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於琛
語畢,嚴思洛和水若楓驚訝的看著對方,這才知道——
她根本不是什麼清純的國中生,真正的身份是這家"美芳葬儀服務公司"管事的老闆娘。
他根本不是她的什麼勞什子超渡師,他可是大名鼎鼎、要得風雨的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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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水若楓扁著一張臉,委屈的連連跟嚴思洛道歉。
這怎麼能怪她啊?阿福伯明明說超渡師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孩子啊!這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也真是奇怪,沒事長這麼氣宇軒昂幹什麼?
"你——算了。"嚴思洛承認知道自己被當成超渡師時,心中真的是極度的不爽。一想到這些烏龍事,他就一肚子鳥氣。
但是一看到水若楓一臉珠淚欲滴的可憐模樣,再加上她特有稚嫩的軟軟嗓音,他的骨頭就麻軟了一半。他長這麼大都是和人直裡來橫裡去的,哪聽過這麼ㄋㄞ軟的語調,一股氣才要提上來就被她削去了大半,哪還發得出脾氣?
算了,他堂堂一個嚴氏集團的總裁,犯不著跟這樣一個小小的女流之輩計較。
不過,這女孩子長得也真是奇怪的幼齒,方才聽秘書說,他第一次看見水若楓坐在辦公桌時,還以為她是這家喪葬公司負責人就讀國中的女兒在寫回家功課,一直要她去叫能管事的人出來,搞了半天才發現,原來這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竟然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
的確,頭一次見到她的人,應該都會弄錯吧!
"可是……"水若楓還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認錯人時,忽然一個微胖的身影闖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因為路上塞車,"微胖的男子一邊擦汗一邊陪不是,"我們要開始了嗎?"
"阿先生你是?"水若楓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有點胖、肚子有點大的中年阿伯問。
"我是阿福怕那邊的超渡師啊!怎麼,我跑錯場地了嗎?"微胖男子還在拚命擦著額頭上的汗。
"啊啊啊!氣宇軒昂的——"水若楓指住嘴,怕自己差點要脫口的話會太沒有禮貌。
"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請問他是哪裡"氣宇軒昂"了?又是哪裡"年輕"了?她實在是看不出來。
可惡的阿福伯,他年紀大了老眼昏花還情有可原,但這下子把肚圓頭禿的中年人說成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這也實在是差太多了吧!還害她鬧了這麼大的笑話,改明天她一定要送阿福伯一副超級老花眼鏡才行。
"你快點穿上吧!"她把衣服和木魚遞給超渡師,用力推著他往外頭走去。"喪禮要開始了,家屬也請即刻到外頭就座。"
她完全不敢看嚴思洛的臉,但她知道他一定會氣炸的,所以她只好裝做一副很忙很忙的樣子。
上天保佑她接下來的儀式進行千萬不要再出任何紕漏了啊!否則她懷疑那個看起來很凶很凶的新任總裁真的會讓她幫她自己辦喪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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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正當所有人都就定位,莊嚴的儀式要開始的時候,水若楓好死不死的發出好大一個叫聲,所有的人,包括嚴思洛都轉過頭盯著她瞧。
又怎麼了?嚴思洛光用眼神就明顯的傳達給她這個訊息。
"我……我……沒什麼啦!我們繼續。"水若楓支支吾吾,眼神遊移閃爍,擺明一臉作賊心虛的模樣。
"是嗎?"嚴思洛非常的懷疑,這少根筋的小妮子八成又添了哪樁麻煩事不敢說出來。
當他正要準備朝她走過去時,水若楓忽然一臉誠懇的對他說:"真的沒事啦,請你相信我。"
"好吧!那我們繼續。"他半信半疑的點點頭,礙於肅穆的儀式已經開始,所以他也不好再多追究下去。
當樂團的音樂又正要開始吹奏起時,碰地一聲,原本掛在靈堂前的老總裁遺像忽然整個掉到了桌子上,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是爺爺顯靈嗎?"嚴思洛唸唸有詞地往前走了一大步,"莫非是爺爺還有未交代完的事情?"
沒想到比他速度還快的,一個人影迅速地往前衝,整個人臥倒在桌上,覆蓋住剛才掉下來的遺像。
嚴思洛這才瞧清楚那抹嬌小的身影,正是水若楓。
"又怎麼了?"他不耐煩的問。這回他說什麼也不相信她說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鬼話,不然她現在這樣子是在做餘興節目表演嗎?
水若楓翻轉過身子看他,身體仍刻意緊緊的遮住那張前總裁的遺像,"沒有、沒有,是釘子釘不牢,我們會……會改進的。"她忽然變得有點口齒不清。
"我不信,讓我看。"嚴思洛一步一步逼近她。
人總是會學聰明的,他不能放任這個沒有大腦的女人惡整一場原本應該好好的喪禮,趁事情還來得及彌補之前,他就得斬斷這才要萌芽的惡源。
兩人就這麼互相對峙了一下子,水若楓終於頹然的鬆垮了肩膀,將她藏在身後的遺照拿至胸前。
"我……我……我忘了打上兩條黑色緞帶了,對不起。"她再度用楚楚可憐的ㄋㄞ音跟他道歉。
原來是遺照上照理應該繫上的兩條黑色緞帶,先前早用完了,她卻忘記要補貨,現在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上哪去準備。
"你——"嚴思洛一股氣又冒了起來,怒視著眼前一臉無辜的女人。
他不知道爺爺當初怎麼會指定這家阿里不達的喪葬公司,想必他九泉底下有知也一定會含淚捶胸頓足的。
"我——"糟糕!水若楓看著眼前如怒獅一般的男人,魂魄都被嚇飛了一半,剩下的下半還卡在喉嚨裡,害她話都說不清,連台灣國語都出來了。"裡……裡等一下,偶進去處理。"
她飛快的抱起照片,往內室衝了進去。她忽然想到一個好方法了,絕對能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完美、很完美的。
"裡等偶一下,馬上來。"
嚴思洛板著一張臉孔,用足以殺死人的眼光看著自己的隨身秘書,秘書一接收到他的眼光,頓時毛骨悚然:"我……我明明當初都接洽得完美無瑕的……"
秘書一邊解釋,一邊在心裡頭賭咒這個少一條神經的女人,他要是沒了這分工作,一家老小就要蹲到馬路上喝西北風了。
"我才不管你當初怎麼接洽的,但現在我看到的情形就是這樣,要是接下來再有問題,你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嚴思洛撂下狠話,把沒法對水若楓發洩的怒意,全傾倒在秘書身上。
他們嚴氏集團在政界、財經界都是呼風喚雨的要角,今天老總裁出殯,各家新聞採訪都跟著來了,要是喪禮沒辦得風光體面反而還生出一堆鳥事,叫他這個嚴氏繼位的新任總裁面子往哪兒掛去。
他-邊生氣,腦海中卻浮起一張臉孔,是方纔的那個女人。
如果按照他之前火爆的性子,普通人只要惹毛他一點點,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了,哪還由得像她這樣一次又一次激怒他。
可偏偏這個女人又長得太得天獨厚了,明明就惹得一身麻煩,卻還能露出一臉清純無辜的天使模樣,讓他連想吼她個幾句,都怕吃上恐嚇未成年少女的官司。
簡直就是會走動的麻煩製造機嘛!走到哪都一身腥,誰碰上她誰注定被她帶衰帶屎的。
"好了,好了,我來了。"水若楓的語調終於恢復正常,興沖沖地跑出來,站在離他三公尺遠的地方。"喏,瞧,都OK了。"
雖然她是這樣笑著說,但嚴思洛心中就隱隱還是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但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我看。"他往前一步。
"好,你看。"她往後一步。
"我說讓我檢查。"他又往前進一步。
"你就檢查啊!"她又往後退一步。
兩人的距離還是保持原先的三公尺。難不成他們兩個是同極的磁鐵嗎?有必要相斥得這麼厲害嗎?不對勁,這女生一定又在搞鬼。
"我說,別動——"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像箭一樣射到她的身旁,並搶走她手上他爺爺的遺照。
不看還好,一看他整個人像被人揍了一拳,臉也迅速扭曲、臉色發青起來。
遺照上"看似"黑色緞帶的東西並不是真的黑色緞帶,只是被用類似黑筆的東西描了兩道粗黑的線,而且中間還有很多著色不均勻的地方。
"怎麼樣?可以了吧!"水若楓又退到離他三公尺遠的距離問。
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而且她還很盡力的用光兩支黑色奇異筆的墨水才完成的,不脫落也不會掉包,這下他總看不出來了吧!
"水、若、楓?!"如雷的吼聲一字一字從嚴思洛的喉嚨裡逼出,她下意識驚恐的以兩手擔任耳朵,眼睛張得老大。
怎麼?被他發現了嗎?
就在此時,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都保持在幼稚園程度、始終一直在六十分左右徘徊的美術成績;想起那一張張被丟到垃圾桶裡頭,慘遭老師退件的著色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