媽媽要常常笑,不要哭哭。」
「哦!」文森接觸到囡囡純真沒有矯飾的稚氣表情。「你媽媽她為什麼哭?」
「怕養不起我們吧……沙晨說的……而且我們就快沒地方住了……桑柔媽媽擔心得都哭了……她偷偷躲在棉被裡哭,被我看到的。」
「難道你們不知道她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嗎?」從囡囡茫頓的眼神看來,他知道自己問了一件太過深奧的問題。
囡囡當然全聽不懂,她捨棄了聽懂的權利說了她想說的話。「桑柔媽媽會彈鋼琴哦,每當望彌撒她都彈琴,我們唱聖歌哦,她也很會跳舞哦,她有一屋子獎盃哩,我帶你去她房裡看。」囡囡崇拜且與有榮焉似的介紹她桑柔媽媽的才華,沒問他的意見,逕自拉著他瞪上二樓,木梯子鐙鐙做響顯出她是那麼興致沖沖。
「桑柔媽媽是慈辛最大的孩子,這個房間她住了十五年哩。」囡囡打開頭一扇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幀天鵝湖的公演海報,文森走進不足三坪大的斗室,目光深深被海報中的女主角吸引,她神情哀愁的依偎在男主角身上,肢體上表露的款款情境極為淒美。
「這是桑柔媽媽校季公演的海報,她是女主角哦!」囡囡唯恐神田文森不知而加以解說。
「很美哩,是不是?」
「是很美。」他移開目光環顧室內,書桌上、五斗櫃上大大小小舞蹈的獎盃,幾乎全是首獎。
「跟你說過桑柔媽媽很會跳舞的,囡囡長大也要像桑柔媽媽一樣。」囡囡舉起右手,左手握在腰間踮起腳尖有模有樣的旋轉一圈,卻差點給過長的褲管絆倒,文森及時拉了她一把,囡囡吐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出糗了!」她搔搔頭笑容微憨。
「囡囡,你爸爸呢?」文森仍放不下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