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雨菱
晚餐,如同豪門夜宴般盛大,「郎」的母親是位非常開明而且有見識的中國婦女,黛比喜歡她和喜歡拉雅一樣,她和拉雅對自己似乎是一點也不陌生,黛比沒有多想,因為世上一見如故的人多的是,把它歸於緣分。
她聆聽她說當年「郎」的父親去世,她如何獨一自撐起這整個家業,怎樣經營橡樹園……
「那時候的規模沒有這麼大,朗從海洋學院畢業回來之後,我把整個家業交給他,若沒有他,就沒有今天。」
黛比終於確定這一切不是租來的景、不是演戲,這是真的!只是她局限的、可笑的固執,以及向來的自以為是耍弄了她自己。
她錯看了眼前這個男子,他不止是個船上的「SIR」,還是個島主,更是橡樹園的業主。而為什麼他是船上的「SIR」呢?難不成那艘船也是他的?
如今黛比不排除這個可能,她不禁看向對座的他,他正對著她笑,忍不住的她瞪了他一眼。
晚餐就在閒話家常及五個小孩的笑語中,順利地進行著。
久別了家庭和諧氣氛的黛比,居然感到心中有份思潮在隱隱的顫抖。
她居然想起了那個曾被她急著遺忘的家,想念起了老爸和那個「迫害她的狠心後母」!他們現在不知道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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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像一席級著珍珠的黑絲絨,胸前別著明媚的月,向大地招手,整座沙灘已是月上柳梢頭了。
告別了拉雅和母親,郎翰斯架著敞篷車,駛上橫跨兩座島的橋,踏上回程。
迎著星空點點的夜色,黛比倚在車窗上,想著這一切的始末,想著初遇他的時候,他有一臉嚇人的大鬍子;想著她的初吻和那一百元美金……
沒想到他的背景才是真正的嚇人。
但那個他和現在的這個他,她到底愛的是哪一個呢?
她慵懶的伸出手捕捉沁涼的海風,風總是不停留的由她的指間飛向更遠處。
「小東西,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她結束了和風無聊的遊戲,坐正身子,在黑暗中側過臉看他。
「到沙灘上去走走好嗎?」他騰出一隻手將她摟進懷裡,吻著她美麗的髮梢。
「嗯。」她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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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都不見拉雅的先生呢,他不在這個島上嗎?」黛比問,寂靜的月夜下,海浪伴著海風而來,兩人手牽著手在沙灘上印下一排長長的足跡。
「拉雅的先生是臨島島主金塔尼……怎麼突然談起這個?」
「好奇嘛,整個晚上也沒見過她先生。」
「金塔尼每星期會過來三、四天。」
「什麼?真是奇怪。」
「塔尼的前妻有一個女兒,她不喜歡拉雅,也不喜歡拉雅生的小孩,所以為了配合她,他們只好分居了。」
「那女孩怎麼那麼怪胎,連拉雅那麼好的人她都不喜歡,那世上還有她喜歡的人嗎?」
「你這麼想嗎?」朗翰斯意味深遠問。
「是啊。」黛比想也沒想的回答。「拉雅那麼美、那麼溫柔,五個孩子又是那麼可愛,連我都喜歡他們呢。」
他們又往前走下去,走到一座小港口。「那些遊艇是你的嗎?」
「有一艘不是。」星辰的光芒,閃動在朗翰斯的笑眼底下。
「黛比號。」黛比在港口的燈下見到泊在前端的一艘嶄新的遊艇。
「這裡是不是有人和我同名?」她仰看他問。
「小東西,這裡只有你一個黛比,你忘了我說過要送你一個訂婚禮物的嗎。」
「就是它嗎?」黛比感動不已。「我這輩子還不曾收過有人送我鮮花呢!我以為送送鮮花、戒子的就已經很好了。」眼眶熱熱的,原來是淚。
「其實我們家也有一艘遊艇,但那不是我的,是老爸買來送給我繼母的,老爸就是那麼偏心,只想到她,她又那麼壞,只想到她自己,而我變成什麼也不是……」她憂愁的說著,淡淡的語氣由悲憤轉為委屈。
「你有我……」
淚珠兒在她眼裡轉。「你……」
「是的。」她被擁進了一個寬闊的懷裡。「你再也不用去和你繼母爭了。」
「可是如果有別的女人要和我爭呢?」
「小傻瓜,有些東西並不是爭取就會真正得到的。其實你的繼母並沒有搶走你父親對你的愛,事實上父母的愛是誰也搶不走的,她不過是接受了他的愛情,那也不會改變,甚至不會減少你父親對你的愛呀。像拉雅她不過是接受了金塔尼的愛情,但你想她會分蝕了金塔尼對前妻女兒的愛嗎?」
「不,你不懂的!柳茜芸和拉雅根本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她心狠手辣,逼著我嫁給我不認識、也不愛的人!弄得我不得不逃家,又止付了我的信用卡,逼得我跳海。」
「她真有那麼壞嗎?」
「是的!」
「你說過愛我,是真的嗎?」
「愛,我愛你。」
「不管我是誰,都愛我嗎?」
「不管你是誰,我愛的都是你。」黛比以手背拭淚。「你幹嘛,突然這麼問?」
「因為我就是……」是告訴她的時候了。
「你就是什麼?」
「朗翰斯。」
「不可能,什麼?你說什麼,你說你是誰?」黛比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尖銳的像給大閘蟹的鰲夾住手指似的,她推開他。
「我就是朗翰斯。」
「你是……」她懷疑的退後一步,猛搖頭,突然大笑了起來。「你別開玩笑。」
「我是。」他一反平常的輕鬆,沉靜的瞧著她看,神態是認真而且乞諒的,他朝她伸出手,他的一本正經令她又退了一步,失神中不慎跌坐在沙灘上,他蹲下來看她那雙該是憤怒的雙眼,但裡頭是一片大受打擊的哀愁!「我不信。」
「很抱歉,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我無心瞞你。」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是那個豬八戒,你有什麼可以證明!」她的眼眸更黯沉。
朗翰斯抽出皮夾,取出國際駕照,送到她手裡,黛比低頭一瞧:朗翰斯三個字立即燙進她的眼瞳深處,灼痛的刺傷她的心,她顫抖的抖落了手中的駕照。
「你就是……朗……翰斯!」
「真的!對不起。」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士權和茜芸一直知道你的行蹤,他們非常的擔心你。從一開始,你上了我的船他們就和我連絡上,要我一路照顧你。」
「你的船……原來你們一直都有連絡!」黛比終於恍然大悟。
「是的。」
「你們聯合起來玩弄我!」她對他的愛情在碎裂當中。
「不,不是的,你這麼說只會扭曲事實。」
「事實!你居然和我談事實,我那麼真心愛你,你卻只是當我是傻瓜。」她又氣、又哭,心裡亂得一塌糊塗。
「我有嗎?」
「你沒有嗎?你把我當成僕人,騙走我的初吻……」她不甘心的開始反悔。
「我騙了你什麼?」
「你自己心裡明白。」
黛比飛快的起身,再也無法留在此地。
「你要去哪裡?」朗翰斯拉住她。
「我去得了哪裡,這整座島都是你的,我能去哪裡?」她甩開他。
「你為什麼總想到自己,而不曾想過別人的感受!」朗翰斯的話觸動她的淚線。
「那你想過我的感受了嗎?」她銘記的是受騙不輕的感情。
黛比一甩頭奔向海裡去,她奮力的跑,沒命的跑,直到海水淹滅到她的胸口,浸濕她的發,逃命似的直想躲開他,躲到海裡去。
她居然被他玩弄了那麼久,自己都不曾發覺,真是羞恥!原來他是柳茜芸的表哥,這下真的可以證明她有多麼可笑了。
她愛上的竟然會是朗翰斯,她想逼得自己不要承認,卻又覺得難過,那種受欺瞞的痛在心底抽搐!
她把臉埋在雙手中,海浪輕輕刷過她的淚,但新的痛楚又擁上來。
背後傳來水流聲,朗翰斯不顧一切的涉水而來,緊跟著她,見她如此,他感到心疼,更擔心她會做傻事。
他真不想見她失望落淚的樣子,他看慣了她嬌蠻刁鑽的活潑個性,哭泣的她令他有壓迫感,令他沉重。
海面上刮起風也掀起陣陣海浪,他倆一前一後的佇立在海水中,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她只顧著掩面哭泣,當她發現一陣波濤又起,瞬間就要逼近——
她緊緊閉上眼,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海浪夾帶到遠方,但她只聽到海潮聲由她頭項掠過,她仍安全的留在原地。
她一睜眼,發現他正立在自己面前,她抬眼發現他連頭髮都濕了,是他為她阻擋了駭浪的衝擊。「你……」她的情緒複雜,又無法不感動。
「如果你不喜歡朗翰斯這個名字,我不介意改掉它。」
「為一個討厭你的人改名字?」
「不!是為了一個愛我的女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