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於瑄
不久,她即為王爺生了個小貝勒,地位因此水漲船高。反觀常福晉,和王爺結縭多年,卻只生了甯忻格格,之後因不受寵幸,便也未能再生下一兒半女。
常福晉心知自己不受丈夫寵愛,愈顯鬱鬱寡歡,愁眉深鎖,久而久之,竟積鬱成疾,綺年便香消玉殯,留下年僅八歲的寧忻。
寧忻自出生以來,雖貴為正室之女,卻從不受到重視,從小就缺少父親呵疼及愛護,反倒是韻福晉所生的宣瑾、芷芯獨佔了碩親王全部的關愛,因此寧忻在碩親王府裡就像一抹影子似的。
偏偏她的性子又矜冷驕傲得緊,從不試著討人歡心,不願向自己的阿瑪撒嬌,說些好聽的俏皮話,所以多年來父女關係一直十分冷淡,兩人甚少見面,而王府裡的大大小小,甚至奴僕幾乎快忘了有這位格格存在。
吳嬤嬤歎了一口氣,心疼的道:「嬤嬤是為你抱不平呀!你就是這麼不痛不癢的,又好說話,人家才會欺到你頭上來。」
甯忻微勾唇角,深幽澄亮的明眸冷漠依舊,白皙絕美的臉龐絲毫沒有透露出情緒的波動,彷彿早已無喜也無悲,只剩冷眼看世情。
「隨她們去吧!現在的我過得清靜安然且自在,任她們說什麼、做什麼都與我無關。」她的嗓音輕柔,沒有一絲埋怨和不甘,有的只是疏離和漠然。
吳嬤嬤見她這樣,不由得為她擔心起來,「話可不是這麼說呀,你這麼無慾無求,成天就窩在悅寧閣裡,王府裡的家僕、丫鬟們有幾個認得你?更可惡的是不知道誰在外頭亂造謠,說什麼你因為破相,醜得嚇人,所以整天關在家中,足不出戶!」
她愈說愈氣憤,一張老臉都擰成一團,接著又忿忿地道:「依我看,八成是芷芯那個狡猾奸詐的丫頭散播謠言,惡意中傷,她是存心不讓格格找到好歸宿!」
寧忻倏地冷凝著一張臉,看著鏡中自己的臉孔,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額頭的疤痕。她永遠也忘不了這道傷疤由來,因為在那天,她將額娘唯一遺留給她的明珠摔破了,想到這兒,她不禁悲從中來。
若說她的心裡真有恨,也只是恨他們如此殘忍,以傷害她及額娘的感情為樂,任何榮華富貴、物質享受,她根本下屑一顧,也不希罕,但額娘的尊嚴她不能不顧。
額娘生前雖貴為福晉,卻因不受寵而無法樹立威嚴,在王府裡根本毫無地位可言。如今額娘已逝,她雖深居內苑,與世無爭,但若有人冒犯她嫡長女大格格的身份和尊嚴,她必定全力反擊,不任人欺侮,這是她唯一能為額娘做的事,她不能讓額娘在九泉之下繼續悲傷落淚。
「芷芯在外面講些什麼與我無關。」甯忻冷冷地道,「但無論她怎麼抹黑我,我仍舊是碩親王府的大格格,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愛怎麼說便由她去說吧!只要她別說到額娘頭上去,我毋需同她一般見識。」
「唉!你就是麼好性子,難怪她會如此肆無忌憚,還搶走你的心上人暄朗大將軍。」吳嬤嬤憂怨的道,然而話一說出口,才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件事可是格格心頭的痛,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愈老愈不中用!
望著寧忻難得有任何情緒的臉龐掠過一抹黯然之色,吳嬤嬤自責不已。「格格,是嬤嬤不好,提起了你的傷心事,我……我真是糊塗,什麼事不好說,偏要說這個!你可別放在心上,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呀、是呀!格格,你別想太多了,就當嬤嬤沒說過這些話。」一旁的小紅也趕緊幫腮,生怕主子會因此再度陷入過往的情傷中。
王府裡的人全都知道,暄朗大將軍原本喜歡的人是甯忻格格,兩人情投意合,他也已經上門提親;誰知道芷芯格格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手段,硬是搶走了暄朗大將軍,還讓他撤回了提親之議,這件事更傳遍了所有的皇親貴族耳裡,人人都以為甯忻格格其貌不揚,兼有破相之說,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上門提親,轉眼間,格格都已雙十年華卻仍待字閨中。儘管心裡很為格格不平,但小紅並不想讓主子再次陷入痛苦的回憶裡,所以絕口不提這件事。
寧忻揚起一抹略帶憂傷的笑,安慰著說:「你們別擔心,我沒事,那畢竟是兩年前的事了。」
她雖然曾怨過暄朗變心,但情已逝,心已死,她不會再為他傷心了,只是她不明白,芷芯既已得到他,又為何還未與他成親呢?
也罷,這事已與她無關,不是嗎?思及此,她又恢復一貫淡然的模樣。
「吳嬤嬤,若沒其他事情,我想進去歇息一下。」
吳嬤嬤見她已無啥異樣,連忙點點頭目送她離去,隨即又想起一件事情,她趕忙追上去,「哎呀!我差點兒忘了,王爺要我轉告格格,香妃娘娘要你明天進宮一趟,說是有事要跟你說。」
寧忻微微頷首,心想姨娘只是想找她聊聊罷了。自從額娘過世後,姨娘對她更是百般憐愛呵護,而她也只剩下姨娘這個關心她的親人。
「嗯,明天我會進宮一趟,你代我回阿瑪的話吧。」
語畢,她徐徐走進房裡,只留下一臉感慨、心疼不已的吳嬤嬤佇立在花廳,忍不住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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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寧忻特別打扮了一番才進宮裡去。非是她愛美,而是不想讓姨娘擔心,認為她在碩親王府裡受人欺侮。姨娘性子直爽,若真讓她知道自己受了什麼委屈,必然會出面替她爭回一口氣,這是她極力想避免的。
她讓小紅為她梳了個高髻,簪上金釵,更顯得耀眼;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紅鑲花錦緞長襖,襯著杏臉桃腮嬌滴滴的愈顯粉嫩。一雙玉足穿著繡了花的花盆底鞋。精心打扮過後的她,更是美得讓人看了目不轉睛。
這身打扮是為了讓姨娘放心,否則,她喜好素雅的顏色及衣著,萬不會這般艷麗嫵媚。
打扮妥當後,她領著小紅,吩咐了頂轎子,便往皇宮裡去。
來到香甯宮,一名太監已在外頭候著。
「格格請進,娘娘正等著您呢!」太監向她福了個身,恭謹地道。
她微微笑著頷首,帶著小紅步入香妃的寢宮。
香妃已在廳裡等著,一見著她,忙站起身來,拉過她的小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將她瞧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點點頭。
「氣色還算不錯,不過好像瘦了點。」香妃憐惜地道,便又拉著她在圓桌旁坐了下來,將一盅補品推至她面前。「來,快把這盅燕窩燉蓮子吃了,補補身子。」
寧忻笑著推辭,「姨娘,您吃吧,我不餓。」她一向不喜歡吃補品。
香妃微蹙黛眉,擺出一副不悅的神色,命令道:「姨娘要你吃你就吃,別跟我客氣。姊姊就只留下你這個女兒,我不照顧你,還有誰會對你好?」
她不願拂逆姨娘的好意,便聽話地喝起湯來,這世上確實只剩下姨娘會關心她、愛她,她怎能拒絕姨娘為她設想的一切。
待她喝完後,香妃才滿意的眉開眼笑,疼惜地望著她因湯的熱氣而變得紅撲撲的小臉蛋。
凝視了好半晌,她突然幽幽地歎了口氣,「忻兒,你今年已經二十歲了吧?」
寧忻點點頭,不明白姨娘為何忽然問起她的年齡。
香妃望著她清澈美麗的大眼,歎道:「你是愈長愈美了,只不過花再美也終會凋謝,你也該許個人家了。」
她愣了半晌後,才緩緩地吐語,「姨娘,忻兒沒想過要嫁人,況且也沒有人會要娶忻兒的。」
「傻瓜,女孩兒終歸要嫁人的。」香妃拍拍她的小手,莞爾地笑道,接著神色一斂,擔憂地瞅著她,問道:「你還想著暄朗的事兒?」
寧忻連忙搖頭,「不,自他選擇了芷芯之後,忻兒便再也不曾想過他,只是忻兒對婚事也已心冷了。」
香妃聞言忿忿地拍了下桌子,怒道:「這芷芯也太狡詐了,明知你和暄朗兩人情投意合,已互許終生,她竟然還從中破壞,硬是折散你們倆,真是豈有此理!」
甯忻只是淡然一笑,「這怪不得芷芯,若注定是我的,別人怎麼搶也搶不走。」
香妃可嚥不下這口氣,「她根本是存心破壞你的幸福!你看她,和暄朗來往了兩年多,卻始終疏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他。依我看,她只是存心想折你的台,跟你過不去。」
「若真是如此,那也由她去,我懶得同她一般計較。」她垂下眼睫,默默地望向窗外。
「那怎麼行!」香妃挑眉嬌斥道,「這女娃兒心機同她母親一般重,明明不愛暄朗,卻硬是要搶走他!你可知道,她和五阿哥祁雲可好得很,天天到宮中來伴著他,早把暄朗給甩了,真是教人愈看愈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