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戀人不褪色

第4頁 文 / 宇璐

    雖然沒在裡面待多久,卻已到了黃昏時分,她感到自己渾身的力氣被那傢伙方才一番話語一擊,消耗了大半,如這日暮斜陽,沒了威力。暈著頭往回走,卻又不甘心地停下步子瞪一眼那關閉的宅門,猛然發現,那旁邊的樹間,竟真有一隻鳥兒,停落在那件招搖的「胸罩」上。

    第二章

    沉重的安全帽壓得她熱汗淋淋,安全帽下,是她那雙飽含仇恨的眼睛和一張咬牙切齒的臉,夏綠僵在摩托車上,已經三天了。

    三天以來,她忍辱負重、忍氣吞聲,偷偷跟蹤那個四處亂竄的秦風,為的就是一雪前恥!誰叫那傢伙膽敢嘲笑她沒有專業精神、不願吃苦耐勞呢?哼,活該他被人跟蹤,而且,還有被人挖出幾輩子的醜聞的危險!

    說來也怪,這傢伙,不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琢磨自己的新劇本,卻一天到晚四處閒晃,先到街口那個瘦骨憐陶的大嬸的攤上買兩個大到能撐死人的包子,再到風和日麗的河邊扔兩顆小石子,讓石子跟隨水花一躍一躍直跳到河心去,或者,在街心小公園裡跟一群拖著鼻涕的小孩搶溜滑梯。此外,做得最多的,好像就是找間咖啡館支著腦袋發呆。藝術家們都這麼無所事事嗎?

    夏綠搖搖頭,極其鄙夷他這種行為,但是沒辦法,現在充當狗仔隊,為了等待第一手的消息,他無所事事,她也得跟著窮極無聊。

    為了發奮圖強,每天扮完私家偵探後,夏綠回到她那套炎熱的小公寓裡,還得苦讀近年來關於秦風的形形色色的八卦新聞,方便摸清這傢伙的底細。有一晚,催稿的姍姐親自提了一袋紅豆沙沙到她家去探望,看到被各式紙張埋沒的夏綠,驚恐萬分,以為自己把手下逼得太緊,鬧出人命,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時,聽到眼神渙散的夏綠叫了她一聲,這才怯怯地住手。問明緣由後,當場大為感慨,同時驚喜於《都市晨韻報》有了光明的前途,員工努力至此,前途能不光明?

    夏綠對自己的轉變例不太驚訝,她知道,只要一受刺激,她就能勵精圖治,就像當年有位英語老師說她不成器,被她聽到後,一發狠就考上了大學一樣。

    所以,這回,她不挖到獨家新聞誓不罷休!

    此刻,那傢伙正偷摘了公園裡的一朵小花,往菜市場的方向走去。夏綠急忙扶穩安全帽,控制摩托車的速度,沿街尾隨。

    只見那傢伙走到一群舞動籃子嗓門粗大的阿姑阿婆中間,停住了,但又看不出他有買菜的意圖,只顧傻站著擋住人家做生意,真是可惡至極!夏綠立在根柱子後而,揣摩他的心思,忽然,看到他的頭顱分別朝東南西北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最後,面朝海鮮灘站定。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賣魚的黑瘦婦女躍入眼簾。

    細細打量,那女人原本應該生得不醜,只是由於長年日曬的黑,把整副五官全然掩蓋,再加上挽起的褲管、袖子和一把亂亂束起的頭髮,實在看不出她哪裡值得秦風這樣的人物注視良久。女人只顧看竹盆中的魚,沒有發現一位帥哥在留意自己,她的身邊,有個八九歲的男孩在玩耍。

    男孩總是調皮的,這個也不例外。他一會兒企圖捉住盆中—條大色滑滑的尾,一會兒又拿起烏龜對著它可憐的肚皮戳戳戳,魚兒和烏龜努力地反抗,濺起—片水花,把男孩胸前的衣襟濺得濕透。男孩不惱反樂,哈哈哈笑得開懷。

    這時,一個巴掌拍下來打斷了他的笑聲。抬起頭,不知什麼時候從哪裡跳出一個彪形大漢,操著台語,把男孩的腦袋當皮球,不斷猛擊。

    「你要死!魚還沒賣出去,玩就先給你玩死了!」夏綠站在遠處,那大漢的咆哮,只聽到大意。

    男孩挨了打,哈哈大笑頓時變為哇哇大哭,躲到那黑瘦女子身後,力求保護,但大漢好像打上了癮,追了過去,於是,一大一小,圍著那女子繞圈。這情景,當事人涕淚滂沱,旁觀者卻只覺得有趣。

    「不要打了!」女人終於站起來,護住那孩子的腦袋,」要打也不要盡往頭上打呀,學校的老師已經說他笨了,再打傷了腦子,怎麼好?」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有些怯懦。

    夏綠明白了,這女人定是那大漢的老婆,而且,還是一個挺怕老公的老婆,而那男孩自然是她的兒子。

    大漢見圍觀人都不滿地望著自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雖然老婆是在細聲勸阻,他卻把它聽成了膽大妄為的教訓,於是反手一掌,先前準備落在兒子頭上的拳頭,現在落在老婆臉上。「他媽的我要你一個賤女人多嘴!他叫我老爸,我當然想打就打!你生出這種野種還敢護著他,老子連你一起打!」

    女人的臉上馬上泛起紅紅的五指印,原先就鬆鬆挽著的頭髮被打落拂在面頰上,還有一顆眼淚也被打掉,看起來淒慘無比。

    凝視著她的秦風渾身一抖,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把才纔摘的那朵小花,捏得兒乎要碎了。

    「算了算了,」一旁的三姑六婆出來勸架,「吳哥,小孩子不聽話,教訓一下也就算了,哪有連自家女人也打的?阿虹一大清早出來賣魚,熱了一天,你不講兩句好聽的話,還打她!娶到這種老婆是你的福分哩!」

    姓吳的大漢最怕招惹這些嘴碎的婆娘,當即不耐煩地揮揮手,推開人群,順帶把今天賣魚的錢一撈大步離去。

    「這個殺千刀的,又拿錢去喝酒?」一個阿婆忿忿地盯著姓吳的的身影。

    「只是喝酒,就好了,就怕……他又拿去賭……錢都被他拿走了,今晚我跟小康吃什麼?」阿虹垂著頭,抽抽噎噎。

    可惜,一提到錢,就沒人能幫她了,大伙勸了她幾句,拍拍她的肩,便各自歸到各自的攤上繼續做生意。

    叫做小康的男孩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再胡鬧,乖乖地拉著媽媽的衣角,呆呆地看著她的眼淚。

    夏綠動了側隱之心,正想走過去買她一隻烏龜,卻發現已有人比她搶先一步,抓了攤上大部分魚蝦,連同剛才差點被小康玩死的烏龜,一併買下。付了錢後,不待找回零錢,便飛速離去。阿虹數著救急的鈔票,來不及抬頭望救命恩人一跟。不過就是看了也看不真切,她的恩人,秦風,是戴著墨鏡的。

    夏綠拾起地上被秦風糟蹋的花,那花已被捏得扭曲。這樣的力道,暗示了極大的憤怒,她不禁疑惑秦風真是在打抱不平,還是有別的原因才憤怒至此?正常的說,一個普通的旁觀者,沒有必要如此投入。也許,藝術家的同情細胞比一般人發達吧,可是,他到這裡,入神地凝望著一個姿色盡失的已婚女人,真的只是為了收集素材體驗生活嗎?

    顧不得多想,夏綠買了女人攤上剩餘的海鮮,急急回頭尋找秦風的身影,

    那傢伙,溜得蠻快的嘛!只是一會兒的沉思。就能把他跟丟?夏綠騎著摩托車,東尋西望。鑽進一條可疑的小巷。

    「啊——」她忽然驚呼起來,車頭猛然—扭,直往牆壁上撞去。

    導致車禍的原因,是一張嘻笑的臉,那臉在她拐進巷子裡時,出其不意地堵在她的前方。

    但車禍並不慘烈,至少沒有鬧出人命。臉的主人,在夏綠撞牆的那一剎那,飛身將她救下,猶如武俠小說裡功夫出神入化的魔教教主。只可憐一輛完整的機車,瞬間淪為破銅爛鐵。

    「你你你……」夏綠驚魂未定地看著秦風,牙關打顫。

    「你你你……」秦風戲謔地模仿她的語調,「你幹麼跟蹤我?」

    「我哪有!我騎我的車子,你走你的路,憑什麼說我跟蹤你?」夏綠橫眉豎眼地掙脫他的魔爪,奔向那輛支離破碎的摩托車。「華生——」她呼喚著車子的暱稱,心痛的眼神油然而生,只差仰天長嘯表達自己悲憤的心情,不共戴天的仇敵近在眼前,怎能放過。「你賠我車子!」

    「與我何干?」秦風故作無辜,繼而諷笑,「你叫它『華生』?」

    「你忽然站在路中央,擋住我的車子嚇我,還敢說與你無關?」

    「你騎你的車子,我站我的路中央,憑什麼說我是故意擋你的車子?」秦風曾在《天龍八部》裡扮演過老好巨猾的慕容復,很懂得「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道理。

    「我的車子爛了,它就是證據!」夏綠指著摩托車的屍體,表示自己要嗚冤到底。哼,想賴賬?她可不是好招惹的善男信女。這輛小摩托車跟隨她闖蕩多年,感情深厚,在沒有加薪之前,她還要靠它『辦案」,雖然老舊了些,但自己不能少了這個助手,華生雖然笨,可人家大偵探福爾摩斯不是照樣沒有拋棄他嗎?

    「這些魚蝦,也是你跟蹤我的證據。」秦風笑著指著地面,海鮮被撞灑了一地,幾條魚尾還在烈日下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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