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雨初
簡福生看著眼前兩年不見的外甥女,心中暗暗驚訝夏烈竟出落得如此美麗之餘,更盤算她能替他帶來多少財富。
兩年前因為這雜種的偷跑,讓他與有錢的林老頭結成親戚的計劃泡湯,連帶五十萬的聘金也沒了,著實讓他懊惱了好一陣子。
現在他終於逮到她了!多虧那經常進出王醫生診所治療的阿昆向他通風報信,說看到這小賤種也在診所進出。他在附近守了一天,果然是這小賤種沒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小賤種長得更標緻了,若再將她嫁給有錢老頭作妾,肯定能收他們一百萬。
白花花的鈔票就像觸手可及似的,簡福生貪婪的嘴臉讓夏烈打從心底寒冷起來。
在舅舅家的日子是地獄,而她無論如何是不會再回到那個地獄去的!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目光一閃,驀地伸手推開簡福生,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促使她逃命似地撥腿就跑。她不要再過以前那種生活,她已經是「不夜城」的人,她的親人是「不夜城」的人,不是像簡家人這種披著「親戚」外衣的魔鬼。
以往遭受的對待又歷歷在目,夏烈絕望地奔跑。她不是雜種、不會再回去給他們燒飯洗衣、不再默默承受他們的責打怒罵,她一定逃得掉的。
只要她逃回診所就安全了!
突然,她的長辮子被抓住,頭皮傳來的劇痛使她不由得哀叫、迸出眼淚,奔逃的雙腳也頓了下來。
「你這雜種!」簡福生暴怒的聲音從夏烈身後傳來,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粗重的呼吸噴在她頸後。
長久以來,根深柢固的恐懼隨著「雜種」兩字被重新喚起,夏烈還來不及放聲尖叫,後頸驟然爆發的巨大疼痛阻斷了她的求救,旋即黑暗覆住了她全部的意識。
簡福生順勢接住夏烈虛軟的身子,四下張望,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後,飛快彎身抱起夏烈,快步走向停在路旁的小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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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清涼的水潑向昏迷的夏烈,水滴順著呼吸跑進氣管,難受地嗆咳起來,模糊的意識轉為清明,頸後的疼痛更提醒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倏地從地上爬起,一路退到角落,眼睛大睜,盛滿了深深的懼意。
舅舅簡福生和表哥簡明遠就站在她面前,兩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瞧。
四周木材的氣味及潮濕的腐朽味告訴了她,自己已身陷在簡家堆放雜貨的小倉庫裡。
小時候,舅舅他們只要一不如意,就將氣出在她身上,常把她關在這個又黑又濕的小倉庫裡,不准她吃飯。有一次她整整被關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被人發現時,已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幸好她的命不該絕,依然活了下來。
對她來說,這小倉庫是她灰色記憶所在,她以為自己已經逃出了過去,怎麼現在又置身在這裡了?
簡明遠笑嘻嘻地在畏縮得有如驚經之鳥的夏烈身前蹲下,一雙三角眼帶著色慾打量著她。
「爸,這雜種可真是愈來愈漂亮了呢!」他說著,整個人也開始興奮起來。
兩年前的那個晚上沒得手,還被她逃了,一直讓他懊惱不已,現在老爸又將這只飛出籠外的鳥兒給逮了回來,這可是上天又重新將機會賜給他了!
她帶著恐懼的美麗容顏更加勾起了他的慾念,簡明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觸碰她。
夏烈無法忍受他的觸碰,本能地打掉他的手。
「不准碰我!我已經是『不夜城』的人了,你們最好趕快放我回去,若他們找到這裡來,你們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她強裝鎮定,語帶威嚇地說。
其實她一點希望也沒有,這陣子一直待在診所裡照顧於文強,金姐她們是不會知道她失蹤的,再說她也從未將自己的身世背景向她們透露過一個字,就算她行蹤不明她們也不知從何找起。
至於於文強,相他也不會找她的,未見她回診所,只會當她逃走了,然後再找一個更溫順服從的女人去伺候他,很懷疑他會在乎她的死活,畢竟對他而言,她什麼也不是。
就算這樣,她還是必須逃,她能逃得了第一次,就能逃得了第二次,若再重回昔日那種煉獄生活,她寧願死掉。
「啪!」火辣辣的一掌摑上她蒼白的臉,五指紅印立刻清楚浮現。
「帳都還沒跟你算,你居然威脅起我們來了?」簡明遠又給了夏烈一巴掌,並抓住她凌亂的長髮,強迫她仰起頭。夏烈嘴角流出了血絲,一雙大眼充滿恨意與憤怒地瞪視著他。「原來這兩年來你跑到『不夜城』去賣了,難怪我們找不到你,怎麼,跟過幾個男人了?」他貧嘴賤舌地說著不入耳的話語,輕浮地低笑著。
就在他伸手欲襲向夏烈前胸時,簡福生大聲一喝,制止了他。
「別碰她!」他吼道,簡明遠皺著眉,回頭不滿地瞪著父親。
他一分神,夏烈乘機張開嘴,狠狠地往他手臂上用力一咬。
簡明遠慘叫一聲,推開她,夏烈整個背重重撞上身後的木堆,疼得她齜牙咧嘴,胸腔裡的氧氣全被擠壓出去,使她一時喘不氣來。
「可惡!」簡明遠看著手臂上明顯浮現兩排帶血的齒痕,惱怒地衝上前想要揍她。
簡福生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阻止他,若真任由他發飆,夏烈就算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這怎麼行,她可是他的重要資產哩。
簡明遠猙獰嗜血的目光掃向父親。
簡福生皺起眉,用力拍了下簡明遠的腦袋。
「叫你不要碰她是為了你好,你那是什麼眼神?知道我是在哪裡逮到她的嗎?是在專治性病的診所前,那賤種說她是『不夜城』的人只怕是真的,也不知道已經被幾個男人上過,你要真動了她,難保你不會沾惹上一身病。」他鄙視噁心地瞥了倒在地上的夏烈一眼。「有其母必有其女,我早就知道,那種跟男人跑掉的女人生下來的女兒一定跟她一樣賤,真是把我們簡家的臉都丟光了!」簡福生毫不留地咒罵著。
「我要是賤,那你樣就是孬,只會打罵女人,比豬狗都不如……」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倒在地上、長髮披散在臉上的夏烈口中幽幽傳出。
這話夏烈不知已聽過多少次了,以往她都是逆來順受,默默承受這不堪的侮辱,因為她沒地方可去,而更可憐的,她只有他們可以依靠。
現在她不必再忍受,也已經受夠了!他們沒讓她依靠過,反而一直羞辱她,為什麼她得替那從沒盡過一天責任的母親忍受這些?她一樣是人,一樣是有尊嚴的!
她的初次反抗馬上就招來了簡明遠一陣狠踹,她在渾身劇痛不堪時,也只能本能地將自己蜷曲起來。
「別打了!」簡福生拉開兒子。「她也嘴硬不了多久,等我找到願意收她為妾的『老芋仔』,拿了聘金後,就可以永遠擺脫這個來歷不明的雜種了。」說完,他拍拍兒子的肩膀,將他往門口推去。
離開時,簡明遠還不忘回頭撂下狠話。「你給我小心點!」
木門關上後,夏烈聽到落鎖的聲音,當腳步聲遠去後,小倉庫歸於一片岑寂灰暗。
夏烈只手撐起疼痛的身子,抖顫的手撥開黏在臉上的濕發,望了望四下,心中一片無助。
除了那扇木門外,唯一可供空氣流通的就只有牆上近屋頂的一個小氣孔,那氣孔太小也太高,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全放在那扇木門上了。
夏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頓了頓,等待這一波痛楚過去,才又舉步朝木門走去。
沒有人會來救她,她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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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太陽等到日沒西沉,夏烈仍沒出現,於文強也由剛開始的暴躁轉為疑惑。
難道她真的忍受不了而逃走了?
他下床,站在窗前不自學地往外探望。不可能,依她的個性,她要逃的話機會多得是,不必等到今天。況且即使她腦筋再怎麼不好,應該也能明白留在他身邊與再離開去適應另一個陌生環境之間,哪個對她比較有利。
病房裡響起敲門聲,武德志一身大汗走進來。
於文強旋過身,詢問地看著他。
武德志同樣神情凝重,他搖了搖頭。「沒看到夏烈的蹤影,不過在餐館回診所的路上有兩個被野狗分食得差不多的飯盒。」他報告著,擔心夏烈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該不會——一股不好的預感閃進於文強的腦中。
他轉身走向床頭,一把抄起行動電話,按了「華麗酒店」的號碼。
「我是於文強,夏烈在不在那裡?」他沉著臉,劈頭就問。
接電話的是安琪,於文強突然打電話,嚇了她一大跳。
「沒有呀,不是在那邊照顧你嗎?」她不解地回問。
「啪答」一聲,於文強掛掉電話,面無表情望向窗口一會兒後,轉身走向衣架,咬牙忍痛地抓下襯衫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