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意亭
第三章
自從那天看完電影後，她就一直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中。田芯此刻坐在辦公桌前，機械性的敲著打字機，表情和面前的機器一樣呆板，她甚至看都沒看一下打出來的東西。哦，她已經學會打字了。
顧惜生習慣性的甩著鋼筆，不經意的瞥見玻璃後的田芯，看得出來她是勤奮的在工作，不過他敢打賭她的靈魂早就不知道游離到哪兒去了，那雙似乎未見眨動的星眸看得見自己打出來的東西嗎？他懷疑！她怎麼了？這幾天都不太對勁。
雖然她的表情呆滯，像個失魂的娃娃，但還是很可愛、很吸引人，惜生不知不覺的放下手上的工作，專心研究起她來了，看她什麼時候才清醒？
牆上的時鐘裡布谷鳥跑出來叫了三聲，這一叫才把田芯游移的魂給叫了回來。抬頭望了一下她最喜歡的布谷鐘，三點。什麼？三點！從中午休息過後就開始打這份文件，照理、照正常情形她都可以打完三份了，雖然她不是很熟練。
忽地，她強烈的感覺身側的玻璃隔間內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從眼角偷偷瞄了一眼，慘了！果然是顧惜生總經理！被老闆看見這種工作效率實在……她垂下頭，更努力的敲敲打打，但那注視依然停留在她臉上。她從一分鐘打六十個字……四十五個字……二十八個字……十六個字……七個字……到最後賣力的拼字、輸入，在一分鐘內僅完成了兩字？！芯簡直快哭了。微抬眼，她立刻驚呼一聲，把打印出來的紙張撕了下來，睜大眼看著自己一個下午的傑作，打出來的字不僅她不認識，還蛇形、變體，總之沒有一排字是在它應該待的位置上。
惜生再也忍不住爆笑出來，他的「特別助理」真是個寶貝，自從她來了之後，他的工作時間變得有趣多了。像這種失常的情形已經持續好幾天，這小妮子八成戀愛了；他想，為了表示身為上司應有的關心，他決定一采究竟，「順便」達成自己私下的另一個目的。
察覺到顧惜生已經起身往這兒走來，田芯心想這下完蛋了，她可能搞砸了這第十份工作了，而且還是最好、最喜歡的一份！
顧惜生來到她桌前，才剛開口，「田芯……」，她就飛快站起身開口道歉，快得他來不及說別的。
「對不起，惜生，哦不，總經理，我……我……馬上重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別炒我魷魚好不好？」
「不好！等一下等一下，妳讓我說完好嗎？OK？」制止田芯再開口，惜生搖頭先歎了口氣，再板起臉正對田芯，凶巴巴的、齜牙咧嘴的指責她：「我有說過要炒妳魷魚嗎？我有說過要妳馬上給我重打一份嗎？當然，重打是要啦，不過沒有叫妳立刻給我啊！妳緊張什麼？我那麼可怕嗎？哼！」
田芯不敢置信的睜著晶亮的大眼睛，小嘴張開成Ｏ型，停了三秒鐘才發出一聲，「哦。」
惜生學她「哦」了一聲，拿起她來不及藏的工作成果，大概看了有二分鐘之久，然後他皺著眉指著上面某處：
「能不能請教一下這裡、這裡和這裡，這幾個字怎麼念？請恕我知識淺薄，不曾見過這些字耶。」
「根本沒那幾個字，是……是……」田芯真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明知道他是故意糗她，可是她還是窘得耳根通紅，聲如蚊蚋。
「原來是妳自己創的，哦，我瞭解我瞭解。」
他非得這麼可惡不可嗎？田芯心裡暗罵。她並不是有意要影響到工作的，只是這幾天來她老是無法專心於任何事，腦中一直不斷地出現一個人的眼睛，那深沉的、受傷的雙眸一直凝視她、干擾她，讓她的心好亂。
見她又發呆了，惜生歎了口氣，以他的經驗告訴他，這個寶貝肯定是戀愛了，只是她自己好像還不太清楚而已。他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哈囉，田芯妳還在嗎？」直到確定她注意到他的話，他才接下去說：「想不想談一談？我會是個很好的聽眾哦！」
其實她真的很想找人說說，可是找他？適當嗎？田芯瞧著一臉誠懇的顧惜生，考慮了十秒鐘之久才決定，或許他正是最佳解惑者吧，更重要的是她快受不了了，
「總經理，你是不是有個妹妹？」
「事實上我有兩個妹妹，不過我想妳應該沒機會看到我小妹，因為她一直都住校。」她提這做什麼？他想。
「她高高的、很漂亮，人很好……」她在說什麼呀？！
惜生迷惑的應了聲，「然後呢？」知道她說的是惜如，可是這更讓他納悶，惜如和她？有什麼關係嗎？
「她……她和你一樣，你人也很好。呃……」
惜生捺著性子，還有禮貌的道了聲謝謝再等待下文。
「你……你們還有一個大……大哥對不對？他……他……」田芯慌亂的踱著步子，繞著惜生走了兩圈，好不容易才掙出這一句話，而這句顯然才是重點，倒是嚇了惜生好大一跳，怎麼也想不到田芯問的是他。
「妳說的是惜人。沒錯！他是我大哥，妳認識他？」心中隱隱約約感受到什麼，惜生強按捺住追問的衝動，安靜的、耐心的等候田芯整理紛亂的思緒，鼓勵她繼續。
「你大哥他……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妳想知道什麼？」
惜生雙手環抱，坐在她的辦公桌邊緣，眼底閃著有趣的光芒，田芯沒注意；她仍是踱著步，一聽他問這句，抬起頭望向他，臉上紅紅的，兩眼佈滿困惑。
「我想知道他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一點都不瞭解他。」她喃喃低語。
惜生盯住那雙迷亂的美麗眸子，輕柔的低聲問：「而妳想瞭解他？！」
瞭解？她是想瞭解他、想接近他，她更想做的是－－
「我想幫助他！」是的，她知道他需要幫助，那對不斷出現困擾著她的黑眸反映出他曾受過的創傷，那麼深、那麼沉、那麼令她心動、心痛。
「什麼？」他是不是聽錯了？她說要幫助惜人，他的大哥？那個沉穩內斂孤傲難接近的冷面修羅顧惜人需要她這個文弱女子幫助？這太好笑了。可是看田芯的模樣，百分之百是認真的，難道－－她愛上大哥了？！這個念頭嚇壞惜生了，不！田芯不適合大哥！大哥對女人一向沒好感，就是因為他的冷淡疏離難以親近，才會有冷面修羅這個外號；田芯若是愛上大哥一定會受到傷害，因為大哥是不愛女人的，從不！他必須想點法子才行。
許久沒有聽到惜生的動靜，田芯走到他面前，關心的詢問他，「總經理，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惜生深深的吸了口氣，給她一個好大的笑容，「我在想呢……現在時間已經四點了，再過一個鐘頭就要下班，而妳的報告還沒開始打，會不會來不及？」
「啊！」田芯一聲慘叫，不好意思又著急無比的跑回座位上，打開面前的打字機，看都沒看惜生一眼，嘴裡逕自地說：「來得及、來得及！你放心，我一定趕給你。」說著說著，她兩手不停，忙碌得很。
「小姐，希望待會兒我看到的是一份完整、正確的報告，而不是一些蛇行的圖形和我不認識的文字哦！」惜生很高興自己用對法子了，她果然是個迷糊卻有責任心的女孩。他在心裡偷笑著。
「總經理－－」田芯又羞又急的抬頭望了他一眼，心想他可真是可惡，不過也是個好人、好上司。
惜生看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輕鬆的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當他隨手關上哪扇門，臉上的笑容逐漸褪去，側臉望著玻璃窗的另一頭正埋首工作的田芯，他開始擔心了。
「田芯和大哥？她什麼時候認識惜人的？她才來公司上班不到一個月，也沒在公司見過惜人啊！當初，拿她的人事資料給惜人看時，他還一副不屑一顧、沒有興趣的樣子，反而趁機訓了一頓，那時候惜人肯定還不認識田芯這個女孩子是誰。」
惜生心頭一直浮現當日的情景，確定自己想的並沒有錯！那問題出在哪裡呢？既然兩個人根本不熟識，更別談交往了，田芯又怎會如此關心、如此在意惜人的事？而且看樣子她對惜人已經有了不尋常的情感！
不行！惜生難得的皺起了眉頭。一屁股坐進那張大辦公椅子，他撫著下巴，兩眼若有所思。
惜人是不會對女人動情的！至少到目為止，他知道他大哥一向排斥女人，對女人沒有好評語、也沒有好印象－－除了自家人例外。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大哥對女人那麼冷淡、反感，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不少女人因此而傷了心，而他不希望田芯也成為她們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