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俞飛

    「沒、沒有，我哪有說什麼?」田絲絲大窘，趕忙坐到妹妹身邊，心神不定地說。「第一天上學，有沒有什麼問題?」

    「當然沒有。我又聰明又可愛，大家都很喜歡我呢!」田蜜蜜眨著大眼睛，得意洋洋地說。「還有、還有，這個學校的課外活動有好多種社團可以選喔!我都不知道要加入哪一個才好呢!對了，不知道學校有沒有偵探社，如果有的話，我就加人偵探社好了!」

    「你啊!卡通看太多，整天就想著要當偵探。」田絲絲莞爾一笑，摸了摸妹妹的頭，問道：「學校功課難不難?跟不跟得上同學?」」一點都不難，我輕輕鬆鬆就跟上了……」

    「臭屁的小鬼!吹牛不打草稿。」風行舟見她們姐妹倆愈聊愈高興，自己完全被晾在一旁，老大不是滋味，忍不住開口插嘴。

    「喂!你不是在賞月嗎?亂插什麼話?」田蜜蜜白了他一眼，拉著姐姐的手，親親熱熱地說：「姐，我們別理他，讓他自己跟自己說話。」

    「臭、臭小鬼!你別太過分喔。」風行舟再也按捺不住，張牙舞爪地黑著臉說。「我剛才和絲絲不知道聊得有多開心，你一來就喧賓奪主，還敢叫你姐姐不要理我!?」

    「哇……姐姐，他凶我啦!」田蜜蜜忽然撲到姐姐懷裡，放聲大哭。「姐，他好凶喔!他不讓人家跟你說話啦!哇……」

    田絲絲見妹妹哭得傷心，趕緊輕拍著妹妹肩膀，柔聲安慰；抬頭望向風行舟時，已是一臉惱意。「風先生既然不高興我們姐妹倆在這裡說話，我們就先回房間了。」

    風行舟大急，連忙解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田絲絲不再理他，抱起妹妹，就往屋內走去；田蜜蜜攀著姐姐頸子，忽然抬起頭來，滿臉得色，對著風行舟做個鬼臉。

    風行舟這可傻眼了，頹然坐倒，口中不住喃喃自語。「唉!又被這小鬼給陷害了，這下子絲絲對我的印象又要變差了……」

    ***

    晨曦初露，朝霞經天。廚房內，田絲絲一邊哼著歌，一邊忙著做早餐；餐桌上，田蜜蜜和風行舟卻是大眼瞪小眼，相看兩相厭。

    「小鬼!我記得我好像沒得罪你吧?這些天幹嘛老是作弄陷害我、瞧我不順眼?」風行舟終於忍不住開口。

    田蜜蜜瞪了他一眼。「你是沒得罪我，可是你讓我姐姐傷心難過，比得罪我更嚴重。」

    「胡說八道!我喜歡你姐姐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讓她傷心難過?」

    「現在不會，以後就說不定了。」

    風行舟這可火了。「臭小鬼!你這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田蜜蜜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現在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姐姐，但以後呢?我不要姐姐像以前那樣傷心難過了。」

    風行舟大聲說：「我、不、會!」

    「以前江大哥也說不會的!」田蜜蜜斬釘截鐵地吼回去。「姐姐說你是花花公子，所以你的話完全靠不住。」

    風行舟平白無故被她安了個罪名，耳中又再度聽到「江大哥」這三字，妒意湧上，氣急敗壞地說：「他媽的!這『江大哥』究竟是什麼東西?他是他、我是我，他竟然敢讓絲絲傷心難過，老子宰了他!」

    「宰了誰?」田絲絲冷冷的語調響起。

    「絲絲……」風行舟見田絲絲手上端著一鍋粥，面若寒霜，正要開口解釋，卻被田蜜蜜慌慌張張打斷。

    「沒、沒事啦!這神經病自己在自言自語啦!姐姐別理他。」

    田絲絲瞥了妹妹一眼，將一鍋粥放到桌上，輕輕歎了口氣，喃喃低語。「有些事，姐姐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可、可是……」田蜜蜜脹紅了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著嘴唇，低聲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說了。」

    風行舟看了看田蜜蜜，又轉頭看著田絲絲，忽然開口。「只怕你不是忘了，而是拒絕去想、害怕去回憶。」

    田絲絲臉色驟變。「你……」

    「人一生之中，總難免要傷心幾次的，若是因此害怕愛情、拒絕愛情，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風行舟含笑看著她，笑意暖若春陽。

    「你、你懂什麼!」在田絲絲眼中看來，風行舟的笑容卻更像是冷笑嘲諷，一針針刺在自己心窩上；她身子不住顫抖，握緊了雙手，一字一句地說：「你這種花花公子把愛情當成遊戲，你又怎麼會知道，一個女人被傷透了心，躲在暗處自己舔著自己的傷口，是什麼滋味?」

    「是啊!我這種花花公子無心也無情，只配在慾海裡打轉，又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呢?」風行舟自嘲一笑，拉過一張椅子，若無其事地說：「坐下吃早餐吧!粥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有片刻間，田絲絲彷彿在他眼中發現了一種深沉的悲傷寂寞，比海還深、比秋意還濃；她心中莫名一痛，默默無語地坐下，替風行舟和妹妹各添了一碗粥，低聲說：「我還不餓，你們先吃吧!」

    「你現在是我徒弟，這些天都在我餐廳裡忙進忙出的，怎麼會不餓?」風行舟也盛了一碗粥，放在田絲絲面前，爽朗一笑。「你要是不吃得飽飽的，人家會以為我這個師父虐待徒弟呢!」

    田蜜蜜聽見這話，卻開始擔心起來。「姐，這個大壞蛋虐待你是不是?可惡!他一定讓你做很多、很多工作，把你當成菲傭使喚。」

    「你想到哪裡去了?」田絲絲苦笑搖頭，看著面前的粥，悶悶地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我美其名是在餐廳裡學習，但想拿個掃把幫忙掃地，他就生氣，拿起抹布抹桌擦椅，他也發火，弄得整個餐廳沒人敢派工作給我，害我閒在那裡和幽靈沒兩樣。」

    田蜜蜜一聽之下，隱隱約約猜到風行舟的心思；她瞪了風行舟一眼，不屑地說：「沒事獻慇勤，對姐姐不安好心。」

    風行舟微窘，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小鬼沒見識，難怪不明白我的苦心所在。」

    「別說蜜蜜不明白了，連我都有些懷疑你假公濟私了。」田絲絲垂著頭低聲說道，雙頰更情不自禁地燒紅了起來。

    「這、這……」風行舟更尷尬了，心思電轉間，靈機一動，想到了一番說詞。「你是來向我學習如何經營餐廳的，是不是?」

    「沒錯啊!」田絲絲抬起頭來，看著風行舟，認真地說。「耿姐說你是餐飲界的奇才，我只要跟著你學習，一定能讓爸爸的餐廳恢復往日榮景的。」

    「是嗎?」風行舟笑了笑，定定注視田絲絲，緩緩地說：「耿清秋這麼想，那你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又是如何?」

    田絲絲默然許久，終於小小聲地說：「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

    「我曾經說你沒半點本事，是靠著父母的庇蔭才能成為大老闆，我、我向你道歉。」田絲絲低著頭、搓著手，吞吞吐吐地說。「實地參觀過你位於台北的七家餐廳後，我知道你就算一無所恃，你、你還是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的。」

    風行舟聽見這話，容光煥發，整個人都亮了起來。「我聽過不少讚美，但，沒有任何讚美比得上你說的這幾句話。」

    田絲絲聞言，嘴角難得浮現一絲羞澀的笑意。

    田蜜蜜看看姐姐，又看看風行舟，心裡老大不開心，大聲說：「喂!你別想轉移話題。你剛剛說對我姐姐沒有不安好心，而是另有苦心，該不會是在打馬虎眼吧?」

    「當然不是。」風行舟臉上滿是笑意，慢條斯理地說。「我對絲絲的一番苦心，剛才不是已經有成果出來了?」

    田蜜蜜一愣，不懂他的意思；田絲絲也疑惑地張著大眼睛看著他。

    「想成功經營一家餐廳，靠的是靈活應變，憑借的是制度化、效率化的規劃管理，而不是體力和蠻力。」風行舟含笑看著田絲絲，侃侃而談。「我不讓你做那些瑣事雜役，就是要你多花點時間去觀察一家成功的餐廳是如何運作，思考自己未來的經營之道。」

    田絲絲懂了。「也因為我有去觀察、去思考，所以我才會明瞭，你並不單單只是一個花花公子而已，還是一個了不起的經營者?」

    「沒錯!」風行舟哈哈大笑，對自己的急智真是佩服極了。「你很聰明，並沒有讓我失望。」

    田絲絲定定看著他良久，才緩緩地說：「你真的一開始就這樣想，還是現在存心誆我?」

    風行舟笑聲頓斂，一陣心虛，乾笑了兩聲。「當、當然是一開始就這樣想，你可是我的『愛徒』，我怎麼會誆你?」

    田絲絲聽到「愛徒」兩字，臉上莫名一紅，咬著嘴唇，低聲說：「我答應過爸爸，絕對要將杏花村大飯店經營下去；所以不論吃什麼苦、受多大的委屈，我都不會放棄。這是我對我爸爸的承諾，我希望你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