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羽嫣
「嗯,我去去就回,你們別等門,早點休息。」京夢然吩咐妥當,轉頭對著僕役道:「可以出發了。」
「京大夫,請。」
「嗯。」京夢然朝單家母女點頭示意,旋即登上馬車。
***************
宰相府的豪奢,對京夢然來說,跟糞土沒兩樣。
一到相府,柴仲侖親身恭迎,早已等候多時。
「京大夫,總算把你盼來了,老夫都快急死了,請。」
「柴宰相,勿急躁,能否將病人的情況約略說明,我好先斟酌。」
「當然、當然。」
「京大夫,今夜老夫設宴款待幾名朝廷命宮,也不知怎麼回事,上了一道芙蓉蟹黃後,老夫隨侍身旁的謀士龐澈,忽然臉色發青,唇帶紫斑,雙眼翻白,渾身抽搐,那景況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偏偏大夥兒也都吃了,就他一人出了事兒,把大伙都嚇壞了。」
柴仲侖急忙將前因後果說的仔細。
「既然大家都吃了,怎麼可能就他一個人出事?」
「是呀!老夫也覺得很奇怪,原以為不過是吃壞了肚子,沒想到情況愈來愈嚴重,龐澈捧著肚子,痛得滿地打滾,老夫瞧他的樣子,怕是熬不過今晚,只好這麼晚還叨擾京大夫,望大夫海涵。」
柴仲侖一邊解釋情況,一邊焦急的抹汗,顯然這一突發事件,讓他慌了手腳。
「原來如此,看來這龐公子,在柴相眼底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才能讓柴相如此掛懷。」
柴仲侖愣了半晌,才意會她話中的輕諷。「呃,哈哈,好說、好說,老夫也不是薄涼寡恩之人,況且龐澈確實是老夫的得力助手,今日有了危難,老夫自然得出面。」
這些年來,對柴仲侖而言,龐澈就像他的另一道影子,他清楚他的脾性,也總能將他交代的事辦得完美妥當,除了他是他最信任的心腹外,他也是他惟一有把握完全掌控的人,如此聽話、能力強的奴才,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隨便死去,他將來還得仰賴他辦事。
「柴相莫怪,夢然無此意。」
三言兩語,京夢然又將話推回給柴仲侖,順便損了他一記。
「甚是,老夫多慮了,呵呵。」
無話可回,又怕得罪人,柴仲侖只好咬牙吞下。
兩人一路穿過重重院落、一條曲折小徑,最後停在一間獨棟的院落前,屋裡傳來陣陣令人心驚的哀號聲。
「哎呀!疼死我了!快來人啊!疼死我了。」
「這是?」
「唉,還不就是龐澈,他已經痛一晚了。」柴仲侖重重歎了一口氣。「老夫也特別商請御醫走一趟,沒人有辦法,只好深夜登門拜託京大夫,大家都說京大夫是慈心菩薩、妙手如來,你一定有辦法的。」
「柴相,謬讚了!」京夢然垂眸輕笑,眸中掠過幾抹輕鄙。
「開門!」柴仲侖對一旁的下人喝令道。
只見房內,燭光閃動,一人倒臥在地上。
「柴相,我希望我診斷病情的時候,不要有人開口打擾。」
「這個自然。」
京夢然湊近龐澈身邊,急症似乎將他折磨的不成人形,四肢不停發顫,雙眼翻白,口中唸唸有詞,樣子頗為嚇人。
「救我……救我……我快疼死了。」
龐澈蜷縮著身軀,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早已不復見過去的從容自信。
「龐公子,莫急。」京夢然握住他的手腕把脈,捻眉細思。
沉吟了半晌,她開口道。「這……毒不尋常。」
「毒?京大夫,你是說龐澈中了毒?!」柴仲侖大感意外。
「是的,若這毒不解,龐公子鐵定活不過三日。」
「這怎麼可能?他究竟是何時中毒的?難道有刺客潛入?」
聞言,貪生怕死的柴仲侖掩嘴驚呼,不敢置信。
整個相府他已經派人防守的滴水不漏,怎麼還有讓鼠輩潛入的機會。
「就算真有刺客,怎麼說也該衝著老夫來,怎會……怎麼會對龐澈下手?況且他毒發的時候,正是眾人用膳的時候,刺客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柴仲侖臉一沉,對著外頭,負責相府安危的護院統領喝令道:「王寓,快帶人將相府內外搜個仔細,這段時間沒有老夫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出。」
「是!屬下馬上去辦。」
交代完這事兒,柴仲侖轉過身,憂慮地望著京夢然。「京大夫,龐澈這毒能解嗎?」
「能,不過得花一點功夫,若未能及時解毒,一旦毒入脈兩日以上,龐公子恐怕將承受難以忍受之苦痛。」
「老天啊,京大夫,這次無論如何都請你幫幫忙,龐澈是老夫最信任的心腹,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事,只要京大夫開口,不管需要什麼,老夫自當盡力配合。」
「呵,救人乃醫者天職,這點請柴相不用多慮,我自當竭盡全力,只是有幾點請托,希望柴相幫忙。」
「京大夫,甭客氣,請說。」
「依據我對這毒的瞭解,明日過後,中毒者全身會散發難聞惡臭,若身上有傷口,則會潰爛紅腫,加上不時發作的抽搐顫抖,若非有人隨侍在旁照顧,萬一有什麼狀況,恐怕難以掌握,因此我希望,能讓龐公子暫且到解心居小住,由我親手照料。」
頭一次聽到這麼可怕的病症,柴仲侖嚇了一大跳,大氣喘都不敢喘,聽聞她願意接手,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真的是太好了,如果京大夫有什麼需求,或者是需要什麼藥材,只要相府有,老夫自當全力支援,至於事成之後,老夫——」
「呵,柴相,那是後話,不妨等龐公子痊癒後,再來談如何?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
「一切就按照京大夫的意思辦。」
「如果柴相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和龐公子獨處一會兒,我想確實檢查他的情況。」
「這個自然,那老夫就不打擾京大夫,京大夫有什麼需要,儘管差遣相府下人無妨,那老夫就先告辭了。」
「嗯。」
京夢然點頭微笑,送走了柴仲侖,轉頭注視著橫躺在地上,意識模糊不清的龐撤。
她神情冷然,瞇起細眸,蹲下身子,嘴角隱約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竊笑。
即使他的表情痛苦,依然可以發現他的五官猶如刀削斧鑿般的深刻,緊抿的薄唇有型誘人,然而真正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則是他那兩道全白的眉毛,宛如白眉仙人才有的眉毛嵌在一張年輕的臉龐上,讓人不由得想發笑,霎時,她還真想問問,他這可笑的特徵,是不是遭受報應所致?
但,她現在可沒心思想這些無聊事,夢然湊近他的耳邊,輕喃道:「龐公子,這毒可讓你吃盡了苦頭?」
只見龐澈驚駭地張大了雙眸,緩緩轉動僵硬的頸部,瞪視著距離他的口鼻不到一個手掌寬的人兒。
「你……」話哽在喉間,竟說不出口。
她有一雙狹長美眸,眸裡清冷寒寂,凝著濃烈殺氣,柳眉淡掃,肌膚如瓷般白督細緻,紅潤有型的唇瓣抿著清淺笑痕,似在挑釁。
「怎麼?還有力氣說話?」
「你究竟是……」
京夢然抿唇冷笑。「你太多話了,我一向受不了長舌的男人。」
來不及消化她話語中的暗示,龐澈眼前出現漫天黑幕,立即掩去他所有的意識,他陷入了昏迷。
第二章
幽暗的月光下,映出兩抹身影。
「夢然,你帶他回來了吧?」
說話者穿著一襲婢女服飾,扁長的臉蛋,圓鼓的雙頰滿麻子,活像灑了芝麻的燒餅。
「他就在房裡。」京夢然指著房門緊閉的屋子。
「你放心,他睡的正熟,沒機會聽到我們的對話。」
她悄悄轉開視線,不敢多看那張餅臉一眼,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唉,芊顏,能不能請你稍微低著頭,別盯著我瞧,我怕我的晚飯會吐出來。」
「是嗎?還好吧,我看相府的奴婢大都長這個樣子,很平凡,沒什麼特色。」
「就我看來,你這張臉,恐怕沒有幾個人忘得了。」
「如果我沒頂著這張臉,恐怕早被柴仲侖那死色鬼逮去作偏房,相府裡還能守身如玉的婢女,八成都是我這一型的,那死色鬼,早晚有一天讓他絕子絕孫。」
歌芊顏氣呼呼地扭著十指。要不是大家決定一舉殲滅柴黨,她鐵定先找柴賊算賬,她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壓根兒不在意。
「對了,芊顏,你在相府的行動,包括你暗中下藥的事,確定沒人發現?」
「肯定沒有,我不會讓其他人有機會破壞我的計劃,接下來,你決定怎麼做?鳳絲有交代嗎?」
三人於四年前結拜為異性姐妹,恰巧三人同年,索性抽籤決定行序,依序為鳳絲、夢然,以及芊顏,不過三人還是以同輩名號相稱。
「沒聽說,最近鬧出這事來,鳳絲認為我們還是少見面較好,免得讓小人有可乘之機,壞了我們的大事。」
「這樣也好,夢然,你可要當心,龐澈那小子不簡單,奸詭狡詐不說,在柴賊面前比誰都吃的開,他跟了柴賊不少年,鐵定知曉不少事,從他身上下手,或許可以找到我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