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於喬
「沒錯,而且他也是個獸、醫、師。」
心裡突然一跳!溫仕寧表面上裝作不吭聲,臉上肌肉卻不自在地抽了幾下。
「獸醫?我還以為妳特別討厭獸醫師。」
「誰說的?我只是不喜歡某個自大狂——」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溫仕寧一眼。「而那個人又剛好是個獸醫師而已,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喔。長得不錯嗎?」他佯裝冷靜隨口問道。
「嗯,又高又帥,人又溫柔,」莫少言原本語帶諷刺的冷淡突然融化了,「而且很體貼哦!」眼神也開始散發出著迷的淡淡光輝。
「這麼喜歡他,那去倒追他好啦!」溫仕寧滿口酸溜溜藏不住。
「唉!我是想啊!只可惜人家已經有老婆了。」
「你不是說他很年輕嗎?這麼年輕就有老婆了?」
「是啊!才二十五歲,老婆、房子和自己的動物醫院都有了,更是令人羨慕。」她的臉上露出嚮往的表情,好像阿哲是她的偶像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更酸了,酸到可以釀出工研醋。
「真好,害我也想找個年輕英俊的獸醫嫁了,然後安心做個獸醫師娘就好。」
年輕英俊的獸醫?那不就是在說自己嗎?
偷偷看了一眼那個雙手捧頰、四周還有小花飄舞的莫少言,只見對方壓根兒沒往他這瞧一眼,敢情是根本不把他當成「年輕英俊的獸醫」!
那他在她眼裡到底算是什麼?一個中年怪叔叔而已嗎?看到帥哥就傻了眼,真是花癡!他心裡暗暗罵著,賭氣轉過頭假裝看電視,不想理她。
只是莫少言根本沒注意到他的「情緒不穩」,依舊帶著崇敬的神色,阿哲長阿哲短地說個不停。
***
那天下了班,溫仕寧還是一肚子悶氣,不過是個半調子的獸醫罷了,幹嘛一直掛在嘴上說不停?什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一堆優點講都講不完,難道自己就一丁點兒值得誇獎的地方都沒有嗎?
騎車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那個怪女生崇拜誰、喜歡誰?難道是……
不不不,不可能,他用力甩了甩頭,差點沒把頭上的安全帽給甩出去。
誰會喜歡那個毒牙利嘴的怪丫頭!
好吧!其實她是長得不錯,看起來挺順眼;身材修長,聲音甜美,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想起她的笑容,溫仕寧嘴角不知不覺輕輕微揚起來。
是啊,其實那小丫頭笑起來的時候還挺討人喜歡的。
就可惜她似乎不常笑。是自己講的笑話真的太冷,所以才沒辦法把她逗笑嗎?
「喂!前面的!你到底走不走啊?都已經綠燈了!」後面突然喇叭聲大作,等得不耐煩的計程車司機用力按著喇叭兼大吼。
驚醒過來的溫仕寧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十字路日的紅綠燈前呆了快整整一分鐘!他趕緊說了聲抱歉,加足油門衝了出去。
還好臉上戴著安全帽,沒人看到他的臉,也沒看到他當時尷尬的表情。
好不容易帶著混亂的思緒回到家,匆忙洗了個澡,懶洋洋地爬上床躺下,溫仕寧閉上眼,開始不情願地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酸溜溜的反應。
沒道理啊?不過是個還在念大學的小丫頭,難道自己真的會喜歡上她?
煩躁地轉了個身,真喜歡上的話就糟糕了。
他當然深知自己口是心非的個性,而且這種個性一遇上他喜歡的人更是發揮到極致,也許是因為面對喜歡的對象太緊張控制不住自己,腦袋裡想什麼硬是沒辦法傳送到嘴上,結果說出來的話往往連他自己聽了都想打自己一巴掌!
討厭的怪丫頭!他心裡暗暗罵了一聲,用力把頭埋進枕頭裡。
***
不在意!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其實不喜歡她!
第二天在莫少言上班前,溫仕寧拚命對自己作好心理建設,說服自己只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而已,對方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女生,他怎麼可能看得上眼?
但左等右等,等了半天就是不見莫少言出現,他心裡開始有點焦急起來。
怪了,她一向從不遲到的啊!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強自按下心頭的煩躁,反正不過遲到幾十分鐘而已,何必那麼擔心?
等到過了兩個小時莫少言還是沒出現時,他真的開始有點慌了!送走了一位客人後,他匆忙打開電腦裡的檔案,找出她的手機號碼。
響了十幾聲依舊沒有人接,手機自動跳進語音留言系統,他聽了那機械性的女聲後便掛上電話,心裡叨念著辦了手機又不接電話,那辦手機做什麼?
才嘟嚷完,桌上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嚇了他一大跳!
「喂?醫生嗎?」
果不其然,像是有心電感應知道他在說自己壞話一樣,莫少言馬上回了電話。
「對不起,我現在人在阿哲的醫院裡。剛剛在學校裡我們發現有一隻母狗難產,我又剛好有機車,就順道幫忙把狗帶到阿哲醫院裡,現在正在動手術,待會兒我就回去上班了哦!」
像是對在幼稚園門口等了很久卻老等不到母親的小孩子說話一樣,她的語氣帶點哄人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溫仕寧卻覺得很受用。
至少,她還是有些擔心自己會不高興吧?
只是為什麼不直接帶到他的醫院裡來,還要特地跑去那個什麼帥阿哲那裡去?
心裡明明想問,嘴上卻又硬著不說出口,溫仕寧最後只是淡淡「喔」了幾聲,要她沒事就趕快過來上班,然後便掛了電話。
沒過多久,她便氣喘吁吁地跑進醫院裡,細細的汗水覆滿臉頰,微微閃著水光,身後的黑貓則是一進醫院就熟門熟路地飛快鑽到冷氣機的出風口底下攤著,活像一張小小的貓皮地毯。
「呼!好熱喔!」她一面說一面走到後頭的洗手間洗臉,然後甩著一臉的水珠走出來。「這麼熱的天氣難怪會難產,生小孩真是痛苦。」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水痕,她又隨手抽出一張衛生紙擦臉。
「天氣熱和難產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冷冷地回了一句,這次倒也不是故意裝的,上班遲到也就算了,遇到難產的狗居然第一個不是想到他,也讓溫仕寧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
「生氣啦?」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
「沒有。」
沒有才怪,那張臉比平常還要臭上十倍,想也知道八成不是生她遲到的氣,而是在吃阿哲的乾醋。
「我不是沒有想到先把狗送到你這裡來,可是這裡收費太貴,我又在這裡工作,到時候怕你收錢收得不好意思,所以才帶狗去阿哲那邊的。反正流浪動物社和阿哲很熟,那隻母狗之前也在那裡做過健康檢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喔。」短得不能再短的回答。
有點尷尬,莫少言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乖乖地坐回位置上,拿起客人資料一件件打進電腦裡。
直到了晚上快下班時間,溫仕寧都沒有和她講過一句話,其實也不是刻意,只是心裡那股莫名的悶氣就是消不下去,讓他沒辦法自在地面對她。
「醫生?」非常非常難得的溫柔詢問聲調。
「嗯?」他的右眉往上挑了一下,心裡知道不妙。
〔我今天……可不可以提早一點點下班?」
「為什麼?」
「因為我想去阿哲那邊看一下那隻狗,可以嗎?」
又是阿哲!當初如果她把狗帶來他這裡的話,就不用早退去看它啦!在這裡她要看多久就多久,想住在這裡都沒問題!
想是這樣想,他當然不敢講出來,只是冷冷地盯了莫少言一會兒,沒有說話。
「……可以嗎?」過了半分鐘,她忍不住又問。
「隨便妳,想去就去,幹嘛還來問我?」他煩躁地拿起報紙,刻意翻得劈啪作響。
「喔……那……我就走嘍?」
他一愣!啥?真的就這樣走了?妳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你說什麼?!」莫少言突然瞼色一變!
噢!不會吧!難道他剛剛把心裡想的不小心說出口了嗎?
「你說我水性楊花?溫仕寧溫大醫生!你搞清楚,今天你不過是我的老闆而已,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嗎?!是,今天上班遲到是我的錯,但是我有權利把狗送到別家醫院吧?人家阿哲比你溫柔比你體貼,收費又沒你這裡貴,窮學生當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難道我非得撿到什麼動物都往你這邊送才算有忠誠度嗎?你憑什麼罵我水性楊花?你這個陰陽怪氣一天到晚沒人要,被人嫌的老、處、男!」
莫少言簡直氣炸了,她長這麼大,是也交過幾個男朋友,但現在居然被一個不相干的怪叔叔罵水性楊花?!這是什麼世界?
「妳罵誰陰陽怪氣沒人要?別忘了誰是妳老闆!」他也火了,畢竟他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火氣一來照樣燒得亂七八糟。「左一句阿哲、右一句阿哲,一天到晚阿哲阿哲的,既然妳那麼喜歡他,乾脆嫁給他好啦,喔,對了,他有老婆了!那妳倒貼去做他情婦好了,這下妳可稱心如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