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應小薇
她沒有把最後一封信送進辦公室交給他,就留在自己桌上,他出來時不可能沒看見。
麗詩穿上夾克——真希望它是件雨衣——然後輕輕地打開門,溜出大樓。真後悔當初她沒答應德輝和玉秀的邀請一起去度假,早上他們已前往關島去了,三星期內是不會回家了。她考慮到才剛上班就休長假不太妥當,所以拒絕他們,如今想想自己真是白癡!
從工業區到公車站的路有數百碼,尚未走到五十碼她已全身淋濕;等她抵達站牌,衣服已經往下滴水,她甚至沒帶雨具,因為早上離開公寓時完全沒有下雨的跡象。
時間滴嗒溜過,她雖然不冷卻全身打顫。卡車經過、轎車經過、三部公車成排到達,竟沒有一部是她可以搭的。走路回家或許還快些,但實在大晚了,這時有輛白色福特慢下來想讓她搭便車,但她根本懶得回答。
又一輛車停下來,她絕不可能認錯,就是他的車!電動窗搖下,傳來戴天仇的吼聲:「改變你的心意,上車吧!」
「不,謝了。」
「上來!」
「不,我不上。」
「他媽的,小女人。」他咆哮大叫:「上來,否則我會下去把你丟進來。」
這混蛋可能很蠻樣!她冷靜地想著,但他不會真的這麼做。
可是,她錯了。
他迅速地下車走向她,—把夾住她的手臂。她大叫:「你弄痛我了!」她試圖掙離他,甩得又長又濕的頭髮纏在臉上——但毫無作用。
他另一隻空著的手扳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向他,兩張臉僅有數寸之遙。
「上去?」他問:「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你看來就像一隻淹水的小老鼠,如果我早知道會遇上這種事,那天我絕不會到C城去!」
「我——」
「現在,進去!」他杷門打開,不待她合作。喔,不!他將脅迫付諸行動,提起她拋入車內,弄得她極不雅觀地斜臥在長毛絨椅上。
她理了理襯衫。他則走回座位,排檔時不小心將她的裙角掀起,露出修長渾圓的大腿——他完全視若無睹,輪胎發出嘶啞的鬼叫聲向前疾馳,速度快得懾人心魂。
他開車像個瘋子,奔竄於擁擠的路徑上。她則不發—語,一路上緊緊閉雙眼,祈禱能有警察把他逮到。
「好了,」他冷淡的聲音告訴她,他希望不要再有荒唐的爭吵。
「從這裡開始告訴我怎麼走?我不知道你住哪
她只得照做。
走到大門時,她停住,想想還是值得一試,她拿出鑰匙,臉轉向他,保持鎮定直直地看著他。「好了,你已安全送我到家,現在我要你離開。我不知道你哪裡看我不顧眼,戴天仇。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是顯而易見。所以,」她聳聳肩。「我已遞出辭呈,留在妮可辦公桌上。」她跨過身插入鑰匙。「這下子你可以有個快活的週末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什麼不喜歡,你怎麼會認為我看你不順眼……怎不檢討體自己的態度呢?」
「我的態度?」她轉過來面對他;睜大了眼珠,大聲地說:「從你日本回來之後,我每一天都被你搞得愁眉苦臉的!」
「假如你曾經試過好好與我相處?」
他們就站在門口爭執不下。「拜倫」不斷抓弄她的腳,低沉地叫著以示歡迎,但她接本沒聽見。她為「新生代」做事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永遠地——現在她有機會與他私下談話,她打定主意要確實告訴他她的感覺。
麻煩的是,長篇大論才說一半她就開始不爭氣地掉眼淚。她恨這種情形,她恨他,她甚至恨自己的無
為感及挫折。這些日子以來的壓力完全證服她,她又開始掉眼淚。「我的態度沒有錯!不是我的錯。更什麼我能和他人相處,獨獨你不能?我待人接物從沒問
她只得照做。
走到大門時,她停住,想想還是值得一試,她拿出鑰匙,臉轉向他,保持鎮定直直地看著他。「好了,你已安全送我到家,現在我要你離開。我不知道你哪裡看我不顧眼,戴天仇。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是顯而易見。所以,」她聳聳肩。「我已遞出辭呈,留在妮可辦公桌上。」她跨過身插入鑰匙。「這下子你可以有個快活的週末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什麼不喜歡,你怎麼會認為我看你不順眼……怎不檢討體自己的態度呢?」
「我的態度?」她轉過來面對他;睜大了眼珠,大聲地說:「從你日本回來之後,我每一天都被你搞得愁眉苦臉的!」
「假如你曾經試過好好與我相處?」
他們就站在門口爭執不下。「拜倫」不斷抓弄她的腳,低沉地叫著以示歡迎,但她接本沒聽見。她為「新生代」做事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永遠地——現在她有機會與他私下談話,她打定主意要確實告訴他她的感覺。
麻煩的是,長篇大論才說一半她就開始不爭氣地掉眼淚。她恨這種情形,她恨他,她甚至恨自己的無為感及挫折。這些日子以來的壓力完全證服她,她又開始掉眼淚。「我的態度沒有錯!不是我的錯。更什麼我能和他人相處,獨獨你不能?我待人接物從沒問題,除非他們本身不對。就是你!你對我百般挑剔,你——你批評我不笑,但你呢?你永遠是一張撲克牌黑臉。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些什麼?」
她的眼眶充滿淚水,雙肩不斷地抽搐。戴天仇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目光激烈,表情象死神—樣的嚴肅。
「什麼跟什麼嘛,我是無辜的!你甚至還指控我與你弟弟調情!」她理直氣壯地繼續說,不管如泉的淚水及他驚訝的表情。她的聲調高高得連自己都感到不快,她知道聽來像潑婦罵街,但她沒辦法,她必須擊中要害,在言語上不能有所遺漏。他則看著她好像她贏了。「告訴你,戴天仇,我沒有。是你弟弟先挑逗我,我才懶得理他呢!」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語氣平靜,平靜得令她以為聽錯了。
「什麼?」
「對不起!」這時,第三者的聲音突然介入。
麗詩一轉身,發現是住在對門的老先生,平日他們只是點頭之交。現在他的表情使她窘困不已,也許他剛剛聽到了她所說的話。「哦,我——」
「真的。」老先生和藹可親地說:「如果你們倆必須爭吵,至少要先進門去呀!」
「您說的對極了。」戴天仇莊重地回道:「我們鄭重道歉,我們是不是該道歉?麗詩。」
「是的,我——是的。」她能感覺到滿是淚水的臉上出現羞色。我的天!她的新鄰居這時不知怎麼想?
戴天仇應付—切。老先生瞇著眼,懷疑地看著戴天仇,又看看哭得雙眼紅腫的麗詩。「你還好嗎?小姐。」
她知道這老先生在想什麼——是不是這個人欺負你?是的,就是,但她不能這麼說。「我很好,真的,我——我們——」
「我們有點小爭執,她在鬧彆扭。」戴天仇圓滑地說:「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然到最後我們會和好。是不是?親愛的。」說到這,他俯身以唇輕輕擦過她的唇。
老先生的門立刻關上了。麗詩想移開她的頭,但戴天仇緊扣住她的下巴,眼裡漾著笑意。「這樣就把他打發了!」
她應該大笑,要不她至少要表現憤怒的樣子,因為她的感覺正是這樣,但她動也不動,只是用手無意識地抹過唇邊,她好像被釘死在那兒了。
「很糟,對不對?」戴天仇推她進入房內。「或許你該進去把臉洗乾淨。」
「戴天仇……」她感到暈眩。早餐以後她滴水未進,而今天又是漫長艱苦的一天。「請停止這種無聊的行為!」
他們兩眼對視,陷入一段短暫的沈默,連「拜倫」也安安靜靜的蹲在兩人之間,仰望他們。
戴天仇對著她發笑,是那種純真、令人心暖的微笑,使她內心裡某些部份軟化。
「我來煮咖啡。」他說。
「不,我來——」
「麗詩,我來做,好嗎?讓我們都冷靜下來,你去把頭髮弄乾。你看起來像是被你的貓咪捕獲的獵物。」
這次完全不是譏諷的口吻,她也不可能忿怒,他說話語氣的溫柔,令她不敢相信他也會如此。
喔,真是慘不忍睹!當麗詩看見浴室鏡中的自己時,她立刻脫去衣服,快速沖個澡,數分鐘後她再次出來,感覺幾乎有數年之久。
把頭髮吹乾,她想就穿上家居服好了,但立刻又改變主意。家居服雖然寬鬆,不性感也不暴露;但穿出去一定出錯。他們之間還有太多不和,她不願再增加一樣。
於是她溜進臥室,換上斜紋工作褲,套件T恤,然後走進客廳。他正在審視窗簾布上的斜線手法。
「看來你對縫紉滿精通的。」
看樣子,他們之間的局勢有了改變。她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