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羽嫣
擔心?他這是在擔心她?
「我不過是……我……」
蒼炎猛然回想,他剛說出口的話,他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真的不敢相信,他能夠不經思索、如此自然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還沒思索清楚,苦兒卻先握起他的大掌,摩擦她的頗。「炎,我絕對不會在你有危難的時候拋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拜託闕公子救你,他告訴我,他們闕家歷代都是名醫,他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
「沒錯!樂兒說的沒錯。」闕言非又不識相地溜進房裡。「算了,我就大方一點,公開我新得到的好消息,樂兒,我已經尋到解毒的藥方了。只要再花上一點時間,調出解藥,相信要解蒼炎的毒,並非難事。」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這麼說,炎有救了?」
苦兒驚喜地大叫。
「不過樂兒,你可別忘了!你曾答應過我的事,你說只要我救得了蒼炎,你願意在偃月莊為婢為奴,但我絕對不會讓你當丫環。」
「那……闕公子的意思是?」苦兒不安地回望他。
「我要你當偃月莊的少夫人,簡單來說,就是當我闕某的妻,從我決定救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喜歡上你了,樂兒。」
闕言非直言坦率地說出他的要求,苦兒卻嚇呆了。
夫人?闕言非要她嫁他?這……
「我……」苦兒猶豫了,難道她又要被迫再次失去蒼炎嗎?
「樂兒,你別急著回答我,等想過再說吧,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闕言非揮開折扇,遮住自己得意的竊笑,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
闕言非一走後,房裡陡然陷入一陣莫名地靜默中。
苦兒將視線轉回蒼炎身上,發現他閉緊雙眸,臉轉向床內側,他的樣子像……不太想再見到她。
她究竟該怎麼辦?
夜深,天寒,苦兒擔心無法照顧自己的蒼炎,會因沒有蓋好被子而受涼,因此每到半夜,她總要親自到他的床榻前看上一回,確定他是否安睡著,她才能安心。
小心翼翼推開房門,苦兒端著燭台來到他的床欄邊,隔著燭光,她忘情地注視熟睡的他。
她一直知道他很想站起來,但闕言非說了,除非她答應嫁給他,不然他是不會救他的,為今之計,似乎也只有這一條路了。
「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復原的。」她輕喃著,必要時,就算犧牲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正欲轉身離去時,忽然有一道力量扯住她的手臂,她驚訝地回眸,赫然發現不知何時,蒼炎已經醒了,而他的手正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臂。
「炎……你的手……」她驚愕地望著他。
他的力道雖然不大,但對一個四肢癱軟無力的人來說,這已經相當驚奇了,顯然,他是出盡了全力,只見他額上佈滿細扦,用力的右手正顫抖著,隨時都可能無法支撐下去。
「苦JL……別嫁他……闕……言非……不是好東西……我寧可……癱一輩子,也不要你犧牲……幸福……來救我,這不……值得……」
蒼炎咬著牙,辛苦地說出他思索一晚的真心話。全身所有的力氣0都集中在右手臂上,因此他說起話來,格外吃力。
即使抓住她手臂的掌心;因出力而滲出手汗,苦兒仍反手緊緊回握他的大掌,淚奪眶而出。
「炎!我怎麼能忍心看你這般痛苦!闕公子已經有解藥了啊,只要你吃了解藥,就能恢復過去的樣子,難道你不想嗎?」她含著淚嘶吼著。
「想……我當然想……」一用力說話,他就得先停下來喘幾口氣。「可我……不要你嫁給他……就算必須用爬的離開這裡,我也要帶你走,就算癱軟一輩子……我亦無怨,就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踏入他的陷阱,苦兒,相信我,他並不是真心喜歡你,他只是要拿你來報復我……」
蒼炎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睜睜看著闕言非利用他垂危的生命來要挾苦兒,他比誰還要心急,就因為他知道她單純好欺,所以就算拼得一死,這回他也一定要保護她才行。
「闕公子待我極好,他從來沒有迫我什麼事,在我離開蒼府,幾乎要凍死在雪地時,是他救了我,那時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喜歡他?」
蒼炎苦澀地吐出這句話。他怎麼忽略了這個可能,說不定他們早已相戀,他卻以為她是被逼的,還真是呆啊。
可為何他在猜想這個可能時,他的心會如此酸澀、苦悶,甚至還帶著忌妒……
他在忌妒?
每當他聽見闕言非,熱絡地喊苦兒為「樂兒」時,他總氣得想殺人,原采他之所以討厭闕言非,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他與她熟稔的樣子,而不是單純地討厭他這個人……
「我?為什麼這麼問?」苦兒不解,闕言非對她而言,並沒有特別意義,又何來喜歡?
「算了,當我沒問,這結果是我自找的。
是呀!他又有什麼資格忌妒呢?是他的恨推離了苦兒,走離他的生命,他曾經有機會珍惜她,他卻狠狠地摧毀她,今且必須親眼目睹,她即將成為別人的,他才知道他有多麼忌妒,多麼想搶回她,但對一個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的人,又能做什麼呢?
「炎……」
他是在不捨她嗎?
苦兒的心頭,瞬間塞滿了驚喜的情緒,她撐住淚,緩緩開口道:「有一個女人很傻,她知道帶著缺陷的自己,是不可能有幸福,直到有一天,有一名混著銀色與黑色長髮的男子,走進她的生命,她誰都看不見,只看到他,因為他的銀色髮絲,在陽光下,閃爍著熠熠光輝,她心裡想,只要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即使他混在人群中,她也可以一下子就認出他……」
說到這裡,苦兒早已哽咽地說不下去。
蒼炎則是咬緊唇,不敢置信他親耳聽見的一切,嘴角慢慢揚起一抹輕笑,替她接話。
可那個男人卻無情地傷害她,踐踏她的愛,還當面嘲笑她的缺陷……
「不!不是這樣的。」苦兒抹掉淚,繼續說道:「那個傻女人如願嫁給她心愛的男人,雖然表面上他一直傷她,但她明白他是在救她,在她最危急的時候,他總會來救她,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他來到她面前,幫助她……」
「沒這回事,我從來沒有救你!我只是在利用你,我是為了你精湛的繡技,才會決定娶你,苦兒,你清醒點,這個名叫蒼炎的男人,始終都在傷害你,他是個冷血混蛋,根本不值得你的同情。」
他厲聲駁斥,他自己做過哪些惡事,他都相當清楚。
「若你真不在乎我的死活,又怎麼會在蒼府時,跑過來救我?若你真像你所說的,住在蒼府裡的都是禽獸,你又怎麼會幫我辨色,你大可不用管我才是,好比現在,你相當確定闕公子來意不善,你要我扔下你,離開這裡,這表示什麼,你還是在乎我的,不是嗎?」
「我只是……只是……」?蒼炎語塞了,他沒有經過思索,就直覺這麼做了。
不想再爭辯下去,苦兒決定以行動證明她的心意,她撲進他的懷中嗚咽著。
「炎,不要趕我走,讓我照顧你,你曾說每個人都有缺陷,現在你遇險了,我又怎麼可能棄你?甚至扔下你不管?」
聽到苦兒的啜泣聲,蒼炎一向冷硬的心也不得不暫時軟化,他眸光放柔,望著懷中嬌小的人兒,他真的還有機會擁有她嗎?
「苦兒聽我說.我已經什麼都沒了,我不再是蒼龍商號的當家,我只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現在又傷成這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還要跟著我做什麼?」
直到失去了一切,他才發現他是如此渴望她能陪伴在他身旁,她在身邊,總讓他的心靈獲得平靜。
「我不在乎,我喜歡這樣的你,你不用每天處理那些繁雜的商務,我可以時時見到你,陪著你,我喜歡這樣的日子,雖然我的殘疾,一輩子都治不好,但我……會努力不添稱的麻煩,我真的想知道,你還要我嗎?」她怯怯地問。
「比起無法辨色的缺陷,我這四肢癱瘓的殘疾,恐怕才是個大累費,該是我問你,你願意接受一個大包袱嗎?」
他笑著,努力舉起手抹去她的淚痕,他不喜歡看她流淚,他喜歡看著她笑,說來好笑,他這個正常人,竟然比她還不懂得讓自己過得快樂些,他真是愚笨到了極點,才會讓恨蒙蔽他的理智。
「要!我知道包袱裡有寶物,就算包袱再重,我都要使勁把『它』扛走。」
苦兒笑了,甜蜜地偎近他的懷中,貼著他溫暖的胸膛。「炎,讓我來當你的手腳,你來當我的眼睛,好嗎?」
「好,只要你不嫌棄……」
蒼炎閉起雙眼,享受著人兒溫暖的身體貼緊他,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過去他錯得有多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