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詩無名

第3頁 文 / 羽凡

    褚友梅一下子被蔣家偉的怒氣弄得莫名其妙,她的火氣不禁也相對地升高了。「我只是向你說說我的夢想,為什麼你要這樣生氣呢?」

    還記得蔣家偉當場馬上善變地語氣一軟,他做出了最為深情款款的表情,擁住了忿怒不解的褚友梅說:

    「我是因為愛你、捨不得你啊!」蔣家偉流露出一派深情男子的模樣。「你要是出國變了心,那我怎麼辦?」說著說著,還吻上了她的唇。想起蔣家偉當時的神色,褚友梅不禁作嘔,哼,現下到底是誰變了心、負了義?想來天下男子皆是一般負心!

    收拾起雅潔套房中散放的英文書籍以及錄音帶,褚友梅無端的想起前些日子,同事兼好友的夏筱倩在聽到褚友梅仍有留學的意念時所說的話——

    「你還要去美國?」夏筱倩睜大了圓圓的眼,不可置信的驚呼。「你不嫌蔣家偉那爛人在美國污染空氣、破壞臭氧層嗎?」

    曾經親眼見證這段感情的夏筱倩對於蔣家偉的負心之舉簡直是深惡痛絕,只差沒有越俎代庖的幫褚友梅雇殺手越洋追殺,或代釘一個稻草人照三頓施咒了。

    而褚友梅聞言只是笑了笑說:「沒道理為了那爛人我已經失去了我的感情,現在還要再失去我的理想吧。他沒有那個能耐!」

    說穿了,其實褚友梅並不是那樣的灑脫,如果可以,她也想離那個傷透了她的心的蔣家偉遠一點。可是美國那麼大!她在空白、新粉刷的牆面釘上了美國的地圖,並將房中的小巧地球儀轉向屬於美國的位置——

    哼!只要褚友梅還不得不與蔣家偉待在同一個地球上的一天,這世界上就沒有一個地方是他去得、而她褚友梅去不得的!

    她再一次面對鏡子勉勵自己。

    失去了蔣家偉並不是世界末日,褚友梅這樣告訴自己,她很有可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畢竟賽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就像她自己最喜歡的歌裡說的——這世界遼闊,她總會實現自己的夢。

    ???

    兒童復健部廣大的治療室內

    眼前的小男孩就像是在做夢——而且很可能不是什麼好夢。

    褚友梅試過了滿屋的玩具,從機器人、米老鼠、大布偶、遙控車,甚至到能引起任何最頑固小孩興趣、裝滿彩色小球的游泳池,小薇依舊是一無所動。他依舊是八風吹不動般的靜靜坐著,低垂的視線緊盯著球池裡的某一處。

    而這種類似的情況已經連續過了一周。

    褚友梅靜靜地歎了口氣。要不是她發現到這一、兩天來,小薇雖說是仍未有任何反應,但姿態與神情中的戒備程度已是大大地降低,她可能早就要尖叫著投降,請朱主任另請高明了。

    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褚友梅煩惱地思索著對策。她十分確定小薇的種種感覺與動作器官都十分的正常,統合上來說也沒有特殊的障礙,加之智力與健康亦無明顯的問題,褚友梅十分確信,小薇應該是情緒上的障礙……或許就像是朱主任口中所說,那個關於他母親死去的意外事件吧?

    很好,既然小薇不想說話,那麼就由她來說話。

    「小薇,」褚友梅若無其事地放緩了口氣:「你來這裡一個禮拜嘍,有沒有看到什麼你喜歡的小朋友啊?」

    或許是自己長得大討人厭,不得小薇的緣……那麼,就用其他來治療的小朋友當誘餌試試看好了。褚友梅很阿Q的想。

    午後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暖洋洋地灑遍了面積廣大的大治療室。下午的治療室裡奇異地少了平日的喧囂和哭鬧聲,只有三三兩兩的白衣治療人員與小朋友們搭配著做個別治療。

    褚友梅招了招手,而小薇意料之中的仍是動也不動。褚友梅只有親自將他抱到了自己的膝上,兩人悄悄地由深廣的球池中往外探去。

    最靠近他們,一個動作快速無比的小男孩正飛快地由高高的墊子向下跳落。然後,再用武俠片裡才看的到的身手,咻地又攀上了墊子。

    這才是自閉症。褚友梅暗歎。

    「很厲害對不對?那是『忍者』小洋。」褚友梅仔細的看著小薇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光芒,不動聲色地繼續介紹:「他也是生病的小朋友喔,你看他玩得很高興對不對?要不要跟他一起玩?他比你大一點點,是小哥哥喔……」

    很好,沒有反應。

    「那個是『光頭』平平,」她拉起小薇的手,指向治療室另一端正在玩電動釣魚機的光頭小男孩。「跟他一起玩的是偉朋,兩個都是小學一年級的哥哥喔。」

    仍是沒有反應。褚友梅斜睨著小薇的面孔,嗯,既然小男生都引不起小薇的興趣,那麼試試小美女好了。

    褚友梅左顧右盼,終於發現一個適當目標。這個可夠「古錐」、夠「卡娃衣」了吧。

    「有沒有看到那邊在玩穿珠珠的小朋友?她叫『豆豆』,今年也是四歲喔。我想想,應該比小薇小一點點,是小薇的妹妹……」

    小薇聞言卻是全身猛地一震。不過,卻完全不是褚友梅意料中的反應,褚友梅不知是哪一句、或是哪一個字刺激到了小薇,只見他突然劇烈地搖起頭,小小的身子像是要被某只無形的大手搖散般地猛烈顫抖著。

    「小薇?」

    男孩臉上驚恐欲絕的神色令褚友梅大惑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試探性地用人類最共通的撫慰方式抱緊了小薇,發現小薇竟沒有抗拒,乖乖地縮在褚友梅懷裡顫抖。緊抱著害怕莫名的小薇,褚友梅決定她不應該再保持沉默了。

    ???

    小薇的情況絕對是有問題!

    治療時間過後,遍尋不著朱主任的褚友梅,做了一件她早八百年就想做的事。

    這一周以來,小薇都是由語言根本不通、一問三不知的菲傭帶來復健部的,而小薇的父親,那位據說「十分可憐」,但是應該就在同一家醫院裡的郎大醫師居然一次也沒有露過面。這太過分了!這個男人到底關不關心自己的小孩?

    「你要幹什麼?」夏筱倩驚愕的看著褚友梅怒氣沖沖地回到辦公室,翻箱倒櫃的查起醫院裡的內線電話代碼。

    「找小薇的爸爸。」真奇怪,怎麼不通?哼!打總機……

    不瞭解她莫名其妙舉動的夏筱倩翻了翻白眼:「你們為什麼都叫他『小薇』啊?好像女生的名字喔。」

    「不然你要我叫他『小人(仁)』嗎?」這倒也是。

    褚友梅用耳朵夾著電話筒,一面翻起一周以來的治療記錄,電話在響了老半天之後終於通了。

    「神經外科?我找郎醫師。不,我不是他的家人,我是兒童復健部。什麼?他很忙?要我去你們科裡找他?」這是哪一國的態度?

    「那不可能,我也很忙!」褚友梅凶巴巴的說。

    為什麼當上醫生的人好像都是這種態度?難道這是醫學系的某種必修課程嗎?褚友梅咬牙切齒道:「小姐,請你轉告他,我一定要跟他討論他兒子的事,他最好來接這通電話……」

    「兒子?」接電話的小姐驚呼了一聲,褚友梅還沒來得及往下發狠話,電話那頭很快地就被劈手搶過。

    「你是哪裡?」電話那頭傳來極端不悅、專斷之極的低沉語音。

    她是哪裡?她還混哪裡咧!褚友梅一時氣得沒接上話。只聽見電話那頭不快又略帶威脅的聲音繼續咆哮:

    「你們朱主任呢?我不是把小薇交給她嗎?找你們朱主任來!」

    「我是褚友梅治療師……」她還試圖說明情況。

    「我要找你們朱主任,你把電話給朱主任。」

    褚友梅火上心頭,語氣卻反而變得冷靜之極:

    「很抱歉,朱主任出差已經三天了,而且你只能找我,因為我才是你兒子的負責治療師。」「找你?」電話那頭傳來嗤之以鼻的輕蔑話音。「你又是誰?我把兒子交給朱主任負責,你又是哪裡跑出來的?是實習生嗎?」

    實習生?他這是什麼態度?褚友梅不做實習生已經很多年了。而她非常確定自己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會讓人誤認成是小妹妹的特質。

    是可忍、孰不可忍?褚友梅氣極反笑。

    「我是小薇的治療師,既然你聽不懂人話,我也只好挑你聽得懂的告訴你。我認?小薇絕對沒有什麼自閉症,他是心理上的問題,建議你盡速帶他去找兒童心智科,以免自誤誤人。」

    電話那頭倏地靜默了半晌。褚友梅正想繼續解釋,話筒中陡然傳來的怒吼幾乎震破了她脆弱的耳膜。

    「小薇絕對沒有什麼天殺的精神病!你該死的聽到了沒有……」

    面對電話那端的狂吼,褚友梅不想爭辯什麼,她只是掛斷了電話。

    跟脾氣顯然不怎麼好、風度明顯又不怎麼樣的郎大醫師說那多幹什麼呢?

    雖然褚友梅沒有念過醫學系,但是只要讀過醫學院,甚至是稍稍念過基本心理學的人都知道,「忿怒」與「拒絕相信」是一般人面對驟然加之於身的重大疾病,或巨大傷痛時的第一反應。就讓他郎大醫師慢慢地、自己去反應吧。她褚友梅恕不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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