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應廣璐
「好了,把這裡收一下,我吃飽了。」老夫人揮揮手。
在雪個、小青端盤下去後,「左烈,你對小雪有什麼看法?」老夫人考孫子的觀察力。
「她雖奇醜無比,但,舉止端莊;雖出身貧賤,但,言語得體;她不像是做婢女的,她有小姐的氣質。」文左烈補充,「她來這兒,是有目的的。」
「很好,你去查她的底,看她有跟誰往來?」文老夫人囑咐。
「奶奶,您是怎麼發現到她不尋常的?」文左烈好奇。
「她來應徵打雜的婢女,卻有一手好廚藝,我嘗了以後……」
文左烈緊張地問:「奶奶,您吃了有沒有不適?」
「她不會在我菜裡下毒,因為她目的不在我,在你,你可不要吃任何她拿給你吃或喝的東西。」她怕孫子被小雪給迷姦了。
文左烈聽了,沒說什麼,只是苦笑。還不是奶奶想給他找妾的關係,才會有很多女孩來他家為婢,那些婢女……唉,搞得他煩不勝煩。
上午,時雨時陰,午後,天空一片晴朗,好像春水沖洗過度,那種藍色清淡得近乎透明。
整個封勝世家,就看雪個一人忙進忙出,時而檢視晚膳的配料,時而去老夫人那兒陪老夫人散步,還要去右瑜的繡房做針線活,一個人像陀螺似的轉不停,現在好不容易有空檔,她坐在廊下休憩。再不偷閒的話,她的氣喘會發作。
遠遠走過來幾名封勝世家的弟子,他們在雪個背後停下了腳步。
「要不要看東施?」一名男子縱聲大笑。
又是阿南!他是這裡最皮、最過分的弟子,雪個起身要走。她被他取笑很多次了。
「不要走嘛。」阿南一把抓過她的胳臂。
「男女授受不親,南師兄,你快放手,不然我要喊非禮了。」雪個死命地扳開阿南的手,卻還是被他緊抓著。
「你喊呀,誰會相信你被人非禮?說我被你非禮還差不多。」
「阿南呀,你就勉為其難,造福她一下吧,要不然她到死都沒雲雨過,再說她一定是處女,上她總比花錢上妓女好,反正燈一熄,女人還不都一樣。」有人下流地說。接著是一陣難聽的笑聲。
「說得也是,我就積點功德好了。」阿南還是沒有放手的意思。
「你們——無恥!」雪個又惱怒又羞赧。這些臭男人,竟在她面前講男女之事。
「我們是悲天憫人,你還不識好歹。」阿南欺近她的臉。
眼看一張豬嘴就要蓋下來……雪個情急之下,甩了阿南一耳光。
阿南摸了摸火辣的臉頰,「打我!醜八怪,我看打腫你的臉,或許還好看一點。」
阿南舉起手,一手被抓住的雪個只好以另一手擋著臉。可是久久沒動靜,而且抓著她的手也鬆開了。雪個放下手,看清了發生的後事。
阿南和他的豬朋狗友像見到鬼,臉色刷白,僵在原地。原來,文左烈來了。
哇!文左烈的臉堆滿了烏雲,像要刮狂風下暴雨。
「阿南!你是師兄,帶頭欺侮起弱女子,這是犯了哪條門規,不需要我提醒吧,封勝世家留不得你,你走吧。」文左烈低吼。今天,他興沖沖地到客棧,想要見雪個一面,卻吃了閉門羹。武破雲說雪個受了風寒,臥病在床,不能下床,也不准他進去探望,就這樣拒他於門外。他心知雪個不想見他,不想跟他做朋友。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心情本來就不好,又碰到這樣的事,心情更壞了。
「少主,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趕我走,我自小被老爺收養……」
阿南的哭喊才使他的神魂回捨,「你就是仗著這點,才目中無人,在府裡橫行。」
「我不會了……再也不敢了。」
「少主……」雪個喊了聲。
文左烈看向她,她的尊容不是只有他在說,大家都在說,看了就難受。右瑜說的更貼切,集丑於一臉。
「請少主從輕發落,不要將南師兄趕出去。」雪個求情。
「小雪,謝謝你。」阿南感激地說。
她的心地很善良。「小雪,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他?」文左烈把決定權交到她手上。
〔少主可以罰他掃聽雨軒。」就是茅坑,不要小看這個處分,府裡的茅坑少說有兩百處。
文左烈笑了,「阿南,服是不服?」這丑姑娘,也有可愛的地方;她可取的地方更多,女人該會的,她樣樣行,右瑜還請她刺了兩幅鴛鴦戲水圖,說是要做枕套。這小妹,想嫁司徒羽想瘋了。可是,司徒羽的心卻另有所屬,他和自己一樣,愛上了佟雪個,小妹是無望了。
他突然一驚,佟雪個該不會是喜歡上司徒羽,才拒絕他?
這樣一想,心就急速往下沉,下沉之後是深深的失落。
「少主!」阿南大聲說話。少主今天有些不一樣,失神了兩次。少主有心事。
「什麼事?」文左烈把思緒收回。佟雪個的事,還是先放在心底深處。
「我說了兩次,我願意掃。」
「還有你們,不要心存僥倖,以為我忘了你們是共犯,你們一個月,阿南兩個月。」
眾男慘叫一聲後被文左烈支開。他想套問小雪一些事。
「小雪……」他也不曉得要問些什麼。
雪個仰起臉看他。第一次和他獨處,又站得這麼近,她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天哪!他聽到了嗎?
如果能不看她的臉,他比較想得出該說什麼?「小雪,你轉過去。」
雪個傻傻地照做。
文左烈瞇起眼睛。她的背影,真的很像一個人,難怪他曾認錯人。「你說句『真的很對不起』。」這句話是佟雪個說過的話。
「真的很對不起。」雪個一頭霧水。
聽聲音,也會讓人誤以為是佟雪個在說話,她們連聲音都那麼相似。他需要再見到雪個,來證明他是否是相思過度?還是世間真有只除了臉,兩人幾乎一樣的人?
「小雪,你想家?」他已查過,臨淄沒有新來的獵戶,自然也沒有她說的一家子。
「想呀,我第一次離家。」雪個毫無警覺地說。
「你在府裡做得很好,後天放你一天假,你回去看看家人吧。」
「謝謝少主。」雪個高興極了。一個懂得體恤下人的人,必定會是個好丈夫。
雪個不由得羨慕起司徒晴來了。
雪個上了文右瑜的繡樓。說是有人仰慕她的刺繡,想來看她是怎樣的人?
看到她的人,很少有不失望的。她推開珠簾,繞過屏風,看到了一名女子倚著繡架,臉朝向窗。這名女子有著弧度柔美的額與頰,濃密的黑髮,雖只看到她的側面。雪個想,她的正面必是美麗的。
「右瑜,左烈最近在忙些什麼?」女子說話了。
會問起文左烈的女人……雪個猜想,她是司徒晴。
「嘿……想知道?拿情報來換。」文右瑜笑吟吟地說。
「你危險了,我哥每天一張開眼,就往客棧跑,他說他戀愛了,愛上一個叫佟雪個的外地女子。」司徒晴沒回過頭,依然看著窗外。
司徒羽愛上她!雪個柳眉凝聚,哪有可能?她跟司徒羽只有一面之緣,他就愛上她,他根本還不認識她這個人啊!
她想,會一見傾心的男子,必是一個多情男子。
「我就知道他被佟雪個迷住了。」文右瑜氣咻咻地說。
「你還沒回答我問的事?」司徒晴側過身。
實在是位絕色美人啊!雙眼大大長長的,顧盼生波,隱含一份情意,粉嫩瓜子臉,配以玉石般高挺卻不失柔美的鼻子,帶笑含春的朱唇總是紅潤的。
以她的姿色、家世,和文左烈是多麼相配,堪稱一對璧人。雪個突然覺得有一股特別的情緒,在心中波動,這對她是全然陌生的情緒。
這是酸楚的嫉妒。
「沒心情說了。」文右瑜沒好氣地說。司徒晴永遠只關心自己的事,不管旁人的心情是否低落。
「好小姑,快告訴我嘛。」司徒晴蓮步輕移,走到文右瑜身旁。
「我就好心地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文右瑜一臉悲憫。
「壞消息?」司徒晴錯愕地問。
「我哥跟你哥一樣,也愛上了佟雪個。像我哥那種人,一旦愛上,很有可能就不顧一切——」文右瑜故意危言聳聽,巴不得氣死司徒晴。
雪個震驚了,一下子聽到兩個看起來都不錯的男子喜歡她,教她怎能不震驚?不過,她對司徒羽的感覺好像沒比對文左烈來得強烈……
「他告訴你他愛上那個女人?」司徒晴花容失色了。她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她和文左烈都快成親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跑來一個程咬金。
「他沒說。不過,他也是每天往客棧跑,起初,我以為他是有什麼朋友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找佟雪個的。」文右瑜翻了翻白眼,「那個佟雪個,我看過,大美人一個,你我都比不上。」
「一個女子拋頭露臉,又到處勾搭男人,還會是什麼好人家小姐,說不定她是窯子裡的煙花女。」司徒晴憤憤地說,「只有這種女人,才懂得男人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