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尹安芝
「兩個娃兒真是有眼光,快進來吧!」
東陵和段司雨相視一笑,一同走了進去。
進得屋內,只見梧桐老叟正坐在蒲團之上笑嘻嘻地瞧著他們,屋中一角放了些爐器,正冒著煙,似乎在煉什麼神丹妙藥。
「娃兒,你們瞧。」梧桐老叟說完,取出一管光潤如玉、碧綠如波的竹簫,獻寶似的遞給段司雨。
「好漂亮。」段司雨輕撫著手中的竹簫,喜愛得不得了。
梧桐老叟聽了,得意的持續直笑。「我梧桐老叟做的簫和笛,可是人人稱讚、人人想要。」
「賣不賣?」段司雨試探的問。
「不賣。」梧桐老叟立刻搖搖頭。
段司雨不死心,又問:「那送不送人?」
「看情況。」
東陵瞅了那管竹簫一眼,說道:「這竹簫的材質、色澤和長度倒和白捍的簫有些相似。」
「何止相似?白捍的簫就是從我這裡偷走的。」一提到白捍,梧桐老叟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段司雨和東陵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明白,白捍和梧桐老叟的梁子原來是這麼結下的。
「那為什麼不找他要回來呢?」她撿了個蒲團坐了下來,好奇的問。
「我已經找了他三次啦!可是每次去找他,他都外出押鏢不在,真不知道是借口還是我運氣不好。」梧桐老叟氣呼呼的說道。
想起這件事,他餘怒未息。
「哎呀!大人有大量,你何必和他計較呢?」段司雨勾唇一笑,恭維了梧桐老叟一句。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不過似乎太便宜白捍那小子了。
「對了,昨天我們問你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這麼嘛……」
梧桐老叟考慮了一夜,還未作出決定,仍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段司雨見狀,柳眉一蹙,忍不住慫恿他道:「你要是肯放棄和白捍之間的恩怨,我除了不將你勝之不武的事情說出來,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真的?」梧桐老叟聽了,有些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段司雨說完,纖指一比、指著東陵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梧桐老叟偏著頭,打量了一下東陵。「你的未婚夫?」
「又在胡說八道。」段司雨含羞帶怒的橫了梧桐老叟一眼。
東陵濃眉一揚,索性自我介紹。「在下似水堂堂主。」
接著,他將麟鳳門的來歷和麟鳳門和清水、似水、碧水三堂之間的關係,簡單的向梧桐老叟說了一遍。
「原來你和白捍是自家人,難怪你們會替他說話,要我放棄和他之間的恩怨。」梧桐老叟哼了一聲,自以為明白了個中緣由,神色十分不悅。
「喂喂喂,你可別亂說,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樣。」段司雨見梧桐老叟誤會了,趕忙替東陵澄清。「人家可是看中了你武功好、反應快,人又聰明,想把似水堂堂主這個位置讓給你呢!」
「是嗎?」梧桐老叟眼睛一亮,被段司雨的話捧得心裡飄飄然,但他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冷淡的模樣。
段司雨捕捉到梧桐老叟的眼裡那一閃而過的欣喜目光,立刻又開始扇風點火。
「想想看,以後你若是成了似水堂堂主,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豪華宅子,多令人羨慕呀!再說,屆時你要找白捍的碴,可是易如反掌,再也不怕找不到人了。」
「嗯……」梧桐老叟一邊聽著,一邊認真的考慮了起來。
段司雨見梧桐老叟已然心動,又說道:「像你這種武林高手,要是埋沒在這深山裡,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沒錯、沒錯,娃兒說得有道理。」梧桐老叟被段司雨捧上了天,笑得合不攏嘴。
考慮了半天,他終於頷首道:「好吧!白捍偷走我的寶簫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那太好了。」段司雨見梧桐老叟終於點頭答應,欣喜不已。
因為這麼一來,她不但能順利取回無儔,連接替東陵擔任似水堂堂主一職的人選也有著落了。
「兩天後,請你移駕似水堂。」東陵一邊拉段司雨起身,一邊說道。之所以約兩天後,是因為他還需徵求竇鷹的同意。
「沒問題!」這一回,梧桐老叟可是乾脆的應允了。
「兩天後見了。」段司雨和東陵揮手向梧桐老叟道別後,立刻轉身離開坐忘齋。
夜晚將至,他們得趕緊前往約定地,向白捍討回無儔呀!
第八章
夜色降臨玉龍山,千山萬水盡皆默默無語地披上一襲黯淡外衣。
段司雨和東陵並肩立於山崖邊,瞧著迷濛夜色、賞著照照星光,等待白捍到來。
「東陵,我忘了把這管簫還給梧桐老叟。」她朝他輕吐靈舌,愛不釋手的撫弄著手中的竹簫。
「你是有意,還是無心?」東陵調侃了她一句。
「討厭。」段司雨嬌嗔道。「人家當然是無心的,因為聽到梧桐老叟答應不追究和白捍之間的恩怨,太高興了嘛!」
東陵聽了,微微一笑表示相信她的話,他當然是知道她的。
「改天梧桐老叟大駕光臨似水堂,再還給他。」
「呵!誰說要還他了?」段司雨挑起秀眉,眸子裡蕩漾著慧黠光彩。
「嗯?」東陵一時想不通她的話中之意。
「哪,等我們再跟梧桐老叟見面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屆時我和這管竹簫已經有了感情,怎還捨得還他?」段司雨說得振振有辭。
東陵搖搖頭,說道:「到底是他的東西。」
「沒關係,總能說服他的。」她將螓首輕靠在他肩膀上,又說:「東陵,你會不會吹簫?吹給我聽好不好?」
東陵微一頷首,正要說話,一陣輕飄飄的簫聲傳了過來。
不像之前聽過的,似遊子羈旅他鄉的愁思、似女子窗前凝望的惆悵、似夢斷情仇糾葛的迷惘,幽怨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似怨婦夜泣訴良人不歸,似滄海月明鮫人落淚,簫音輕洩儘是哀慟欲絕,揉合催人落淚的勾魂攝魄。
東陵貼近段司雨,說道:「白捍來了。」
隨著簫聲的倏然中止,一道身影由遠而近奔了過來,落在他們兩人面前,正是清水堂堂主白捍。
段司雨瞅了白捍一眼,故意道:「清水堂還好嗎?」
那日她大鬧清水堂的事,想必至今他還懷恨在心才是。
「不勞費心。」白捍淡淡回了一句,明顯不想再提這件事。
「反正清水堂那麼大,只是一間屋子重蓋而已,不要緊吧?」見白捍臉色不悅極了,段司雨就更不願放棄揶揄他的機會。
「你——」白捍聽得忍不住變了臉色,眼裡冒出了熒熒怒火,但他畢竟城府較深,立刻轉移了話題。「兩位答應我的事,辦到了嗎?」
段司雨嫣然一笑,回道:「當然囉!由我和東陵親自出馬,還有什麼不能成的?」
「真的?」
東陵道:「千真萬確。無儔呢?」
「這——」白捍支吾了一下,沒有答話。
他萬萬沒有想到段司雨和東陵真能說服梧桐老叟放棄和他之間的恩怨,一時神色陰晴不定。
原以為梧桐老叟的個性孤癖怪異,肯定不會答應東陵他們的要求,不料事實卻非如此。
如今要他放棄無儔,真有如割卻心頭肉一般痛苦。
「你不會說你沒將無儔帶來吧?堂堂清水堂堂主,竟然說話不算話?」段司雨瞅著白捍,忍不住挖苦他。
「既然我不能擁有無儔,也不能讓你們得到。」
白捍說完,右手握緊了懷中的無儔,心中一橫,竟將無儔朝斷崖下擲了下去。
電光石火的瞬間,無儔彷彿天際的一顆流星,依照那百年不變的消逝弧度,朝斷崖下直墜而去。
「無儔!」
剎那間,段司雨腦中是一片空白。
「無儔!」
下一秒,她毫不考慮的跳下斷崖,只為搶救無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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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讓無儔因此埋沒在荒山野嶺、灰飛煙滅,更不讓她爹爹的半生心血付諸流水。
「司雨!」東陵見狀,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跟著躍下斷崖。
說時遲那時快,他伸手抓住了段司雨,手中一提勁便要拉她上去,不料一陣凌厲的掌氣撲面而來,他只能閃避不能還手,局勢瞬間改觀。
「白捍,你真陰險,」東陵怒道。
他勉強避開白捍的掌氣後,僅能靠左手的力量攀住崖邊,額角汗水涔涔直下,但他右手緊抓著段司雨,說什麼也不放。
「東陵,你也有栽在我手裡的一天。」白捍瞧著東陵狼狽的模樣,得意的冷笑了起來。
段司雨聽得又氣又急,對東陵說道:「你別管我,快放手!」
她雖然及時搶救了無儔,卻自覺連累了東陵,他本不用陪她一起喪命在斷崖下。
「我絕不會放手。」東陵毅然決然的凝望著她。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讓段司雨掉下去,絕不!
段司雨一聽,淚水頓時湧上眼眶,但她強忍著痛,哽咽的說:「你別管我了,幫我將無儔交給爹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