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羽柔
「我不是自命清高的人,文雅和我扯不上邊!」展力游仰著頭,不屑的說。
「那我也和你扯不上邊!」顧真真回得快。
「笑死人!豈止扯上了邊,還想佔人便宜做阿姨……」
顧真真的眼底噴火,嘴裡狂吼:「你搞清楚!如果我不是你阿姨,昨天晚上你就算喝到醉死我也不會管你!」
「謝謝嘛!」
「你……」顧真真才擺好架勢想和他大吵一架,不料他突然放軟了態度,害得她想要罵出口的話,全又吞了回去。
「我……算了!你吃完麵就走吧,等一下我還要去上課。」她開始下逐客令。
展力游笑了笑,逕自又問:「你喜歡狗嗎?」
「狗?當然!我最喜歡動物了,小時候我和妹妹們就養過貓、兔子、烏龜,還有天竺鼠……對了,我還救過一隻小狗。」
展力游看她驕傲神氣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為了多留一會兒,又問:「你讀哪裡?」
「幹麼!什麼時候對阿姨這麼有興趣了?藝術學院啦!」
「喱——你喜歡畫圖。」展力游抬頭看到阿圖師家裡掛了幾幅油畫,都是善善和美美的人像畫。
「是啊,我的志向就是出一本畫集,畫很多不同的人物沉思的樣子,寫很多心情故事在裡面,記錄人生百態。」
講到她的專長,真真兩眼發亮,看到展力游正專注地欣賞著牆上的一幅人體油畫,以一個未來藝術家的眼光來看,他側面的線條真的很完美,令她有股想畫下他的衝動。
她說:「那你將來要做什麼?」
「小學的美術老師。」
「哈——真可愛!」展力游挑了挑兩道濃眉,玩味地說。
「可愛?不錯,我要服務的對象是比你的可愛多了!那你呢?你的志向是什麼?」真真興致勃勃的問。
「我不知道——我不像你,有機會可以選擇。」展力游眼神一黯,他從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在旁人為前途和生計打拼的時候,他早已經擁有了全部。這樣的人生還用得著立定什麼志向嗎?
「……也對,我們是不一樣。告訴你,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
「你的推拿功夫好,又會替人療傷,該不會想接下阿圖師的衣缽吧!這樣有此可惜耶,像你酒量這麼好,到酒店上班一定會成為大紅牌,說不定還會紅到叱吒酒國、打遍天下無敵……」展力游想到什麼說什麼,渾然不覺真真的臉色已經變了。
她冷不防伸出手掌擊過他的後腦勺,展力游不由自主地將餐桌往前靠,「喀!」的一聲,力道之大,整個桌子移了開來。
展力游急忙將桌子握緊,氣急敗壞地反應。「你幹麼打我!」
「才說沒幾句人話,又回復原形了!你是想當我的經紀人,還是皮條客?我妹妹們的酒量也不賴,不如我們姊妹書也不用讀了,全去陪酒,你看怎樣?」
「好啦!我知道我說錯話了,罵過癮了,你也用不著打人啊!」展力游按著後腦,感到有點暈眩。
「你就是欠教訓!胡言亂語,死小孩——」
「什麼死小孩!你不是我阿姨,我不要你教訓!」展力游大聲抗議。
「我比你大一歲,你就要聽我的,我偏要教訓你,你想怎樣?」」我——我想要你和我交往!」展力游突然一股腦的衝口而出。
室內的空氣瞬間凝結了起來,真真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他仍然注視著她,清亮俊美的眼眸此時格外嚴肅,甚至散發著難能可貴的溫柔。
此時電話鈴聲響起——一聲、兩聲、三聲以後,顧真真才從他勾人的眼神中收回了理智。
「我……我接一下電話。」她困難的吞嚥一下口水,有點鬆一口氣的感覺,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
她困難的轉過身,尋找電話聲的來源,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
一陣沉默。整個房子的氣氛在一片寂靜中凝結了起來。
她神色一黯,低聲說:「是你——」
展力游看見她的反應,已直覺地猜出十之八九,一定是那個害她失戀難過的男人打來的,他媽的!打來的這麼不是時候!他在心裡不停咒罵著。
她輕輕的說話,音量和語調與展力遊說話的時候截然不同。
「我知道你從英國回來了,你的朋友都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卻只有我不知道——你不要說對不起,愛情本來就不能勉強,如果你想要分手,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不會怪你的——就是……就是……不要這樣的折磨人……」
她原本壓低了聲音,到最後卻情不自禁的痛哭失聲,渾然忘了展力游就在身後,哭得瘦弱的兩肩不停顫抖,哭得肝腸寸斷,心碎了滿地。
展力游沉默不語,他不想聽,卻一個字一個字聽得清清楚楚。
他有股衝動想上前打掉她手裡的電話,用腳大力的把電話踹碎,他有股衝動想告訴她不要難過、不要傷心——可是最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的走開,抑鬱的眉間緊鎖著沒有人察覺的心痛。
他悄悄掩上了門,顧真真還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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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那通電話後,真真就一直在家裡,她蹺了課,下午那兩堂課,是她最喜愛的人體寫生。可是她哭得眼曠紅腫,根本就無法見人。
她不知道展力游什麼時候離開的,當她掛上電話回過身來,看見椅子上空空蕩蕩的,心裡只覺得一陣空虛茫然。
楊輊遠回來台灣後,終於打電話給她了。
「真真,對不起……我回來有半個月了,每天都好忙,我一直想找時間約你出來談談,可是……」
「你不會想我嗎「你一點都不想見我嗎?你從地球的另一端回來,我們的距離變得如此近了,可是心卻越來越遠——」她說。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剛回來,一切才剛起步,有很多計劃要做,很多事情要實行,我現在的情形實在不適合心裡面還放著一個牽掛。我需要全心全意的打拼事業,我家人要我先實習一下政務工作,等將來,我有可能會往政壇上走——真真,男人有理想,並沒有錯。」
「我知道了,你也不需要再解釋什麼了!」女人真傻,不是嗎?如果楊輊遠說他還愛她,那麼她或許還能夠為這個「愛」字,繼續付出兩年的青春。女人的心只有這麼簡單的需求,偏偏男人就是無法理解。
「真真,我們出來好好談談,我希望你瞭解,我不是無情的人,只不過愛情和事業權衡之下,我選擇了後者——」
「你選擇事業,放棄愛情,是不是?謝謝你,我等了兩年多,終於得到了答案。」
電話裡一陣漫長的沉默。
顧真真長歎了一口氣,她的愛情已經結束了。「輊遠,既然這樣,那就不要再見面了,你怕我會拖累你,那我就放你走吧!以後……以後我們……沒有以後了……」
一切都戛然而止的時候,她感到心裡一陣空虛,身體好像失去了重量,心一片一片的被撕開來,傷心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她掛上電話,空蕩蕩的房子裡,沒有人安慰她,她回到臥房,倒頭埋在枕頭裡痛哭。
今天就好好的哭泣一場吧!過了今天以後,她決心不再為楊輊遠傷心難過了。
暗夜悄悄地籠罩下來,顧真真被岑寂的夜晚驚醒,揉了揉雙眼,才想起是自己哭得太累而睡著了。
恍恍惚惚中聽到客廳傳來說話的聲音,她猜想是善善從學校回來了。
走到了客廳,看見阿清正和善善有說有笑。
「阿清,你怎麼來了?」真真驚訝的問。
「我們老大叫我帶一樣東西來,他說阿圖師不在家,家裡頭只有漂亮的三姊妹,很不安全。喔——漂亮這兩個字是我自己加的。」我們老大要我們時常來巡巡,你等一下——」他轉身跑到了前院。
霎時,一隻精壯的白棕色牧羊犬猛然映入眼簾,阿清手握著狗鏈跟在大狗的身後。
「你看,它叫諾貝爾,保證比保全系統還要安全可靠。」
「諾貝爾?是展力游的狗……你為什麼帶它來?」顧真真問。
善善替阿清回答:「姊,是展力游叫阿清帶來的,他說這隻狗可以保護我們。哇!想不到他這麼細心、體貼。阿清說,諾貝爾受過訓練,非常聰明喔——我剛剛叫它坐下,它就坐下耶!好聽話喔——」善善膽小,一知道有狗可以保護家中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們,樂不可支。
「可是……」顧真真猶豫不決,她知道展力游的好意,但是養一隻大狗,她一點經驗都沒有。
「真真姨,你不要擔心,我們會負責它的食物,每個禮拜我會帶它回去洗澡,絕對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而且它絕對盡忠職守,我剛剛已經帶它熟悉一下地形了。雖然它現在乖乖的坐著,很溫馴,可是如果有陌生人接近,你就知道它的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