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余眇
她祈求天上的神祇讓他在另一個世界也能過得好。
走出神社,御影淨仰望蔚藍的天空,心底仍舊縈繞著一股哀傷揮之不去,她還是很難接受籐堂望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事實,但是黑焰集團裡,原本歸屬籐堂望所管理的地盤,已改由籐堂家老二--籐堂啟介接手了。
她心中的某一個部分彷彿也隨著他一同死去了。
但是,每每想起和他有關的事,她的胸口仍舊會疼痛難當。
雖然……縱使籐堂望還活著,她和他--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不能在一起也無所謂,她只希望他能夠活得好好的。
她不要他死……御影淨眨巴著眼睛,努力地想把眼底的霧氣驅散。
如果不是她的學業還有半年多才能完成,她早就離開日本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了。
而未來--她茫然了,離開日本她又該去哪裡?回故鄉台灣嗎?
「不要、不要,你們放開我!」忽然,一個年輕女子的尖叫聲陡地傳來。
御影淨回過神來,左顧右盼地找尋聲音的來處。
「由不得妳下要,妳爸爸賭輸了欠下一大筆債,他已經把妳抵押給我們大哥還債了。」
「我不要,救命啊--」
御影淨循聲找去,看見兩個混混正在和一名年輕女孩拉拉扯扯。
她大喝了一聲,「你們在做什麼!」
「滾開!」一名混混啐了聲。
另一名混混轉過頭,上上下下瞟了她好幾眼,警告地道:「不關妳的事,妳最好不要多管閒事,給自己找麻煩。」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兩個大男人的對手,但是對上年輕女孩求救的眼神,她卻沒辦法坐視不管,「隔不遠就是神社了,你們在這裡做這種當街擄人的壞事,難道不怕神明處罰你們嗎?」
其中一名混混火大地逼近她,「在我們被處罰之前,還可以先教訓妳一頓。」
「警察!」御影淨指著他們背後大叫一聲。
兩名混混同時轉頭一探究竟。
御影淨趁機用身體衝撞那兩名混混,把他們撞得倒退了好幾步,她迅速抓起年輕女子的手就往前狂奔,「快點跑!」
「臭女人!」
「八格野魯!」
兩名混混很快地追上她們,其中一人探手揪住御影淨的頭髮就要往後扯的同時,有一隻手在他的手肘輕輕一擊,他如遭電擊地鬆開手,整隻手又麻又痛。
「兩個大男人這樣欺負兩個弱女子是很可恥的行為。」
「揍他!」兩個混混互相使了個眼色,一同出手攻擊仗義援手的男子。
這個熟悉的聲音……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麼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嗓音?御影淨渾身一震,楞住,下一秒她隨即熱淚盈眶。
可能嗎?可是電視上的報導明明說他受了重傷送醫不治,他……有可能還活著嗎?雖然希望極為渺茫,她仍舊期望著。
「望……」她低喃著。
他的背影也像極了她記憶中的籐堂望。
在那一瞬間,她記憶中的身影彷彿和眼前這男子的背影緩緩重迭了。
御影淨胡亂地拭去盈滿眼眶的淚水想要看清楚男子的長相,一方面急著想要確認眼前這個出手替她解圍的男子是不是籐堂望,另一方面卻又害怕希望會破滅。
「小姐……」年輕女孩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見義勇為、出手救自己的女人淚流滿面,「是不是他們拉妳的頭髮很痛?對不起,妳都是為了救我才會……」
御影淨搖頭。
不是?那她為什麼流眼淚?年輕女孩很納悶。
她透過迷濛的視線,注意著男子以一敵二地將兩名混混打得落荒而逃,這樣的場景是那麼的熟悉,就如同當初她和籐堂望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
「妳們沒事吧?」男子轉過身走回來。
年輕女孩迭聲道:「沒事、沒事,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是他!在看清男子的長相之際,御影淨心中的希望悉數破滅,眼淚掉得更凶了。是自己太異想天開了,籐堂望在一年前就已經死去了,怎麼可能又在她的面前出現!
男子深邃的眸底有抹精光流轉,蕩漾出一絲心疼。「很痛嗎?」
她吸吸鼻子,抹抹臉上的淚,「我沒事,謝謝你。」聲音還有些瘖啞。
為了避免那兩名混混又回頭找來,兩人陪同年輕女孩回家去收拾一些東西,並給她一些錢,送她坐上車前去投靠住在另一個城市的母親。
他們對彼此有了初步的認識。
車子遠離之後,御影淨收回視線,轉頭,「祈先生,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我也該回去了。」這麼巧,他也叫望。
「唔--」祈望忽然呻吟了聲,彎下腰。
「你怎麼了?」御影淨關切地問。
「大概是剛剛不小心被那兩個混混打到了,有點痛。」他輕蹙著眉宇。
方纔她好像沒看見他被那兩個混混打中。
御影淨不解地望著他,「要不要緊?」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哎唷……」瞥見她眼底的疑惑,他連忙又呻吟了聲。
感覺好像真的很痛。她走近他身邊,伸手去攙扶他,「我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
「不用了。」他順勢輕輕地靠在她身上。
「可是……我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痛苦,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好、」方纔他以一敵二明明很神勇,還把那兩名混混打得落花流水,怎麼這會兒卻哼哼啊啊地呻吟著這邊痛、那邊也痛。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不用了,應該休息幾天就會好了。」他婉拒了她的提議。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攙扶著他走向他停放車子的地方。
「哎哎……」要坐進車子的駕駛座之前,他故意加大音量。「能不能……麻煩妳開車送我回去?」
「可是--」她遲疑著。
「看在我是為了救妳才會受傷的份上,妳不會那麼狠心下幫我吧!」他看著她的眼神裡帶著祈求。
於情於理,她都有義務送他回去,「鑰匙給我。」
「謝謝。」祈望將車鑰匙交給她。
御影淨讓他坐進駕駛座旁的位子,然後繞到另一頭上車發動引擎,按照他的指示開車送他回家,只是愈開愈覺得奇怪--這條路怎麼和她回家的路一樣?
「到了,就是這裡。」
她將車子停在千田家隔壁的一棟房子前,「你住在這裡?」
「對啊,有什麼不對嗎?」他挑起眉反問。
御影淨的胸口微微一震。他連挑起眉的神韻也像極了籐堂望……
她努力地穩住自己脫序的心跳,「我就住在隔壁。」
「真的嗎?太巧了!原來我們還是鄰居呢!」他驚喜地道。「以後也請妳多多指教。」
「再說吧。」她總覺得有古怪。「我已經平安把你送到家了,再見。」她將車鑰匙交還給他,就準備走人。
「妳明天會過來看我吧?」他忽然又出聲。
過來看他?「不要。」她轉過身邁開步伐。
「我自己一個人住又受了傷,說不定還有內傷,要是今天晚上突然暴斃的話,恐怕過了好幾天都不會有人發現。」他像是在自言自語,音量卻正好可以讓御影淨聽清楚。
她的腳步一滯。他是故意那麼說想讓她良心不安的,她根本毋需理他,可是他為了救自己才會和那兩名混混打起來卻是不爭的事實……她終究還是妥協了。
「我明天過來看你就是了。」丟下話,她隨即快步地走向隔壁的千田家。
他這哪是什麼見義勇為、救美的英雄,他現在的行徑根本、根本就像是一個無賴嘛!這個祈望到底想怎麼樣?
但是,他給她的感覺……真的很像籐堂望。
卻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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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望就這樣闖進她的生活裡,賴上她,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也拒絕不了。
而且兩人正好隔著窗戶比鄰而居。
「咚、咚。」窗戶傳來兩個清脆的聲響。
御影淨當作沒聽見,繼續翻看她的資料寫報告。
一分鐘之後,窗戶上又被不明物體敲了兩記。「咚,咚。」
她很努力地按捺住性子,不想去理會。
三十秒後又連響了三聲。「咚、咚、咚。」
看這情形要是她不打開窗戶回應的話,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為了不吵到附近鄰居,她只得站起身走去將窗戶打開--
「叩。」還來不及開口興師問罪,一個不明物體立即直直地敲上她的額頭。
她揉了揉額頭,瞪向對窗的罪魁禍首,低吼道:「祈望,你到底想怎麼樣?」
「啊!」從對面窗戶探出上半身的祈望一愕,俊臉浮上一抹歉然的神色。「抱歉、抱歉,我沒有注意到窗戶已經打開了,妳的額頭有沒有怎樣?痛不痛?」他哪知道會那麼神准!
她白了他一眼,「你讓我敲一下就知道痛不痛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的額頭一定腫包了。
「現在已經中午了。」
「我當然知道現在已經中午了,不用你來提醒我。」太陽那麼大、陽光那麼刺眼,她當然知道現在是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