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銀雪
「我來介紹,這位是我夫人,而這位——」黎恩先為她引薦左手邊那位較為清秀的男孩,「杜可藍·風,另一位是薛菲爾·季。」
季?趙玉湘的視線因聽見他的名字而緊緊鎖住他的臉龐。
沒錯!這孩子的臉上有著玄茵的影子,就是他不會錯。沒想到她的孩子竟是如此地出色!
季奕霆禮貌性地親吻趙玉湘的手背,原本只當是陪風紀來看看新娘而心不在焉的他,卻被兩雙熾熱的眼神給望得渾身不自在,他莫名其妙地抬起視線,卻震驚地對上眼
前這對令他的心跳在一瞬間加速的夫妻。
為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一種看見她的錯覺!
我答應我父母,等我在台灣念完大學,就回去和他們安排好的人結婚。湘織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驀地浮現在腦海。
湘織說他離開英國已經有兩年的時間。這是父親告訴他的。
這婚約是老早就定下的,只不過雙方都躲避了兩年。這是風紀在電話中對自己說的。
把這些巧合串聯起來……季奕霆的腦中冒出了警訊。
不,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風紀要娶的新娘會是湘織?
季奕霆在心中一笑置之。
「你父親還好吧?」
趙玉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回過神,季奕霆才發現這話原來是對著自己發問的。
「喔,他老人家很好。」為什麼問他?今天的主角不是風紀嗎?
「唉,真希望玄茵也能參加你們的婚禮,只可惜她走得太早。」趙玉湘感傷好友的早逝,眼眶中泛滿著淚水。
「我母親?」她怎麼會知道他母親的名字?而他更不懂的是,他母親和紀的婚禮有什麼關係?
看出季奕霆一臉的莫名,趙玉湘解釋道:「玄茵和我是大學時代的好友,後來我嫁到英國,我們就沒再聯絡,直到兩年前,我收到玄茵寄來的一封信,信中有提到我們在大學時代許下將來要聯姻的願望,我興奮地打了信上的電話,才知道當我收到這封信時,玄茵已因癌症而去世了。」
「等等,聯姻?」季奕霆確信自己的英文能力還沒有退化到連這簡單的語意都不懂的地步。
「很高興你最後還是決定答應這樁婚事。」趙玉湘的眼神中流露著欣慰。
「對不起,這中間似乎有什麼誤會!」季奕霆舔了舔乾燥的唇解釋道:「我今天只是陪……」
「對不起,我想借一步說話。」至今仍未發過一言的風紀適時地出聲打斷季奕霆的話,還不由分說地將他拉至一旁。
「風紀,你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哦?」風紀指著自己的鼻子,「哪有?我只不過是低估了你神經的直徑而已。」
「什麼意思?」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要結婚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季奕霆錯愕地重複。
「沒錯,是你,季奕霆。我只不過幫你撥了通電話約好今天來見你的新娘。」
季奕霆先是停頓了兩秒,而後果決地轉身走向大門。
「你要去哪?」風紀沒料到他竟會轉身就走,於是愣在原地發問。
「回家。我沒有空陪你玩游殘……」才拉開大門,季奕霆又是一陣錯愕,「小亞?」她怎會出現在這裡?
小亞手中提著一隻大箱子,看來正要由傭人領進大廳。
「哈羅!」小亞刻意放大音量,讓屋內的所有人都聽見她的聲音,「季先生要我來為新娘試婚紗。」
什麼?季奕霆瞪大了眼,看來這下他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我可以直接上樓嗎?」小亞提著重重的皮箱,漾開一副充滿喜氣的笑臉。
「當然。」黎恩慇勤地指示著傭人上前帶路,大廳裡的氣氛一時好不熱絡。
瘋了!這些人有病不成?季奕霆幾近抓狂的在心裡想道。對於一件子虛烏有的事,他們竟然能如此當真?
「各位。」季奕霆壓低聲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大廳內原本嘈雜的聲音立刻沉寂下來。「我想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他試著解釋。「我從來沒想過要娶令嬡為妻,很抱歉,我另有要事,恕我失陪。」說完他轉身就走,留下張大著嘴、一臉不敢置信的風紀和原本正準備要上樓、此刻卻一臉尷尬的小亞。
天啊!怎麼會有這種事?風紀欲哭無淚。看來在一起生活兩年,他竟是一點也不瞭解季奕霆……的蠢!
自己都已經這麼幫他,而他卻將到手的天鵝給放了!
他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遲鈍的人,但這是他親眼所見,卻不得不信。這下可好,就算他說破了嘴,黎恩也不會相信季奕霆有多麼願意娶他的女兒了!
「朱麗,送客!」黎恩鐵青著一張臉下逐客令。
唉!看來他是準備把被拒婚的羞辱和憤怒回報在自己和小亞的身上。
該死的奕!風紀發誓回去後一定要狠狠潑他三桶冰水,好讓他清醒些。
☆★☆
「你瘋啦?」季奕霆顫冷地發噱。
好端端的,做什麼潑他水?他難道不知道英國的冬天有多冷嗎?
「吶,自己拿去看!」風紀丟了一疊資料在季奕霆面前的桌上,其中有數張照片因慣性的作用力而滑出檔案夾。
季奕霆正用於毛巾擦拭著濕發,原本只是無意地瞥過桌面一眼,卻在眼神與滑出的相片交會時斷了呼吸。
停頓了兩秒,季奕霆突然衝上前一把掠奪過散落在檔案夾外的照片,一張接著一張仔細審視。他每翻過一張照片,心跳就無法控制地加快一些。
不會錯,這是他的湘織不會錯!「你在哪兒照到這些相片的?」日期是一個星期前,也就是在湘織失蹤之後。
「不覺得背景熟悉嗎?」風紀揚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今天上午你才去過這個地點。」
經風紀這一提醒,季奕霆像是被人用棒子狠狠敲了一下,驀地自沙發上驚跳起來。「你……你是說……該不會……」不!他祈求千萬不要如他所想……
「看來你終於開竅了!真不知道此時此刻我該為你的恍然大悟而慶祝還是哀悼。」風紀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口中還唸唸有詞,像是在念祝禱文般。
「我立刻回去找她!」情緒激動的他顧不得一身的濕濡便衝向辦公室外,現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找到她了!老天保佑,他終於找到她了!季奕霆興奮地直想大喊出聲。
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放開她!
終曲
下雪了。
細白的雪花點點飛落,輕觸著玻璃窗又飄墜而下。
趙玉湘走到窗邊,伸手撩撥開窗上因室內外溫差所泛起的白霧,視線透過被手指畫開的一小方清明向外望去。
五天了。
那孩子每天清晨就出現在那兒,一直站到深夜才肯離去。
「或許一切真如那孩子所說的是個誤會,我想我們是太固執了些……」她心有不忍地開口替季奕霆說話。
「哼!」黎恩一如以往地以這發語詞開口,但語氣上已大不如從前強硬。「由他去,這可以讓他瞭解,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一旦錯過是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的。」
聽黎恩這麼說,趙玉湘轉回身望著門外的季奕霆,心中不免又再一次地泛起同情。「至少我們該老實地告訴他湘織已經離開英國的事實,不要害他在門外枯等。」
「沒那個必要。」黎恩燃起一支煙,似想借吞吐之樂來消弭心中的複雜情緒。
「那你要他等到什麼時候?湘織已經聽你的話去世界各地的公司實習,一年半載之內可能都不再回來,難道你就讓他在這空等?」
黎恩褐色的雙眉微擰,彷彿有些動搖,但想起那小子對湘織的無情拒絕,他不由得把心一橫。「想等多久那是他的自由,我管不著。」
唉!今天仍是這樣的結局,趙玉湘只能在心底歎氣,看來那孩子可有一段時間的罪要受了。
☆★☆
身後響起緩慢踩著雪接近的腳步聲,季奕霆緩緩回過頭。
映著大地一片雪白而立著的,是一團刺眼的火紅。
季奕霆微瞇著雙眼,想要適應這鮮艷的大紅色所帶給雙眼的刺激。
刺眼!這是他再次看見她時的唯一感覺。
季奕霆不想多說地轉回身,再度將視線調回他守候已久的窗口。
對於他如此地對待,俞晴的心裡自是有一股強烈的不甘,但她要自己深吸一口氣,隱忍下來。
「不用等了,那房裡根本沒人。」她高傲地揚起下頷,語氣就似勝利女王般。
季奕霆的心中一凜,但沒有出聲搭理,更沒有回過頭。
他不相信她?俞晴彷彿受辱般氣紅雙眼。
「那天早上你離開這裡,是我親眼看見她提著行車讓司機送走的。」而她不會告訴他另一項事實,她知道湘織去了哪裡。
季奕霆在心中交戰著俞晴話中的可能性。
如果說她是在騙他,那麼他便不需要理會她;如果說她說的是真的,她也決不會好心地告訴他湘織的去處,所以他還是不必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