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柚木響
第一章
飯店裡的喜筵正進行著。
新郎新娘臉上洋溢著笑,同一桌桌的賓客敬酒。
徐晴趁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新人身上時,偷偷溜了出去,躲在飯店側門旁的露天休閒椅上,大大地喘了口氣。
「呼!真是要命!是誰發明高跟鞋這種東西?簡直是殘害現代女性!真搞不懂為什麼那麼多女人甘願受這種折磨?」她喃喃咒罵著。
她迫不及待地脫掉腳上的束縛,皺著眉低頭看著已經磨破皮的腳踝。若不是穿著裙子,她早就蹺起腿對著傷口頻頻吹氣了。
「要是被警局裡的同事看對我這身打扮,不笑掉他們的大牙才怪!」
她心裡慶幸沒有告訴同事今天她妹妹結婚,更沒有邀請他們來台中吃喜酒,否則她就成了警局裡每個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了。
今天她穿著一襲純白色連身小禮服,應母親的要求裝出一副淑女的樣子,強笑應付那些母親硬是介紹給她的男子,心裡已不知大喊幾回救命了。
要不是妹妹與媽媽串通一氣,非要她在婚禮上穿禮服出席不可,她怎麼可能打扮成這樣供人觀賞,還跟一群阿諛諂媚的男人坐在一桌?整晚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眼神像在挑古董似地盯著她瞧,若不是為了顧及家人的面子,她早就發火走人了。
她坐在椅子上,抬著漸漸不再疼痛的雙腳,說什麼也不要再套進那不符合人體工學的高跟鞋裡。她心裡琢磨著乾脆就這樣赤著腳坐計程車回台北,換掉一身不自在的衣服,泡個熱水澡,再大剌剌地躺在軟軟的床上。
想到這裡,她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想像著自己正舒服地躺在家裡的床上。
這時,身後突然竄出一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她身旁的皮包,迅速竄逃而去。
徐晴赫然一驚,沒想到竟會遭搶,但她是個受過訓練的女警,反應迅速地起身追趕,可是因為身穿窄裙讓她無法跑得快,原本心中就有著一股怨氣的她此時更是怒火中燒,她粗魯地撕裂裙襬,光著腳怒氣沖沖地追逐著搶匪。
「你給我站住!」她大喊著,「連警察的皮包都敢搶,有種你就別跑!」
搶匪聞言不禁猛力加快腳步,驚慌失措地竄逃著。「媽的,怎麼這麼倒楣,盯了一整晚,竟然惹到女條子!」
眼看就要被追上,他愈來愈緊張,「靠!穿成這樣還跑得這麼快,她是不是女人啊?」他忽地閃身竄進一旁的小巷弄裡,企圖藉著複雜的巷道擺脫她。
「站住!別跑!」徐晴赤著腳追進巷子裡,腳底的刺痛感減緩了她的速度。可惡,要不是這樣,她早就追上那個混蛋了!
搶匪見無法擺脫她,很快的竄出巷道,打算攔下一輛計程車。
徐晴強忍著腳底的疼痛跟著衝了出去,沒想到跟一個正從巷口走過的人撞個正著,砰的一聲,那人被她撞倒,兩個人一上一下倒在地上,哀號出聲。
徐晴強撐起身子,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搶匪坐上計程車離去。
「該死!最好別被我抓到,否則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她氣憤地一拳往下重重捶了一記。
「啊!」底下傳出一陣痛呼。
徐晴這時才回過神,注意到被她壓在下面的人,只見他一手撐著地,一手摸著剛剛被她重擊的地方,沒好氣地看著她。
「小姐,你還要在我身上坐多久?」
她瞧見他眼裡透露著詭異的笑,循著他的視線一看,才發現被她撕裂的裙子已經慘不忍睹,大腿毫無掩飾地暴露在外,而她正跨坐在他的身上,姿勢極其不雅,已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哎呀!」她驚叫一聲,迅速地甩了他一個耳光,並火速地從他身上爬起。
「喂!是你撞到我的,怎麼打人哪!」他愕然地撫著臉頰,一臉無辜。
徐晴漲紅著臉反罵道;「誰教你眼睛盯著不該看的地方,還害我追不到搶匪,你活該!」
「小姐,是你自己突然竄出來撞人的,沒道歉就算了,還敢這樣大聲罵人?」男人蹙著眉頭不疾不徐地從地上站起,斜睨她一眼。
她自知理虧,可是嘴裡怎麼也吐不出一點道歉的話。
他俐落地拍掉身上的灰塵,嘴角突然勾起了一絲輕笑,抬起頭對她說道:「而且你知道這樣跨坐在一個男人身上,是一種多殘酷的折磨嗎?我已經很努力地克制了,換作是別人,恐怕早就血脈僨張了。」
徐晴瞬間又漲紅了臉,怒斥道:「下流!小心我告你騷擾,把你抓進警察局關起來!」
「哈!」他突然大笑出聲,一臉有趣地看著她,「你口氣倒是很大,不過就算警察來恐怕也動不了我吧。可惜啊,可惜你人長得那麼漂亮,身材那麼好,個性卻一點也不可愛。」
「你……」她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一拳揮過去。
正當她欲再度發火時,他突然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丟給她。
「圍著吧。」
徐晴微微一楞,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難道你想這樣走在路上?你沒發現身邊的人都直盯著你看嗎?」
聽他這樣一說,她才發現周圍投射過來各種詭異的目光。她趕緊將外套綁在腰際,蓋住春光外洩的下半身。
好一會後她才彆扭地說了聲,「謝謝。」
他輕輕一笑,說道:「總算說了一句動聽的話。」
她紅著臉,沒說話。
「我的車就在對面,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不假思索地拒絕。
現在她這個樣子,如果回喜筵勢必會引起一陣騷動,再說遭搶已經夠倒楣了,要她再回去受罪,說什麼也不要,所以她決定自己先回台北,而他總不可能願意從台中載她回去吧。
「你確定?」他嘴角透露出一抹懷疑的笑,「你大可不必怕我對你有不軌的企圖,我從不強迫女人,向來都是女人自己送上門來。」
她輕蔑地瞪了他一眼。她最討厭這種自大狂傲的人了。「告訴我你家的住址,衣服洗好後我再寄還給你。」
他聳了聳肩,「不用特地還我了,你留著吧。」
「我留著幹什麼?再說這外套不便宜吧。」
「無所謂,反正外套我多得是,不差這一件。」
徐晴看著他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不禁有氣,她就是看不慣這種有錢的公子哥,一副誇耀自己財勢的樣子,當下她脫下他的外套,丟還給他。
「你這是做什麼?」他頗覺詫異。
「這種衣服我穿不起,你留著自己穿吧。」說罷,她伸手抓著裙子撕裂的地方,無視於路人的目光,轉身離去。
男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先是一愣,隨即輕笑出聲,快步追上前,將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後轉身快步離開。
徐晴出聲正要追上去,但他已經閃進車裡,揚長離去。
***
徐晴先在台中的警局報了案後,便叫了輛計程車回台北。幸好他們家習慣在某個隱密的地方藏一把備用鑰匙,她才能先回家去。
進屋拿了錢付了計程車費後,她才打電話通知父母說她已經到家了。她想以遭搶的理由擋去預料中的責罵,還是免不了被數落一頓。
「誰教你偷偷跑出去?要是你乖乖的留在喜筵上,就不會被搶了。」話筒裡傳來徐母的指責,「還有,為什麼不回飯店來,自己一個人跑回台北?分明就是想乘機開溜嘛,看你怎麼跟你妹妹交代。」
「媽,你就不能說些安慰人的話嗎?難道你不擔心自己女兒的安全?正常人都會問:『那個搶匪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害你?』之類的,你竟然連問都不問一聲。」徐晴抱怨道。
「誰敢傷害你啊?要不是那個搶匪一開始沒看出你是個警察,又好運被他逃了,恐怕早就被你打個半死送進醫院裡。」徐母調侃著她。「如果真有人動得了你,我倒很想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呢。」
「媽!」徐晴嗔道。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我跟你爸爸今晚要住在你叔叔那裡,明天在台中玩一天再回去。你快去睡吧,不過你可要另外找時間跟你妹妹解釋,她對你半途偷溜的事可是抱怨得很,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知道了。」她無奈地說道。
掛斷電話後,徐晴想像著婚禮散場後的情形。歡樂落幕後總是讓人覺得冷清,更讓人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她慶幸自己逃了回來,因為她討厭那樣的感覺,所以她一向不太喜歡參加聚會。
她泡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在軟軟的床上,舒緩緊繃了一天的神經。腦袋裡回憶著今晚遭搶的意外,想起撞人的那一幕,她臉上湧起一陣灼熱感。
「啊!真是丟臉!」她將枕頭蓋在臉上大叫道。
她隔著枕頭猛敲自己的頭,試圖揮走腦子裡的影像。
這真是她這輩子做過最丟臉的事!
想起那男人嘲弄她的話,不禁肝火上升,她猛然翻身坐起,將枕頭朝著放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丟去,發洩心裡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