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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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究還是逃不了的。顧竟言一身夜行衣,坐落在屋簷上,窺視在房內的書雅的一舉一動。
說來可笑,戰場上教人聞風喪膽的他,竟頻頻栽在一個小女人手上。
更萬萬沒想到,書雅竟狠得下心對他下重手,最諷刺的是,那個傷了他的利器,還是他送給她的,而更教他意外萬分的是,她竟然就是他千尋萬找的人,當今相府千金秦書雅,難怪他尋遍四處,都找不到她,原來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一直知道她叫書雅,卻從不曾將她和相府千金搭在一起,畢竟堂堂千金之軀,豈有能耐混入軍中,同大夥一起吃苦耐勞。
唉,看來他是低估她了!
本以為他會就此失去她的芳蹤,幸而盂伯機靈,將他交給下人,自己尾隨書雅,一路跟蹤她到相府,才回去向他通報。
她似乎瘦了,也更憔悴了,他可以自以為她是為他日益消瘦的嗎?
因為失血過多,險些一命鳴呼的他!自從在鬼門關前被救了回來後,孟伯就命全府上上下下看守他,不准他下床,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多月的傷,直到孟伯點頭了,他才得以下床,曾幾何時他也會有此一天?想必在府裡他還不夠威嚴吧!
以後一定要對他們凶一點才行,免得他們爬到他頭上來。就像這次,竟然完全不顧地的身份,以下犯上,對他百般牽制,要不是看在他們已掌握到書雅的芳蹤,將功贖罪,他鐵定不輕饒他們。
書雅.....他在心中吶喊,此時此刻看著她那嬌柔纖細、形影憔悴的模樣,他多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好好溫存憐惜一番,但為了接下來的計畫,他必須作罷。
如今,他終於明白為何書雅會拚命想逃離他身邊。然而,他不會讓那些阻礙困擾他倆的,她注定是他的,至死不渝。
書雅,等我,我很快就會來你了。他不捨地再次望了她一眼,一個旋身,施展他了得的輕功一躍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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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她怎麼總覺得有人在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呢?書雅蹙蹙眉頭,使得原本深鎖的眉宇,再度添上濃重的愁緒。
〔小姐,小姐.....〕蘭兒叫喚著失了神的書雅。
唉!怎麼會這樣呢?好好一個活脫脫的鬼靈精,出去」趟回來後,竟變得如此憂愁,真不知在她出外的途中,究竟發生了啥事。
見她不為所動,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樣子,蘭兒忍不住再次喚道:〔小姐!〕她大叫一聲。
〔啊---〕書雅被驚嚇得差點停了心跳。
〔小姐,別怕,是我呀!你看清楚,我是蘭兒呀!你的貼身侍女蘭兒啊!〕她好聲好氣地安撫書雅不安的情緒。
自從失蹤已久的書雅,在某個晚上,一身狼狽的回來後,就變得很容易受到驚嚇,夜裡,更是時常惡夢連連,教她一夜難眠,睜著眼直到天亮,才會再慢慢入睡。
問她這幾個月上哪去了?她始終三緘其口,保持一貫的沉默,教家裡每個人各個在旁乾著急。
〔蘭兒.....〕看清眼前人,書雅倉皇的神色頓時黯然下來,一派死氣沉沉的神情。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如此折磨你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出來呀!也許我們大伙能幫你啊!〕蘭兒不忍見她如此,抓著她的肩搖晃她,希望能讓她打起精神。
〔沒用的,你不會瞭解的。〕書雅精神痛苦,沒人幫得了,是她自找的,是她選擇背叛了他。
〔你不,怎麼知道我不會瞭解?〕她顧不得主僕之分,朝書雅大聲咆哮。
〔不要,不要逼我,別逼我.....〕她害怕得摀住耳朵,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在她回府後,她爹的病沒多久便不藥而癒,大夫說他是思女心切,久勞成疾,好生調養一陣子便又能生龍活虎了,而且活上八、九十歲不成問題,這才教她安了心。然而,〔他〕卻仍不放過她,夜夜來到她的夢中與她糾纏不清,讓她內疚不已。
現在,他不知如何了?是否安然無恙,還恨她、怨她嗎?
〔好、好,我不逼你,我的好小姐,你就別再哭了。〕蘭兒歎了口氣,宣告放棄,她家小姐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倔,尤其在她回府後,更是只能用一個〔番〕字來形容,別人說的口沬橫飛,她就是聽不進半句。
最氣人的是,全府上下唯一管得動她的兩個人,奶娘以及老爺全都任由她去,說什麼她遲早會相通的,現在說再多也沒用,可是,向來看慣了活潑的她,突然變得這般毫無生氣,就是讓人無法接受呀!
〔嗯.....〕書雅漸漸平靜下來了,臉色更顯蒼白。
〔小姐早些歇息吧!〕即使知道她肯定是一夜無眠,但總比在這呆坐好啊!
〔唔。〕她也算聽話的,只因她不願蘭兒為她太過操心,她明白蘭兒是為了她好,為了不辜負蘭兒的好意,她唯有多順著些。
唉!望著書雅的背影,蘭兒忍不住再次喟然,怎麼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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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是天要亡她?懲罰她的負心?
她的月信遲了足足兩個月了,原本她以為是因為近日來的奔波勞累,以及日夜顛倒、飲食起居不正常所引起的,便沒分心多去注意。
直到害喜的情況日益明顯,她這才驚覺不對勁,靠著平時探聽來的經驗,推敲臆測之下,果然如她所料,她真的懷孕了。
一想到一個屬於他倆的愛情結晶,正在自己的肚中蘊育,母愛的天性便自然的散發出來暖意充斥著胸懷。但是,這也正代表著一場家族的風暴即將來臨,事關她孩子的存亡,她該如何是好?
書雅倚窗憑欄,眼神空洞地眺望遠方,兀自沉溺於自己的思緒中!心裹百感交織,就連她的奶娘進來了都沒發現。
〔書雅。〕奶娘輕聲叫道,將手中的托盤擱在几上。
書雅充耳未聞,逕自沉思,彷彿在領悟些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化萬千。
〔書雅,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奶娘一把抱住書雅,看著如同自己親孫女般的小姐,忍不住悲從中來,老淚縱橫。即使她未曾對她說過任何一句重話,但書雅的抑鬱寡歡、日漸消沉,她都是看在眼裡,痛在心底啊!
〔奶娘。〕書雅微愣了一下,柔聲安撫,〔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待在這嗎?〕她勉強扯出一抹淡笑。
〔嗯.....啊!我哭個什麼勁兒,人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自我安慰,反正無論如何,書雅至少還是平安歸來了,〔人老啦,難免多愁善感些。〕
〔誰說奶娘老了?在書雅心中,奶娘永遠是最年輕、最漂亮的大美人。〕書雅難得露出小女兒的嬌態。
自她犯下那不可抹滅的錯,她便自我封閉起來,成天愁眉苦臉。可是,她方才終於想通了,為了他們的孩子,她必須堅強,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瞧瞧你這張小嘴,像抹了蜜糖似的。〕奶娘被書雅的嬌嗔逗笑了。這孩子必定是想通了,奶娘欣慰地笑開來。
〔奶娘,〕書雅頓了一下,〔我.....我.....〕她不知該從何開口,但現下最令她擔心的是,奶娘會站在她這邊幫自己?
她明白爹即使再疼愛她,但如果他知道她有身孕了,還打算將孩子生下來,獨自一人撫養,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他絕不容許她做出如此敗壞門風的事,失貞敗德已是罪該萬死,更何況是未婚懷孕。唯今她只能靠奶娘了,爹最聽奶娘的話,只要奶娘肯替她說情,她成功保住孩子的機會就更高了。
〔有話直說,對奶娘說話何必如此生疏?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奶娘語帶戲謔,這丫頭平時說話直來直在,一向不懂拐彎抹角,也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幸好她是位千金小姐,又受封為公主,所以,別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我.....〕正當她一鼓作氣,欲將事情說出來時,卻被來人硬生生打斷了。
〔小姐、小姐.....〕蘭兒氣喘咻咻,一路橫衝直撞而來,〔大事不好了!〕她的聲音在看見奶娘後自動消失,囁嚅地喊了聲奶娘。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別老是大乎小叫,活像個野丫頭似的。〕奶娘微怒地斥責,她一向中規中矩,不許別人在她面前放肆,但是書雅是唯一的例外,不是因為她貴為小姐,而是奶娘是真的將她疼進心坎裡,所以對於她的不雅動作,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兒知錯,下次不敢了。〕語末還吐吐粉紅色的舌頭。
〔還有下次?〕奶娘不滿地挑挑眉。
〔沒了,沒了!〕蘭兒連忙說道,她自小就怕奶娘怕得要命,尤甚每回聽她訓話,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奶娘,蘭兒都知錯了,您就原諒她吧!〕書雅好心地為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