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情冰心

第5頁 文 / 宇文秀

    「李義山的話當真是這般好?瞧『你』看得這副傻傻的模樣。」他的臉突然出現在「他」上方,高大的身影遮去燈火的光亮,俊挺的面孔上顯得興致盎然。

    「沒……沒呀!」她掉轉過目光,不敢與他的對上,那眸子會懾人心魄,會洞悉一切,非到必要,她還是少惹為妙。

    「啊,是無題詩呀!」他的眼神投向「他」看的那頁。「人說義山的無題詩最好,『你』覺得呢?」

    鳳凜陽張惶地瞥了瞥頁上的「無題」,只見上頭寫道!「春蠶至死絲才盡,蠟炬成灰淚始干」這……這是什麼濃烈的情愛?怎會教人如此這般刻骨銘心、至死方休呢?

    「我……我以為……」她的喉頭一梗,幾乎接不下去。「我不曉得。」

    「詩中雖極盡描寫情愛之深,可始終是虛無縹緲。」龍昊瞳頓了頓,眼神冷洌了起來。「這種愛情是假的,不過是一時的、短暫的,義山作詩太過夢幻,莫怪無法成一大家。」

    鳳凜陽張口結舌,但內心是不平的。「皇上想法未免太過偏激,世上自有這等亙古永恆的愛。人間處處有愛,除了男女間情愛,還有父母之愛、手足之愛,皇上怎可一併否決掉?」

    「父母之愛?」龍昊瞳的眼睛微微瞇起,裡頭閃爍跳躍的火光不是她所樂見的。「朕不懂!朕就是不懂得世上怎有這麼多人鎮日閒閒吃飽沒事幹,淨來寫這些騙人的東西!如同白樂山『慈烏夜啼』,他要人恪盡孝道,可他想過沒有,若打你一出世便得不到你本該有的,那又如何?父母若末盡心哺育你那又如何?父母之於你若只是一個遙遠的神話,那又怎麼?『你』說、『你』說呀!」

    鳳凜陽深吸了口氣,無懼地對上震怒的他。「皇上便是如此過來的嗎?就是因為這原因而憤世嫉俗、罔顧人情嗎?那鳳凜陽只能奉送一句:你真可憐。」

    「砰」的一聲重重地在她耳邊響起,他的拳頭落在她耳畔的牆上,額上青筋不住抽動,看來確是氣極,她眼睛不眨,默默地瞧著他,她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她不知道,只知道眼前的他是痛苦的、悲傷的,心不禁擰了起來,彷彿她也感染到那份痛楚。

    「『你』——」龍昊瞳瞧著眼前這張平靜的臉,心火漸漸消退。「『你』好會講話,朕很久沒動氣了,上一次已是幾年前了……」他的心中動了一動,隱約間什麼東西貫連上了,但待他更仔細一想,卻已消失無蹤。「朕喜歡有勇氣的人,卻討厭那一犯再犯的蠢材,『你』聽到了嗎?」

    鳳凜陽茫然地點了點頭,為他的無常感到困惑。

    「把『你』的尖牙利嘴收起,咱們會相處得更愉快生。」他的臉在「他」眼前晃動,有一絲勝利的味道。「不然就算朕整治不了『你』,卻可以拿『你』身邊的人來開刀,聽到沒?」

    他是在威脅她!鳳凜陽的心裡雖是憤怒,卻順從地應了聲,算是回答。他挑起「他」小巧的下顎。「這才是朕喜歡的『鳳影』。『你』別忘了,咱們可是要相處一輩子的。」

    鳳凜陽厭惡地皺了皺眉頭,覺得他不是原諒了她,只是換了種方式來欺侮她;他不是要她留在他身邊,只是用了另一個法子來變相折磨她。

    那一刀之仇就拿她一生來賠?啊,天呀,她是怎麼會惹上這魔頭?她又怎麼真能和他……天上地下、不離不棄?

    ★★★

    一夜無眠。破曉時,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輕語。「『鳳影』,該起來了,上朝了。」

    她在被窩裡哼了一聲,雖是不願,卻還是依舊得起身。

    早朝是空冷寂靜的,對於皇上所發之號令很少有人敢提出異議。她覺得這大殿是死寂的,無論什麼人站在此地,都像被剝奪了生氣,臉上是僵硬的。天下,是給這麼一群人掌控的嗎?

    就在她沉浸於自己的思維中時,一名武官自外匆匆走進。「啟稟皇上,抓著辛維平的妻女了。」

    也許他沒聽見,又或許聽不真切,只見他臉上是一片不相干的漠然。「押進來。」

    在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過後,一個女人懷中抱著約莫是剛滿月的嬰孩,左手牽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母女三人顫巍巍地在皇上面前跪下。「辛氏遺孀見過皇上。」

    鳳凜陽自腦中搜尋出關於辛維平的記憶,他雖身為邊疆大臣,卻投效羌人,暗中通報軍機予以敵方,直至事情被揭穿才畏罪自殺,怎麼他的妻女卻給抓到這來?她瞥了瞥龍昊瞳,見他一臉肅殺,知道這母女是不會有太大生機。她低聲一歎,心想,為何不留條活路給他人?

    「辛楊氏。」龍昊瞳冷冷地開口。「辛維平投效羌人,你知是不知?」

    「我知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鳳凜陽察覺她的手一直握住女兒的,彷彿想傳遞份勇氣給她。

    「既然知道,為何不通報?」他的聲音沒有溫度,一句句像鞭子般抽打著辛楊氏。「你該知道,知情不報已是死罪,再加上你身為罪臣之妻,朕想……你怎麼不在辛維平飲毒自盡時與他一同赴黃泉?落在朕手上可能會悲慘十倍!」

    辛楊氏嘴邊勾起一朵苦笑。「皇上,沒有人願意出賣自己的國家,維平之所以反,是你逼的!你三天兩頭的便派探子至家中搜索,再不然便藉用名義來提他去審,他是人不是神,怎堪得你這般精神折磨?」她吞了口口水,眼神是控訴的。「人說自皇上入朝以來,雖是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可人民的心卻是惶惶不安的,偷了饅頭便斬他一條胳膊,說謊唬人者便拔去他舌頭,強盜姦淫者便讓他全身潰爛、佐以蜜糖蜂漿誘蟻噬之,這嚴刑峻法不只駭了作奸犯科者的心,也嚇破了平民百姓的膽,在這種日子下生活的人,心中是怎麼個難過,皇上明白嗎?」

    龍昊瞳神情未變,臉上是一片淡然。「不論你怎麼舌燦蓮花,也改不掉辛維平叛國之實,朕現在下旨,軌處你腰斬,立決!」

    腰斬?處立泱?鳳凜陽有一瞬間意會不過來。這麼一個婦道人家竟對她施以火垣般重刑?她嘴巴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

    辛楊氏的表情定認命的,還有著淡淡幾乎不見的釋然,她的手撫上了女兒的頭。「浣月,你乖乖的,娘要去和爹相會,你要堅強,要照顧妹妹知道嗎?」

    辛浣月似懂非懂地環抱住辛楊氏的腰身。「浣月不要,浣月要和娘一起去見爹爹。」

    「傻孩子、真是傻孩子。」辛楊氏順從地出兩名侍衛架住,舉步向外走去卻還是頻頻回首。「你乖乖的,不哭啊……」

    「慢著!」龍昊瞳忽地出了聲。「那兩個孩子也帶下去。」

    侍衛的臉上是一片茫然。「皇上,帶到哪去?」

    「爹娘到哪裡,孩子自然就到哪裡。」龍昊瞳嘲諷似地瞥了呆立一旁的鳳凜陽一眼。「這便是父母情深,對吧?」

    辛楊氏愣了一下,一臉的難以置信,她的兩個小女孩才幾歲?皇上怎麼忍心下此判決?她掙脫了侍衛的挾持,張臂抱住了浣月,不依她哭喊:「我不服!我不服呀皇上,所有罪過由我和她爹爹擔了便是,請您……請您收回成命呀皇上,我求求你呀……」

    鳳凜陽心頭有一把火在燒,熾烈的、怨恨的焚燒著她的五臟。他真是這般心狠手辣,抑或只是想要她屈服?朝上的大臣雖有人眼中隱含不忍,卻無力出來指責。君無戲言、天威難測呀!但她……決心賭上了。

    「皇上。」鳳凜陽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請你留下那兩個孩子不殺。」

    震天的哭喊聲倏地停止,辛楊氏的眼睛亮了,朝中的大臣屏住了呼吸,卻有一雙眼悄悄燃起了興味,專注地看著鳳凜陽接下來的舉動。

    「雖說辛維平犯了叛國罪,可卻是不該牽連至下一代的身上,依我之見,」她抬頭對上冰冽的眼。「放了她們。」

    「放了她們?」棕眸裡的冷意成了把刀,精準地射向鳳凜陽,剮得「他」體無完膚。「『鳳影』,『你』是和朕在說笑吧?自古君無戲言,朕說將她們腰斬便是腰斬,就算凌遲都不行。而『你』,卻告訴朕,應該放她們?」

    「是的。」鳳凜陽態度堅決地回道。「若皇上不從,鳳凜陽願同她們一死!」

    在場的人為這個目中無人的「鳳影」涅了一把冷汗,他真是不怕死嗎?怎敢如此仗義執言?

    「若是『你』現在肯乖乖退下,朕可以假裝忘記『你』曾冒犯過朕的威信,朕數三下,一、二、三……」他肯如此讓步已是最大極限,他陰鬱的瞧著眼前和辛楊氏母女跪在一起的鳳凜陽,為自己的一再容忍感到些許納悶,可惜數數兒數完了,鳳凜陽卻是文風不動。「『你』想死是嗎?」他眼底冒出了一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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