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柚木響

    施娜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他怎麼了，幹嘛板著一張臉？」

    石羽欣也不明白，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妳別介意，他有時就是這樣，可能是累了的關係吧，明天就好了。」

    「對喔，他從以前就這樣，陰陽怪氣的，動不動就發脾氣，只是現在好像更嚴重了。」施娜彷彿理解似地點點頭。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施娜才與范偉他們道別離開。

    石羽欣身心俱疲地走回房間，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任眼裡的淚水無聲的流出。

    ＊＊＊

    樓下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爸媽回來了……

    石羽欣躺在床上，靜靜地傾聽著外頭的動靜。

    上樓的腳步聲……停住……轉動門把……關門聲……腳步聲又響起……停住……開門聲……

    她閉上眼，隱約感覺得到房外透進來的光線。

    門輕輕地關上……腳步聲漸遠……下樓……一片寂靜。

    以往有多少個夜晚是在這樣的傾聽中度過，她已經記不清了。

    石羽欣緩緩起身，徘徊，猶豫，再徘徊，猶豫，然後，走出房間。

    她來到石宇青的房門前，輕輕地轉動門把，深吸了一口氣，悄聲地走進去，並熟練地鑽進棉被裡，就像小時候一樣。

    「羽欣！妳幹什麼？」石宇青明顯地受了震驚，驚跳地坐了起來。

    「我想跟你一起睡……不行嗎？」她拉著棉被，小小聲地說。

    石宇青愣了一下，隨即默默地躺了下來。

    「我以為妳已經睡了，睡不著？」

    「嗯……」她側身看著他的側臉，悠悠地道：「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他心裡微微一驚，「什麼事？」

    「很多……」

    「例如呢？」

    「小時候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偷拿錢買東西、不敢喝羊奶把它偷偷倒掉、拿剪刀亂剪院子裡的植物，還有你教我騎腳踏車、爬上別人家屋頂偷摘芒果……」

    「妳什麼事都記得嗎？」石宇青語氣有些緊張地問道。

    「大部分都記得。」

    「還記得什麼嗎？」

    石羽欣想了想後才回答，「有一次颱風過後，我們在路邊玩水，一輛卡車經過，濺起地上的積水，往我們頭上潑了下去，那時路旁的大水溝被水淹得看不見了，我沒有站穩差點掉到水溝裡，回家後被媽媽罵個半死……」

    石宇青暗自鬆了口氣，卻也莫名地湧起一股落寞，他心裡有一部分渴望她說出記得自己是收養的事。

    「這我記得，那是妳小學四年級時候的事吧。」

    「嗯，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快要掉下去的感覺，當時並不覺得可怕，可是事後一想，卻覺得相當恐怖，要是你沒有在那裡，而我就這樣掉下去……」石羽欣說到這裡，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也許我現在就不在這裡了，每次一想到這裡，就讓我一陣膽戰心驚。」

    聞言，石宇青心一凜，眉頭緊蹙，「我不曉得這件事竟在妳心裡造成了陰影，都怪我，不該拖著妳去那麼危險的地方玩水。」

    「這不關你的事，那時候我們都貪玩，哪會想到這些，只是事後回想起來會覺得可怕罷了。其實我該覺得慶幸，幸好你在那裡，而我也沒掉到水溝裡，只要想到我有危險時你都會在，我就會覺得安心。」

    她說得理所當然，卻讓他覺得慚愧。

    所有的危險幾乎都是他引起的，她怎麼會因為他而覺得安心？石宇青暗暗自責著。

    「我真的讓你很擔心對不對？老是替你惹出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煩。」

    「沒有，妳一點也不麻煩。」

    她笑了笑，「才怪，你以前常罵我的，老說我笨，總愛給你找麻煩。」

    「妳確實是笨啊，不過不頂麻煩就是了。」

    「隨你說去，反正我已經聽習慣了，你不罵我我反而覺得奇怪。」

    「妳欠罵是吧？」

    「也只有你才能這樣罵我。」

    「原來這是我的特權啊。」

    「本來就是。」

    「那我可得好好運用。」

    「唔……」石羽欣翻身躺正，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

    「想睡了？」

    「嗯……」

    「要不要回房間睡？」

    「不要……」

    「被媽媽撞見了怎麼辦？」

    「你不是會叫醒我嗎？」

    「那我要是睡著了呢？」

    「你每次都會叫醒我的……」

    石羽欣話聲漸小，隨即沉沉睡去，石羽青怔怔地看著她的睡臉，微微一笑，隨即無奈地歎了口氣。

    「真是的，一點也沒變，就不怕我吃了妳嗎？」

    他輕輕撥弄著她額前的髮絲，看著她額上那道幾乎已看不見的淺疤，長長的睫毛，小巧的挺鼻，還有他曾經碰觸過的雙唇，猶豫了片刻，他終究忍不住俯身輕輕一吻。

    「晚安了，羽欣。」我的……妹妹。

    第九章

    每節下課鍾一響，石羽欣便落荒而逃似地匆匆離開教室，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待著，直到上課鐘響後兩、三分鐘，甚至老師已經進了教室，她才匆匆回到教室，這麼做只是不想聽到任何傳言。

    自從施娜轉學過來後，就不時有她跟石宇青的傳言出現。施娜漂亮大方有魅力，見過她的男孩子沒有一個不傾慕的，而石宇青本就是學校女孩子心儀的對象，在施娜毫無掩飾的情感表現下，幾乎沒有人懷疑他們兩人的情侶關係，各式各樣的傳言愈來愈多，討論也愈來愈熱烈，而石羽欣的心卻愈來愈凍結了。

    好幾次，小晶要陪她，都被她婉拒了，不是她不想讓她陪，只是她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堅強，如果小晶一直陪著她，她堅強的外表很容易就會崩潰。

    這幾天，她總是躲在學校的花房裡，靜待上課鐘響，不巧，在第三節下課走進花房時，竟遇到了唐廷其。

    「羽欣！」唐廷其滿臉驚喜地抬起頭，他正在搬著一株株不知名的幼苗。「妳怎麼會來這裡？」

    「我只是隨意走走。」石羽欣本想轉身離開，又覺得不妥，只好隨口問了句：「你在做什麼？」

    「訓導主任叫我把這些幼苗搬來花房，本來覺得倒霉，現在卻覺得很幸運，要不是這樣，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遇見妳哩！」他拍拍手站起身，朝她走過去。「這幾天去教室找妳妳都不在，小晶又不告訴我妳去哪，真是氣死我了。」

    「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妳嗎？」

    石羽欣突然想起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電影院，當時她什麼也沒說就跑了，之後小晶也沒提起這件事，她都快忘了。

    「對不起，上次在電影院－－」

    「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唐廷其連忙截斷她的話，「我一直找妳就是想跟妳道歉，妳一定是被我嚇到了吧，我不該說一些有的沒的，一定造成妳的困擾吧，這幾天妳不在教室，是不是在躲我？」

    「當然不是！」她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認為，至於那天他說了什麼話她一點也想下起來。

    唐廷其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放鬆笑道：「那就好，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妳開始討厭我了。」

    「怎麼會呢？」

    「小晶說妳再也不想見到我，雖然我不相信她的話，可是還是有點擔心……可惡，下次一定找她算帳！」

    石羽欣淺淺一笑，「其實，你也很喜歡找她玩的吧。」

    「哪會？」唐廷其怪叫道：「我只會跟她吵架。」

    「可是你們吵架的時候感覺像是在玩，我覺得挺有趣的。」

    唐廷其沉默下來，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的表情。

    「羽欣，妳看我們這樣有沒有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她微微一愣，納悶道：「為什麼？」

    「吃醋啊！」

    石羽欣先是一愣，隨即噗哧一笑，「我怎麼會吃你們的醋？小晶雖然跟我很要好，可是我也不至於想把她佔為己有啊！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認為我討厭你的嗎？」

    「啊？」唐廷其驚愕地大叫一聲，手捂著臉歎了一口氣。「天啊……」

    沉吟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自嘲地笑出聲，「算了、算了，我放棄了，真是敗給妳了，以後我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石羽欣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麼事啊，怎麼笑成這樣？」

    「沒什麼。」唐廷其稍稍斂起笑意，語氣自然地說：「下次有空再找小晶一起出來，看看電影或喝喝茶什麼的，妳覺得怎樣？」

    「好啊。」她微笑著點點頭。

    她突然覺得跟唐廷其聊天似乎不像以前那麼拘謹了，差別在哪裡她也說不出來，只是一種感覺，而且剛剛跟他聊天的時候，似乎讓她暫時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當王怡晶看到唐廷其跟著好友走回教室時，兩顆眼珠瞪得都快掉出來了，還隱隱射出火光，她不滿地瞟了石羽欣一眼，好像在責怪她：妳怎麼可以捨我而就唐廷其。

    想當然耳，接下來又是一場混戰了。

    石羽欣看著他們倆無理又逗趣的爭吵，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有好一陣子沒有這樣輕鬆的笑了。

    王怡晶神色怪異地睨了唐廷其一眼，拉住他在他耳邊威脅似地問：「老實說，你剛剛對羽欣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