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於瑄
倘若他當初沒有提出退親之事,那麼,忻兒今天嫁的人該是他而不是祁雲,思及此,他頓時懊悔萬分,久久不能釋懷……
第六章
自從新婚夜之後,祁雲便不曾再踏入新房,就連歸寧那一日,仍不見他的蹤影,寧忻是獨自回碩親王府的。
女兒歸寧卻不見女婿作陪,碩親王理應關心地詢問才是,沒想到非但沒有,還暗示寧忻,若不受夫君寵愛,不如早些成全芷芯和五阿哥,將芷芯接進宮裡去,這樣也許她還能保住正室之位。
寧忻心已涼,情已冷,只是淡淡地虛應了聲,椅子尚未坐熱,便立即轉回宮裡。
這日,天剛剛泛起濛濛亮光,寧忻便已醒來。
下意識地將錦被擁在胸前,她緩緩睜開眼,側首一望,身旁空蕩蕩的,睡不暖的炕床上永遠只有她一人,漫漫長夜裡,唯有寂寞與她相伴。
低低歎息了聲,她掀開被子下床。她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深閨寂寥。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並不陌生,畢竟早在她嫁進宮裡前,在碩親王府裡過的便是乏人聞問的孤寂生活。
只是,那時的她心無所戀,也無所煩惱,所以始終能甘之如飴,淡然以對,然而,現在的她和昔日不一樣,她自己心裡很清楚,縱使她再怎麼否認、怎麼漠視,終究無法自欺欺人,她的心中早已駐進了一道俊逸挺拔的身影。
這身影牽動著她的心,平靜的心湖早在和他初次相遇時便已擾動,泛起一波波漣漪,直到現在仍未曾停止。
成親已過大半個月,新婚之夜後,她不曾再見過他一面。他當真如此厭惡她,怨限她,連見她一面都無法忍受?
幽幽地又歎了一口氣,寧忻移動蓮步,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抬眼望視,鏡中映照出她絕美卻有些清瘦的面容,鏡裡的佳人,眉宇間彷彿透露出猶似剪不斷,理還亂的淡淡相思.....寧忻驀然心驚,曾幾何時,她也有黯然惆悵的悲鬱情懷?她一向以自己的幽淡冷靜為傲,認為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撩動、影響她素來寂寥、孤冷的心境啊!
她勉強綻出一抹笑,小紅待會兒便會進來服侍她梳洗、更衣,她萬不能教小紅見著她這抑鬱的一面。
在人前,她必須讓自己保有一顆淡然自在的心,所有的悲愁和哀思,就留待夜深人靜後,獨自一個人品嚐吧。
此時,房門被人輕敲兩下後打了開來,寧忻深吸口氣,綻開一朵清麗動人的笑,緩緩轉過身去。
「早啊,小紅。」
又是一天的開始……
*****
祁雲在新婚後便冷落新娘子,大半個月不曾回凝雲軒過夜的事情,很快的傳到香妃的耳裡。
宮裡的人都傳言,寧忻格格十之八九長得不怎麼樣,所以才會遭暄朗大將軍退親,現下好不容易由皇上賜婚嫁給五阿哥,卻仍是落得備受冷落、遭人唾棄的下場。
宮裡見過寧忻的人本就不多,加上她一向深居簡出,能見著她的只有服侍她的小紅、凝雲軒的管事張嬤嬤和幾位宮女、太監,也難怪會傳出這種不實的流言。
香妃為此特地傳了張嬤嬤前來,求證祁雲這段日子是否一次也未曾回過新房。
張嬤嬤和寧忻相處了一段時日,對於外傳的關於寧忻其貌不揚、性情驕縱的流言很不以為然。她雖然性喜清靜,沉默少言,但從不擺主子的架子,總是平易近人,溫言以對,真不知這傳言從何處生起。
可這些閒言閒語裡,倒是有一點說對了,祁雲在新婚之夜後確實不曾回凝雲軒過夜,接連著好幾日都住在騰雲閣。
騰雲閣是祁雲招待貴客之處,芷芯過去常到宮裡小住數日,待的就是騰雲閣。
如今,他不住凝雲軒卻偏往別處待去,擺明了是故意冷落寧忻,張嬤嬤實在想不透,像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性子又和順溫柔,主子為何將她冷落一旁,忍心不聞不問?
因此、趁著香妃傳喚,她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說給香妃聽,盼她能想個辦法,別再讓這麼一個令人憐惜的美人兒獨守空閨了。
香妃聽完張嬤嬤的陳述,震驚不已,且為寧忻心疼萬分,她沒想到這祁雲痛恨這門親事已到這種地步。
這門親事是她的主意,原本是出自一番好意,沒想到卻害了忻兒。苦了這孩子,她心裡著實過意不去,她絕不能讓情況繼續惡化,得想個法子幫幫忻兒。
香妃暗自思索著這事該怎麼解決。她絕不能當面替忻兒出頭,忻兒會瞞她這些事,無非就是不想給她添麻煩,但她又怎能坐視不管呢?
只是,若她出面,依祁雲倔強的個性,鐵定說不動他,還會使忻兒為難。而永祥那孩子說什麼有妙法子,卻仍不見他有啥行動,真是急煞人了!
香妃左思右想,琢磨半天,最後終於決定,這件事就請皇上出面解決吧!也只有皇上才能說得動祁雲,事到如今,她別無選擇,就算會得罪祁雲,她也要將這件事向皇上稟明,請皇上為忻兒討個公道。
*****
次日,乾隆在香寧宮召見祁雲。
由於香圮將事晴的全部經過源源本本說給乾隆聽,乾隆聽完後大為震怒,因此命人火速傳召祁雲。
請過安之後,祁雲站立一旁,淡淡地問道:「不知皇阿瑪召見兒臣所為何事?」
乾隆輕哼一聲,目光炯炯地怒視著他,「好個不知所為何事!你眼裡可還有朕這個皇阿瑪?」
祁雲神色微微一凝,心裡已有了譜,皇阿瑪召見他必定是為了他冷落寧忻之事。
「兒臣謹遵皇阿瑪的訓示,還請皇阿瑪明白告訴兒臣所怒為何。」他表面仍是一副沉穩淡然的神態,卻對寧忻這般用盡心機的手段而暗暗咬牙,心中對她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層。
乾隆瞪著他,沉聲道:「朕將寧忻格格指給你,至今你心裡可是仍非常不滿?」
「兒臣不敢。」祁雲不疾不徐地應答。「兒臣不是已遵照旨意迎娶了寧聽格格嗎?」
「不敢!?」乾隆挑眉,「你還有什麼不敢的,表面上看來,你確實已遵照朕的旨意和寧忻格格拜堂成親,可暗地裡你卻將她冷落一旁,不聞不問,可有此事?」
他深幽的雙眸無懼地回視乾隆,冷冷地道:「做妻子的不得丈夫恩寵,該是誰的錯?如今,寧忻格格不得兒臣愛寵,兒臣何錯之有?兒臣念及她身為香圮娘娘的外甥女,並未指責她的不是,更末廣納待妾辱沒了她,兒臣自認這麼做並無虧待她。」
他的一番話說得乾隆微微一愣,啞口無言。
「唉!」半晌之後,乾隆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遠地看著他,「你當真給過她機會,讓她表現真實的自己嗎?還是你已被先入為主的偏見蒙蔽了雙眼,蒙蔽了你的心?朕指給你的是一塊光潔無瑕的美玉,而非俗氣的珠寶,你可曾仔細看清楚、想清楚?」
祁雲沉默不語,只是凝著一張臉,一點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乾隆見他如此執拗,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明明是寶,你卻將她當成草,若不及時醒悟,將來悔恨莫及的可是你!為了不讓你鑄下大錯,有件事你非遵從不可。」
祁雲恭敬地道:「皇阿瑪儘管吩咐,兒臣定當遵行。」
「很好,你牢牢記住,無論如何,終生不得休了寧忻格格或廢去她的正室之位,這一生,她永遠是你的妻子。」
祁雲身子微微一僵,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回道:「兒臣遵旨。」嘴裡雖然答應,可他的臉色卻已鐵青,雙眸也陰鷙地瞇起。
好個寧忻,從來沒有人能逼迫他、威脅他,他會讓她知道,她這樣做只是更加讓池鄙視、厭惡。他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嘴角跟著勾起一抹下易察覺的森冷笑意。
*****
凝雲軒的門被霍地踢開。
夜晚沐浴過後,寧忻正在窗前撫琴自娛,沉醉於琴音中,見祁雲踹門而入,她陡地驚愕住,琴聲頓時停止。她隨即鎮定心神,恢復一貫的冷淡神情,淡淡地睇了他一眼。
她身旁的小紅見祁雲神色有異,急忙上前曲膝福身道:「五阿哥吉祥。」
「下去!」他冷冷地命令。
「這.....」小紅猶豫地望了望他那怒氣騰騰的臉孔,又回頭看了寧忻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五阿哥顯然正生著氣,她怕他會傷害格格。
「馬上給我出去!別讓我再說第二次!」祁雲低喝一聲,神情陰森得駭人。
「小紅,你下去吧。」寧忻柔聲道。她不想讓小紅平白受連累。
「是。」小紅無奈地答允了聲,隨即跨出房門。
小紅走後,寧忻才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祁雲見她仍平靜地坐在琴案旁,他挑起眉,狠狠地反踹一腳將房門踢上,似乎想把激狂的怒氣一古腦兒全發洩在這一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