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宇文秀
龍昊瞳將她遁入角落,嘴角上是一抹惡意嘲諷的微笑。「想不到朕的血也是紅色的嗎?」
為什麼她在他面前永遠矮他一截?她厭惡地別過臉,以不應不答的方式消極地表達自己的反抗。
「『你』在想什麼?」龍昊瞳扶正「他」的臉,不容「他」有半分的隱藏。「後悔剛才沒把朕給殺了?」
又是五年前的歷史重演!那日他將她逼至樹上,這次則是將她壓在書櫃間。她咬牙道:「要被要剮,乾脆些!」
「喔。」龍昊瞳假裝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你』是想死呀!」他玩弄著「他」衣上別著的一小塊麻布。「不想報仇嗎?不要找出兇手了嗎?」
他有線索!鳳凜陽清楚地意識到這點,可將這局面弄擰、弄混的是她,而現在有資格談條件的是他。「你想怎麼?」
「我想怎麼?」龍昊瞳照著「他」的口氣戲謔地重複了一次,凝視著「他」的眼神無端端的炙熱了起來,他細細審查「他」精緻的五官,忽地記起了什麼。「朕見過『你』,朕一定在哪見過『你』……」
原來他也將她忘了,她之於他不過是一場小孩子的鬧劇,一股無名火忽然燒起。「沒有!我們從未見過!」
「真是如此?」「他」的話裡有些怨懟,他不是聽不出來,但任他找遍了記憶也找不出這麼個人物存在。也罷,此事暫且按下,他現在要玩的是一個更有趣的遊戲。「『你』恨朕嗎?」
恨?她不恨他,她恨的是自己!吸了口氣,她勉強自己將心神放在家仇上。「剛才的事是個誤會,我太莽撞,若是皇上有半點懷疑,教我……」
龍昊瞳忙摀住「他」的嘴。「慢、慢,別發那些口不對心的鬼誓,特別是對著朕最痛恨的老天爺。」他輕浮地以手繪著她的下巴。「『你』好漂亮。」
鳳凜陽的心倏地加快,這份心跳是屬於那種被稱讚而喜悅的感覺,她克制不了那因燥熱而攀上雙頰的紅雲,慶幸因黑暗而掩去不必要的解釋。「皇上,我……我是男子。」
龍昊瞳根本不理「他」,兀自喃喃道:「『你』是屬於陽光下的那種人,莫像朕沾了滿身血腥在幽闇裡徘徊。」歎了口氣,那傷懷轉眼間消失,淺榛色的瞳眸裡又出現了那種讓人氣結的戲弄。「朕要『你』的承諾。」
承諾?什麼承諾?上次她才因他的「天涯海角,至死方休」的恫嚇話語病了一個月,這次換作什麼?
「朕要『你』答應。」他的眼睛直直地看進「他」心底。「『你』這輩子是朕的,不論朕到天上地下,『你』都不離不棄!」
鳳凜陽倒抽口氣。這算什麼?
「不願意嗎?」龍昊瞳的眼裡又出現那種輕佻邪惡的妖異光華。「『你』」說朕是妖孽,那麼朕就要『你』跟著這妖孽一輩子!」
鳳凜陽的腦子一片混亂。他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他應該叫人押她下去,他可以一刀殺了她,絕無這種留她在身旁的道理。她懷疑地蹙起眉,表情是被迷惑了的茫然。
他怎麼從不知鳳熹有這麼個兒子?龍昊瞳興致盎然地瞧著鳳凜陽多變的神情,「他」的一蹙眉、一抬眼都有著萬千風情,特別是身上那種純然的氣息是他一直所渴求的,溫暖刺人,教他這已和闇夜為伍的人首次領略那初陽純淨,他要「他」!他不惜一切都要留下「他」!
「還在考慮嗎?」他靠得更近了,鳳凜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拂過自己的鬢邊,酥酥麻麻的如同呵癢一般,她心下一蕩,眼睛直對上他的。
「說!」他把額頭抵上「他」的,眼眸倏地加深,又轉為那種深情的蜜棕。「說『你』一輩子都會跟著朕……」
世界停止了,事物消散了,就只有眼前的他是真的,她管不住自己,著了魔般地呢喃!「我一輩子都會跟著你……」
「『你』的人、『你』的心都是朕的……」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她無意識地覆誦。她的腿軟了,心也失了,就讓她淪陷吧,只要和他在一起,是天堂或地獄都無所謂了……
龍昊瞳露出一個滿意的笑。「真聽話。」
鳳凜陽悚然一驚。老天!她做了什麼?這惡魔竟將她蠱惑至這般地步,前一刻的魔法消失了,她痛恨自己遠比恨他來得多些,聲嘶力竭地對著他狂吼道!「放開我!」
龍昊瞳倒是聽話地鬆了手,眸子裡寫的是一片自在愉悅。「怎麼才沒過多久,『你』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咱們可是要糾纏一輩子的啊!」
聽著他說「糾纏」二字,鳳凜陽的臉又不爭氣的通紅,忿忿地一轉身。「你要我做什麼?殺人放火嗎?」
龍昊瞳失笑了出來。「『你』多心了。」
看著他的眼轉為一種萬里無雲的溫暖顏色,她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久久說不出話來。
「朕還沒想到要『你』做什麼,『你』先回去吧,待朕想到了,會再派人通知『你』的。」龍昊瞳擺擺手,忽對這短暫的離別有些不捨。
鳳凜陽不確定地往前走了幾步,禁不住回頭探視著他是否還在那,一刻反悔,可直至她開門都不見他有任何動作,她吁了口氣,卻踅了回來。「這給你。」
見「他」從衣袖中掏出一罐以青銅鑄成的圓形小盒,他順手接過「什麼東西?」
「金創藥。」鳳凜陽粗聲粗氣地說道,對自己舉動亦感到莫名其妙。「傷口擦了它很快就會結痂的。」
龍昊瞳先是怔了一會兒,一股暖意緩緩注入他乾涸的五臟六腑中。「『你』擔心朕?『你』怕朕死?」
真是好心沒好報。鳳凜陽氣極說了反話。「才不哩,我在裡頭下了鶴頂紅和砒霜,沾了身就蝕人皮肉,你小心些。」
見她頭也不回地跑了,龍昊瞳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這人當真有趣,他很久沒笑過了,握緊了掌中小盒,感覺上頭仍殘留了「他」的微溫,喃喃念道!「鳳凜陽,是嗎?」
★★★
鳳凜陽在馬車上仍是魂不守舍,閉上眼就可瞧見他榛色的眸子,腦子裡皆是他和她說過的話。可惡呀,他怎麼會侵略她如此徹底?
他的傷不要緊吧?思維轉了一圈仍逃不過他的手掌心。她那一刀割得不算太深,卻也不算太淺,當血噴出的那一剎那她就後悔了,她不該如此的……
不該怎麼?她心底的另一股氣冒了上來。五年前他也對她做過同樣的事,如今是他活該受報應!
不過,她不自覺地撫上了唇,當時他怎麼會想吻她?眼下他又怎麼會想留住她?莫非……
「綻冬、綻冬呀!」孫傳方的聲音由車廂外傳進,她一驚,這才發覺車子已到了孫傳方的府第,看著孫傳方由外探進、有點擔心的臉。「怎麼車子停了,老久不見你下來?你人不舒服嗎?」
「沒……沒有啊!」都怪自己一時迷了心竅。鳳凜陽若無其事地走下馬車。「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是嗎?」孫傳方的注意力顯然不是集中在這事上,並不再追究。「你今日入宮見皇上的情況怎樣?」
「怎樣?」她的眼前浮現他的額抵著她的,逼她立下誓約的模樣,不自然地答道:「沒怎樣。」
「沒事吧?」孫傳方早上自她進宮後便一直坐立難安、眼皮直跳。「他沒發現你是女的吧?」
「沒有。」這事對她來說,是個傷害,也是個期待。「他叫我先回來,說改天再見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孫傳方喃喃道,神情換上另一種憂色。「雖然你女扮男裝情非得已,但今日已牽扯到皇上那邊,一不留意,便是欺君之罪啊!」
她自己亦是膽戰心驚,可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況且以男子的身份查緝兇手,總比恢復女兒身來得方便些。唯今之計,就只有繼續往前走了。「叔叔,別為我擔心,我會小心行事的。」
孫傳方歎了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也許是我太多慮了,淨為這有的沒的煩心。」他像想起什麼似的拍了拍額角。「對了,我都忘了,順王爺在裡頭等著你呢。」
「順王爺?」她記起那日葬禮上來去匆匆的俊俏男子。「他找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倒是等你有些時候了。」
鳳凜陽疑惑地挑挑眉,隨著孫傳方身後進了廳裡,一入廳堂便瞧見順王爺英挺的身軀佇立於一幅觀音畫像前。她清了清喉嚨。「王爺,真對不住,累你久等了。」
蕭慕堇聞言,轉回身,不離手的花扇送了些香風出來。「哪的話我不請自來才是無禮。」
摸不清他的來意,她也沒了心思去猜。「王爺找我有何貴事?」
「刷」的一聲扇子倏地合了又開,蕭慕堇的嘴角漾起一抹笑,卻將話題岔開。「鳳大人這幅觀音繪得真好,慈眉書目、普渡眾生,可我總覺得你——」語氣一頓,扇尖直直地指著鳳凜陽。「和祂有幾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