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尹安芝
枉費啊枉費,兩人相交多年,冰焱竟這樣害他!
「你沒事吧?」冰焱見龔璽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要勸他、罵他還是笑他。
他這才明白原來龔璽也同一般人一樣以異樣的眼光來看待妘芸。
而妘芸見了龔璽的反應,便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她的了,鼻子一酸,她又有落淚的衝動。
像龔璽這樣的反應,她其實看多了也習慣了,本不會在意與傷心的,可或許是冰焱不該再給她信心,讓她在卸下偽裝的堅強的同時,卻變得更脆弱、更不堪一擊。
為了不在人前失態,她立即站起身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冰公子,你們慢慢聊,我得回去了。」
「等等。」冰焱見她神色有異,怎能讓她走,立刻喚住她,「妘姑娘,請留步!」
「不,我真的該走了。」妘芸別過頭去,聲音已有些哽咽,在轉身的瞬間,一滴淚水滑過臉龐,不爭氣的滴落下來。
她心中一慌。趕忙揮袖拭淚。
冰焱見留不住她,索性一個箭步來到她身旁,輕輕抓住了她的臂膀。「妘芸,龔璽他不是──」
一語末畢,卻聽見樓下有人高聲呼叫。
「快跑啊!失火啦!」
第三章
一聽見「失火了」三個字,客棧裡的客人無不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沒人去分辨失火的真偽,更沒人想到要幫忙滅火,全都你推我擠,爭著奪門而出,客棧裡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你別擋著路!」
「我先出去!」
「你別擠了行不行?」
「我的銀袋掉了,讓一讓、讓一讓呀!」
「讓我先……」
樓上樓下鬧哄哄的,在樓上的龔璽卻聽得心裡亂烘烘的,他朝樓下一探,發現客人們竟然還沒付錢就想要離開,顧不得人命關天,扯開嗓門便大喊。
「喂!你們還沒付錢哪,別走啊!別走啊!」
可當此生死關頭的,誰還理會龔璽?逃命都來不及了。
冰焱見狀,拍了拍龔璽的眉,勸道:「算了,別管他們了,先滅火吧。」
「這……他們……唉!」
龔璽一方面心疼那些沒收到的錢,一方面又擔心火災的現場,左右為難之餘,終究是忍著痛,飛奔下樓,趕往廚房去了。
「妘芸,我們從窗戶出去。」眼見樓下的客人為了逃命擠成一團,冰焱不願涉足其中,決定抄快捷方式。
可妘芸聽得花容失色,「從窗戶?」
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是太危險了嗎?
「放心,我會武功的。」冰焱薄唇一揚,信七十足的道。
「那……好吧。」儘管嚇得臉色發自,儘管內心還有些掙扎,但她相倍他不會害她的。
冰焱見她答應了,拉著她便往窗戶邊走去,瞧她表面故作堅強,身子卻止不住的顫抖著,顯然害怕得緊。
「閉上眼睛吧。」
冰焱說完,輕輕將手覆上她的眼簾,趁地分神之際,攬住她的腰迅速往外一跳,兩人瞬間安全著地。
「妳可以睜開眼睛了。」他退離她一步,說道。
妘芸聽他這麼一說,緩緩睜開眼瞧了瞧周圍,發現自已果然已經在地上了。
她心中一寬,隨即想起了失火的事情,「冰公子,我們快去幫忙龔公子。」
冰焱輕輕搖頭。「我去就好,妳留在道兒等我。」顧慮到她的安全問題,他不希望她一同前往。
「不,我跟你去。」妘芸拉住他的衣袖,十分堅持。就算她的能力有限,多一個人幫忙也是好的。
「不行,萬一火勢太大,反而危險,妳……」
「我跟你去。」她瞧著他,一反平常的柔弱。
經歷過水火無情,她是最能體會受害者的心情的,當年,要不是耶把無情火燒掉了她爹爹的大半心血與財產,她爹爹也不會從此鬱鬱寡歡、一蹶不振啊!
因此她既然知道寶橋客棧失火了,便絕不會袖手旁觀而不去幫忙的。
「好不好?」她瞧著冰焱,央求的目光令人無法拒絕。
「好吧。」冰焱見她這般堅持,也不再多作勸阻,領著她一同趕往廚房。
不料兩人一到了廚房外,不見延燒猛烈的大火,亦不見任何人幫忙滅火,只看見龔璽氣呼呼的站在那兒,正大聲的斥責三個廚子。
一見冰焱過來,龔璽立刻轉向他,氣急敗壞的說:「你來得正好,你說說看,我是不是該各扣他們一個月的薪資來賠償客棧的損失?」
「怎麼了?」冰焱瞅了那三個廚子一眼,發現他們個個低著頭,一副十足委屈的模樣,而龔璽則是得理不饒人似的,扯大了嗓門,開始宣告三個廚子的罪行。
「剛剛他們在燒菜的時候,一下子添了太多柴火,造成悶燒的現象,還來不及搶救,正好一位客人經過,看到廚房裡濃煙瀰漫,以為失火了,便大聲呼叫了起來,搞得全客棧的客人都跑光了!你說,這種要命的錯誤是不是不該犯?是不是不可原諒?」
只要想到那麼多客人來他店裡白吃白喝,他就心疼死了,恐怕往後半個月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
冰焱鬆了口氣,「原來是誤會一場」
「何止誤會,我簡直損失慘重了。」
龔璽截了冰焱話頭,又叫嚷了起來。
他這一損失,起碼五十兩以上耶!
妘芸在一旁聽著,覺得那三個廚子乃是無心之過,若得因此負擔起這次意外的大半損失,實在太可憐了,忍不住開口替他們求情。
「龔公子,我想廚子們是見客人多,急著燒菜煮飯之餘,才會忽略了柴火的。」
說完,她還偷偷扯了扯冰焱的衣角,要他替廚子們緩頰,畢竟他和龔璽有交情,說起話來比較有份量。
冰焱以眼神示意她別擔心後,便轉頭道:「龔璽,我看就原諒他們一次吧。」他也覺得事情並沒有龔璽想得那麼嚴重。
「原諒他們?那我的損失怎麼辦?」眼見冰焱和妘芸竟然不站在他這一邊,龔璽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這件事不怪廚子們,怪誰?難道要他自認倒霉?一想到「倒霉」兩個字,他突然聯想到了妘芸。
是了,不怪廚子們,就得怪妘芸,人家說她是絕代楣女,果然沒錯!
要不,客棧自開業至今也一年了,從沒發生什麼事情,今兒個妘芸一來,便發生這種賠錢的衰事,要說巧,也太巧了吧?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妘芸肯定就是個不佯之人,才會連累他發生這種倒霉事。
心思翻轉間,龔璽脫口道:「妘姑娘,我看畫畫的事,暫時免了吧!」她害他今天賠了幾十兩銀子,他豈能再破費買她的畫。
「龔公子的意思是……」是不想要她的畫了?妘芸低聲的問著,一顆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龔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冰焱雙眉一攏,有些不悅的問道。他是何等聰明,一聽龔璽這麼說,便知道他一定是遷怒於妘芸。
「冰焱啊!我也是逼不得已。」龔璽善於察言觀色,一見冰焱盤眉,立刻裝出愁眉苦臉的模樣,以退為進。「你也知道,自從寶山客棧開了之後,店裡生意便不像從前那麼好了,現在又發生這種事,以後客人們會不會因此不來客棧吃東西也是個未知數,就算我不怪廚子們,可今天的損失是事實,實在沒辦法再騰出銀子來買妘姑娘的畫了。」
「是嗎?」冰焱薄唇一抿,一臉不信。
龔璽是何等精打細算又懂得開源節流的人,寶橋客棧營業至今,他不知賺了多少銀子了,豈會連區區幾十兩地賠不起?
要真是如此,寶橋客棧早就關門大吉了。
妘芸見場面有些不愉快,連忙打圓場,「冰公子,龔公子無端遭受這麼大的損失,確實沒辦法再花銀子買畫了。」更何況,她寧可龔璽不買她的畫,也不要三個廚子的薪資被扣抵的。
冰焱卻不肯妥協,「我一向不喜歡出爾反爾。」
「我沒說不買,只是緩一緩嘛!」龔璽自知不買畫的借口說得有些牽強,因此態度也不敢太強硬。
「緩到何時?」
「唉,這個……」龔璽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明確的答案來。
「冰公子,龔公子不買我的畫不要緊,你別為難他了吧。」就算一顆心痛得緊,妘芸也不希望冰焱為了她和龔璽反目,更不要龔璽買她的畫時有著一絲絲的勉強,她要保留僅有的一絲尊嚴。
「妘芸……」
冰焱轉頭望著她,一雙深邃的眸子蘊藏著複雜的情感,但退了自我與薄怒,剩下的是心疼、憐愛和歎息。
他轉向龔璽,語氣一改,突然道:「妘芸的畫由我買下十幅轉贈於你,夠義氣了吧。」
「冰焱……」
「冰公子……」
妘芸和龔璽異口同聲,皆有些訝異。
「聽我說。」冰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才道:「會發生疑似失火的事情,我也有責任,要不是我差了小二哥為我做事,使得客棧缺少人手,造成廚子們因太忙而釀成了這起意外,龔璽不必遭受損失,而不買妘芸的畫,妘芸也不會受到波及,少賣了幾幅畫,所以追根究柢,理當由我負起責任買下妘芸的畫,既表示一點彌補龔璽的心意,又能讓龔璽不失信於妘芸,而三個廚子也可免除賈罰,豈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