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羽柔
「凱平……他們……他們要做什麼?」莫莉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牙齒還不停地打顫,她無助地扯著凱平的袖子,求救地問他。
那個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從玫瑰叢中抽出了一朵送到莫莉的眼前。
莫莉張著嘴,掩不住驚訝的表情,伸手接過了玫瑰,感覺帶點苦澀的甜美,整顆心都要飄浮起來了。
這個男子上下打量著莫莉,不是很滿意,但也還勉強的神色,毫無預警地,他倏地扯開了嗓門。
莫莉不禁倒退幾步。
原來他是個男高音,嘴裡唱出來的正是莎士比亞的名劇《馴悍記》。
莫莉漲紅著臉,這一場既荒謬又浪漫的舞台劇裡,她竟然是個演技如此差勁的女主角。她別過頭,悄悄地用中文對凱平說:「救救我,凱平,求求你把我打昏,或者把我藏起來,或者殺了我,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我在這裡出糗——」
凱平憋著笑意,正經八百地對莫莉說:「這是你要對你的行為所付出的代價!誰叫你前天要逃走?我看啊——他一定是氣瘋了。這一次白洛可是有備而來的,別說我沒有警告你,給過你機會。」
安妮來到了凱平身邊,像保護領地似的對莫莉說:「莫莉,你別裝作不喜歡了,前天凱平雖然設計你,還不是害我也傻傻的被騙了,原來我不過是個煙霧彈。莫莉,你知道嗎?有多少女人願意被人如此青睞,為什麼你就這麼不知足?」她手叉著腰,還一臉憤憤不平。
莫莉心裡知道,她不是不知足,而是受寵若驚得不敢接受、害怕接受,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為幸福只是個海市蜃樓般的夢想而已。
凱平對著莫莉語重心長地說:「莫莉,不要再逃了。」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莫莉根本無心聆聽這男高音優美高亢的嗓音,只能呆站著,全辦公室的女人都用艷羨的眼光圍在莫莉身邊。
「想不到我們的小修女莫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可不是!我以為凱平移情別戀了,她還在哀悼當中。」
「我想莫莉要感謝安妮,把那個不起眼的男人帶走。」
「我真羨慕莫莉,不管對方是誰,我都全面投降了——」
「好了!不要說了!」莫莉看著所有看熱鬧、說八卦的人,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先生,你唱得很好聽,可是我們要上班,我不想打擾大家的上班時間,所以請你離開吧!還有你,小弟弟,花放下來,你也可以走了!」莫莉最後看著送花小弟說,想不到連他也想看熱鬧,捨不得離開。
所有的女職員都發出惋惜的歎息聲。
電梯門又開了,莫莉膽戰心驚地不知道白洛可又有什麼花樣。
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走到莫莉身前,拿下了帽子,禮貌式地點了點頭。
「莫莉小姐,我是來接你走的。」
莫莉不確定地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回答:「走?走去哪裡?我要上班,我不能走的。」
「莫莉小姐,我的老闆有交代,你要是不走,你公司的同事們會幫我把你送進車內。」
「幫你……把我送進車內?我的同事為什麼會幫你?我不想走就是不想走,誰都無法阻止我。」莫莉假裝強勢的大聲說話,其實心裡怕得要命,恨不得能夠遠遠地逃開。
「莫莉,他說的沒錯,他們會送你上車的,不論用什麼方法!死活不論。」凱平點了點頭,一副背叛者的嘴臉。
「我不相信!你們又沒有收到白洛可什麼好處,為什麼要幫他?」
一個中年男人排開女職員,緩緩地走了出來,他就是莫莉的頂頭上司。
「莫莉,你最好和他離開,我會放你幾天假的。你要是看到白洛可先生,請你替我謝謝他,他說願意替我們掛名做法律咨詢顧問,能認識他,真是本公司的榮幸。」老闆頭一次如此謙卑地說話,令莫莉顯得有點受寵若驚。
「我還收到了兩張今年超級杯足球賽的門票。」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同事舉起手發言,還晃了晃手裡兩張寶貴的門票。
「真的!我收到的是麥可喬登復出賽的門票兩張,我以為早就賣完了。」又一個男同事喜滋滋地上前說。
「我有百老匯《歌劇魅影》的門票,還是在二樓私人包廂。」這個男同事醉心於歌劇。
「我有中國戲院的首映門票,可以和大明星一起走進紅地毯哦!」這人是個電影癡。
四個大男人全圍在莫莉身邊,摩拳擦掌地等著隨機應變。
「莫莉,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讓我們抬你上車?」人高馬大的男同事躍躍欲試地首先發難了。
莫莉退到了牆壁邊,「你們……你們……我是你們的同事莫莉耶!我平常幫你們這麼多忙,我和那些天殺的門票,哪一個重要?」莫莉義正辭嚴地大聲厲問。
「門票。」四個男人全都異口同聲地回答。
莫莉嚴厲地看著凱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收了白洛可的好處。
「莫莉,我只想看見你得到幸福,我看你還是自首吧!」
尾聲
當莫莉以迥然不同的心情再次走進這座公寓大廈時,腳步顯得有點混亂,連鞋跟觸擊在大理石地板上時,聲音也像雜亂的節拍,有著躊躇不定的感覺。
就像凱平說的,她是來自首的。她終於鼓起勇氣一個人來,不必任何人幫忙,非常配合地坐上白洛可的車。
車子緩緩地駛近目的地,她走到白洛可的公寓前,大門就像一個能感應的入口,自動地緩緩敞開。
莫莉的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裡撞了出來。
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凝固了,等待那一扇門打開,就像在面對一個不可知的未來,面對她一生當中最重要的轉折。
勇氣!勇氣!她需要很大的勇氣才能讓自己不再退縮,她需要一雙勇氣的翅膀,才能讓自己鼓動飛翔。勇氣,就是擁有希望的武器。
門——緩緩地開了。
白洛可佇立在她的眼前。
她用手撩開額前的髮絲,對著面無表情的白洛可硬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臉。
在他灼灼的目光逼視下,莫莉的腳好像生了根似的無法移動半步。
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莫莉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愛他了,是他喚起了她女性情慾的渴望,一種動物性的、一種性靈上的,從來沒有人有如此能耐挑起過,只有白洛可,就像她生命裡的阿波羅,他駕馭著裝著太陽的馬車,散發著不熄的光芒,跨越天際,來到了她的面前,他懾人的俊美讓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你還要站多久才要進來?如果你有勇氣,就跨進來。如果沒有,我也不會再強逼你——」
白洛可修長的身影立定不動,只將門敞得更開。
莫莉終於鼓足了勇氣和他擦身而過,白洛可閉上眼,聞到了那一股令他癡迷的茉莉花香。莫莉走進去,才跨到門後的玄關,就聽見身後的白洛可將門鎖上好幾道複雜鎖銷。
她有點驚訝地回頭。
「是你自己走進來的,這門的鎖只有我打得開,對了!後門我也鎖上了,上一次真是失策,我是絕對不會犯同樣錯誤的。」邪魅的他兩手橫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莫莉皺起眉頭,泛起了一臉的憂慮。
白洛可強忍著笑意,他這一次是鐵了心要好好地懲罰她,要讓她放下所有防備的面具,棄甲歸降。
他暗忖,多少女人夢寐以求地想要走進這棟富麗堂皇的公寓,只有莫莉,她是惟一視這裡如陷阱般的女人。是的!她是他惟一的、也是最後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心慌意亂、害怕失去。他願意和她分享一切,包括生命。他篤定地想著。
白洛可大步地走在莫莉身前,帶領著她來到寬廣的客廳。
「坐下來!」他指著沙發的一個角落,命令式地說。
莫莉依言坐下,才發現這沙發大得有點離譜,她嬌小的身體幾乎全部要陷了進去,莫莉急忙又往前挪動,拉了拉裙擺,只坐在沙發三分之一的邊沿上。在白洛可的眼底,她好像又是一副要逃之天天的姿態。
「你為什麼老是要逃走?難道你就不能認真地面對感情、面對問題?難道你就不能相信我嗎?」白洛可居高臨下地逼問著莫莉。
莫莉賭氣地反應:「相信你?你自己是不是沒有照過鏡子?而且我沒有逃!我根本不喜歡逃!」
白洛可轉身,從桌下拿出了一隻黑色的涼鞋,「砰」的一聲,大刺刺地擺在莫莉眼前。是她前天在逃生間的樓梯遺落的鞋子。
「這是什麼?你要是沒有逃,為什麼會如此匆忙地丟了鞋子?」
「我……我……我的腳小,鞋子太鬆了,時常會……會掉的。」莫莉困難地解釋著。
「好!那麼以後就訂做好了。」
聽他的口吻好像並不想再討論鞋子的問題,莫莉不禁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