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魚麗
她咋舌之餘,無奈地把兩手一攤,說:「哥,不管你信不信,這不是我寫的。」當時,我只有修改潤飾稿子而已,我不曉得為什麼會被掛上名字。」
文郁看完了報導,也說;「是啊,不像李姮的文筆。李廷,你不要生氣,也別罵她。」
「也不找個像樣的工作,混來混去都是不入流的。」李廷氣憤地撂下話,逕自出門。
李姬望著他,欲哭無淚,滿腹的委屈一時無處發洩,呆呆地坐著生悶氣。
「算了吧,只要不是你寫的就好了。」文郁拍拍她的肩,跟著進房間去了。
李姮憤而拿起雜誌翻看一遍。這不看還好,一細看之下,不由得火冒三丈。是她寫的文章,全被冒名頂替了;偏偏不是她寫的爛東西,卻被抓來當箭靶。一個氣不過,她抓起電話,打到獨家雜誌社,從頭上罵到腳底,一個也不漏。罵完了,她執著話筒,無力地發怔。
偏偏,她最害怕面對的人隔天就找上了門。褚煜寒著一張臉,大步走過來,當著她公司同仁的面,質問她。
「你是什麼意思?」說罷,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當眾朝她臉上潑了一杯水,啐道:「fuckyou!」然後就走了。
李姮呆呆站著,一臉狼狽相,她的臉蒼白木訥,眼淚跟著掉下來。這是她生平所受最大的侮辱!她咬著牙,切切地記住了,死命瞪著褚煜的背影,須臾不離。
同事們好意地勸她去擦乾,李姮抹了一下臉,吸口氣道:「沒事。」
復又低頭做她的工作去。
回家後,她把自己鎖在房哭了一整晚。
隔天早上,她照樣上班去,只是不說話。文郁憂心地望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她。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星期,她瘦了,又憔悴不已。剛好遇到文郁生日,不得已勉強去逛了一下街,買了一條項鏈。回到家,不巧,欣穎也來了,李姮打聲招乎,便進去了。
「別理她,她最近老是怪模怪樣。欣穎,來,吃點水果。」
文郁面帶疑懼地望著他們,忖度著他們之間的情況。當李廷帶她上門,並介紹她是褚世宏的女兒時,文郁頓時嚇住了,她一刻也不能平靜,深恐他們犯下大錯。
欣穎告別日才,文郁硬撐著,面帶微笑地送她出門,並邀她再來玩。
李廷送她到門口,並且陪她走了一小段路,直到轎車旁。
「我擔心伯母對我印象不好。」她頗擔心,仰頭望他。
「沒這回事,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李廷雖覺有異,也不想在她面前坦承,「上車吧,別杞人尤天。」
「對了,上回獨家內幕消息那件事,我們仔細調查丁。的確不是李垣寫的,我們誤會她了,我看她似乎耿耿於懷。」欣穎囑他,「好好安慰她。」
「算她上了寶貴一課吧。」李廷笑笑,不以為意。送走了欣穎,他回到家,文郁果然正等著他。
「李廷,告沂我,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下?」文郁十分憂心,惴惴然地笑著李廷的回答。
「媽,你這話問得好奇怪,我們是好朋友啊。也許吧,將來若有緣,我們會考慮婚嫁。」
「絕對不可以。」文郁嚴厲地說,聲音在得嚇住了李廷。他不解地望著她。
「為什麼?媽,為什麼不可以?我和欣穎彼此相愛,為什麼不可以?」
「我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文郁急切地說。
「媽,如果你不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我不會接受的。」李廷冷冷地拋下活,轉身進他的房間。
文郁登時跌坐在椅子上,她想,她不能夠再隱瞞了,再下去,將不知鑄下多大的錯。
李姮從房裡出來,走過去,安慰文郁。
「媽,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難過。這是我買的禮物,生日快樂。」她遞給文郁。文郁沒有心情,隨便就往一旁放。
「我剛聽到你和哥的爭執了。媽,說真的,褚欣穎條件那麼好,家世也好,你為什麼會反對呢?」李姮心裡又接著說,當初你一心希望哥進入旭揚,為的不就是揚名立萬,功成名就嗎?
這麼一來,不是更快,更能平步青雲?
文郁抬起頭,望著李姮,兩眼盛滿無名的哀傷,幽幽說道;「還記得你爸爸去世時,我和你說過的事嗎?」
李姮點點頭。
她怎麼會忘記?
……那一夜,喪儀完畢,一切歸於沉靜,母女對坐,幽幽一盞燈下,細說從頭。
「我曾喜歡過一個人,一個寡情薄義的人。懷了你哥之後,他屈服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別人。而我懷了你哥被父母趕出家門,這就是為什麼到現在我仍然和你外公外婆他們沒有往來的原因。除了因為我是養女之外,最重要是因為我心裡有怨。李姮,你一定會詫異我為什麼會那麼愚笨地生下你哥。
我原可以把他秘密拿掉,沒有人知道。我一生孤獨,真想有自己的孩子。當時,也想得天真,以為總有辦法的。還好,後來遇到你爸爸,他救了我,收容了我,也照顧我。只是啊……」文郁抹抹眼睛。「我一生辜負他。」
李姮當時終於瞭解了很多事情。
但是,那夜之後,為了某種她們共有的默契,絕口不提了。
「你哥既然不是你爸親生的,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姮,你沒問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想問,對不對?是的,就像我曾告訴你的,當我嫁給你爸時,已經懷有李廷了,他的父親家世非常好,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終於沒有選擇我。」
「李姬豁然明白了,抱著說:「難道是褚欣穎的父親?」
文鬱沉重的點了頭。
李姬一時也失措了。她拍著母親的背,望向窗外。生命中的苦澀感覺再次襲向她。
她幽幽地說:「媽,你苦心安排哥『旭揚』,是不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夠繼承褚家的產業?可是,你卻沒料到他會愛上同父異母的妹妹。媽——」
李姮不再說了,把一切一切的話語都付與深沉的夜。
翌日一早她就出門了,她知道身後將有一個破碎的心旋踵而至。這又如何?她仰首望天,其實生活都是一樣的,充滿無奈和淒苦。
突然,在巷口,她看到一個久違的人出現了,褚煜望著她,定定的,像一座雕像,站立在晨風中。
對李姮而言,經過昨夜褚家的意義已經是非比尋常了。先前褚煜的侮辱倒是淡了,如今她介意的卻是他父親的寡情和薄倖。於是,冷冷地走過去,無視於他的存在。
「我來道歉。」他艱澀地開口,似乎視之為一件苦差事。
她不理,冷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我來收回我的話,你聽到沒?我向你道歉。」他追上她,急切地說,顯得很沒自信。
「不必了,潑出去的水和說出去的話一樣,永遠也收不回來。褚大少爺,請你讓開,我要去上班了。」
李姮撥開他,剛好公車來了,她跳上去,把他拋在後面。
褚煜聳聳肩,頹喪地回頭開車,心裡放不下的還是她顯然瘦了和憔悴了的容顏。
文郁叫醒李廷,平靜地把往事扼要地說了。李廷揉揉惺忪的睡眼,問:「媽,我是不是在作夢?」
文郁重述一遍:「你和欣穎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絕對不可以戀愛結婚。」
李廷忽地清醒,他鐵青著臉,重重地一個摔頭:「天啊!這是什麼世界?我睡了一覺起來,欣穎竟變成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他起身,緩緩地走向門。說:「我終於明白了。這就是為什麼你根本不愛他的原因。我終於懂了——可是,他媽的,為什麼要扯上我?」
他憤怒地撞打牆壁,痛苦不能自抑,「為什麼是我?為什麼?」
李廷說完,默默地走出去。
他沒有去公司上班,只交代同事替他請假。
也沒有和朋友聯絡,他似乎安心要從這個地球上消失一般沒了音訊。一天兩天地過去了,文郁也沒有他的消息。
欣穎急切地跑來,她苦苦地哀求文郁,「伯母,你不喜歡我沒關係。但是,請你告訴我,李廷那裡去了。伯母,我求你。」
「孩子,我也不知道。」文郁淌著淚回答。
「你說謊,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否則李廷不會不告而別。—定出了什麼事,伯母,請你告訴我,好不好?」
文郁望著她,無能地搖頭——教她怎麼向欣穎說呢?這箇中的曲曲折折,恩恩怨怨?
欣穎問不出所以然,只有黯然離去,她堅決地說:「好,您不說,我自己去找答案。您不讓我見李廷,我自己去找他。」
文郁憂心忡忡地望著欣穎的背影,她想,也許該是去見那個人的時候了。
褚世宏接到電話的剎那,愣住了,一時不能言語。排山倒海而來的回憶,催逼著他,當年的愧疚與遺憾齊上心頭。也不及去思考她為什麼會在三十年後又找他,一股強烈想見她的衝動使他坐立難安,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