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羿君
梁紅豆冷哼一聲,算是代替她的回答,但是頰畔己染上一層淡淡的紅霞。
「想不想嘛……」杜浩然撒嬌似的問著。
聽他這麼無賴的問法,梁紅豆更覺得臉紅得燙手,粉拳如雨落在杜浩然身上。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嘍!」杜浩然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那就是想我——」
怎麼有這麼厚顏的自問自答!梁紅豆用力要推開杜浩然,但是旋即又被他拉回懷裡。
「別走,再留一會。」杜浩然低語。
杜浩然把整個體重全倚在梁紅豆身上,粱紅豆疑惑地擁著他的身軀。
「好累……還是回家好……」
杜浩然在她身上全然的放鬆,露出些微疲態;梁紅豆心生不捨,輕輕柔柔地在他耳畔哼起歌來,兩人相視而笑。
原本的大雪漸趨緩慢,無聲地飄下來……
過了新年後,三月間的桃李花相繼盛開,像是爆竹炸裂般的綻放得滿樹滿山頭的花,染得李家鎮外的山頭一片片都是粉粉嫩嫩的色彩;那香氣順著風兒湧向李家,那甜香熏得人陶陶欲醉,每回到這時節,李家鎮的鎮民們都要為這香氣醉上一個多月……
「報喜啦!」一聲吆喝大刺刺地在街心響起,兩個鎮裡在衙門服職的人著差役制服當街敲擊著銅鑼,一路從鎮外就這麼吆喝進來,所到之處吸引了過往行人的注意力,紛紛放下手邊的正事,瞧瞧這兩個人有什麼事值得這麼大肆喧嚷的!
那兩名差官一路直向杜府,「咚咚咚」地擂著杜家的門。
「報喜咧!」差官甲扯開嗓門大喊,擺出威風八面的陣仗。
「恭喜杜家少爺!賀喜杜少爺!」差官乙也不甘示弱,又敲起手中的鑼,鐺鐺鐺直響。「杜少爺考上秀才啦!咱們鎮上又出了一位秀才嘍!」
鐺鐺響的鑼引來不少圍觀的群眾,對著杜家指指點點。
而杜浩然也在下人的通報下來到門口接受差役的道喜,他面帶笑容地向兩位差使拱手作揖,並請總管給他們打賞;另外有個小廝也在門口點燃一大串的炮竹,辟哩啪啦地熱鬧萬分。
杜國學笑得合不攏嘴,直拂著自己的鬍鬚。這下子他杜家可算是鹹魚翻身、揚眉吐氣了!如果兒子再爭氣點,秋天的特考再者上進士,也許就可以在殿試中出入頭地,拿個狀元,要不榜眼、探花也行,替祖先光宗耀祖!
「各位鄉親父老,今兒個我杜國學做東,請大夥兒在太白居慶祝慶祝,所有吃的喝的都算我杜家的!也請太白居的錢掌櫃,把店裡珍藏的菊花白全拿出來,大伙喝個痛快!」
眾人聽了杜國學的話,紛紛鼓掌叫好,馬上成群結隊地擁至太白居去,打算給它喝個不醉不歸!
杜浩然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平常他老爹什麼都好,除了愛當凱子這點以外,不過誰教他今兒個如此地興奮,達成了多年來的想望,也就不怪他了。他轉了轉扇子,莞爾一笑便轉身跨進杜府的門檻。還有成堆的帳簿等他去審核,他才不像他爹有那麼多的閒工夫。
果然一踏入書房,迎接他的便是各分行掌櫃送來的帳冊,但是這算是甜蜜的折磨,看完了這些才知道他去年到底進帳多少銀子,那才重要。雖然年底時做過一次的結算,不過他想看看在杜家各產業到底整個狀況怎麼樣,接下來該如何安排經營的目標,需要做哪些修正。
認命地抽出西北區分行的簿子,就從進帳較少的分行開始好了,給它來個倒吃甘蔗似的成果。
沒多久,梁紅豆端著冰糖銀耳湯進門,她靜靜地望著專注於商務中的杜浩然,後者正凝神在他「美麗又迷人」的帳本中,沒暇細看來者為誰。
她小心翼翼地將湯品擺在杜浩然的書桌上,而杜浩然則抬眼對她笑了笑,然後又埋首於數字的世界裡。
梁紅豆也沒法子,當杜浩然專注在算錢中的時候,沒有其它的事物可以干擾他。嫁給這麼一位鐵算盤是好還是壞呢?她苦笑。
數日後,春日特有的微微小雨細細地撒在李家鎮上,空氣中迷漫著雨意特有的潮濕氣味,和著一股土地的氣息及泥士的澀味,當然附帶冷意,它躡手躡腳地鑽進行人單薄的衣衫中,於毛孔間肆無忌憚地騷動起來,教人不自覺靜靜地發顫,後悔出門前沒多加件外衣。
杜浩然一身輕便,打著紙傘便要出門。梁紅豆見狀便小碎步地跟上,扯著他的衣袂,嘟著嘴瞅著他。
「去哪兒?」梁紅豆等著他回答。
「和一些朋友聚聚。」杜浩然瀟灑地探開淺棕色的紙傘,唇畔含著一抹笑意。
「我也要去。」梁紅豆一跺腳,手中揣著一條粉色手絹,哀怨地瞪著杜浩然。
杜浩然聞言一挑眉,狐疑地看著梁紅豆,「我和我的狐群狗黨聚會,你當真要去?」
「當然,我要監視著你,不讓你做一些傷風敗俗的勾當。」
杜浩然莞爾,這麼勤人的小妻子是福氣呢,還是苦悶?不過他還是慷慨地出借他的臂彎讓梁紅豆挽著,夫妻倆就高高興興地相偕出門,走進細雨綿綿如牛毛斜斜撒落地面的大街。
拐了幾個彎,他倆來到鎮上另一家客棧——高昇客棧,這家客棧小雖小,不過掌廚的師傅手藝是鎮上第一把交椅,提供的小菜碟碟都是潔淨而味美;依著時令不同,師傅還會改換菜色,讓每位上門的客人都能享受到當今的食材。而它最吸引客人的則是二樓能眺看鎮外山巒起伏,雲光變換的座位。
跑堂小二見了杜少爺光臨,忙不迭地恭請上二樓雅座,而早先來到的陳聰明和兩位吊兒啷當的公子哥兒笑呵呵地對飲著,一見杜浩然和梁紅豆連袂到來,趕緊站起身來迎接。
「杜浩然你這傢伙,居然好狗運給考上了秀才!」陳聰明重重地拍下杜浩然的肩頭。
梁紅豆微惱。這姓陳的怎麼如此不知禮數?一出手便擒住他的手腕,往相反方向一拐,帶出擒拿術,將陳聰明的手反折至背部,趴在桌子上動彈不得,登時疼得他呲牙例嘴地低低哀號。
杜浩然以揩扇格開梁紅豆的手,示意她別胡亂出手。
「你要是不甘心,也去考一個啊,每年都有一次試手氣的機會。就慘做買賣一樣,買定離手,就等結果。」杜浩然揉揉陳大少受折騰的臂膀。
陳聰明啐他一口,一臉小媳婦樣,隔著梁紅豆遠遠地坐下。
梁紅豆見他那副可憐柏,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瞧他長得肥嘟嘟的一張大臉,又皺成一團漿糊,好像案桌上的豬公似的。
「杜少爺,今天這頓你可得表示表示心意。」另一名公子哥搖搖手指頭,暗示杜浩然今天要請客。
「算我怕了你們,我做東便是。」杜浩然知趣得很,每回都白吃白喝他人的,有時也要表示一下才行。「先乾為敬。」他抄起桌上的酒杯敬了敬那些少爺。
「夠意思!小二,再拿一罈酒來。」陳聰明揚聲吩咐跑堂的夥計。「就知道你做東,所以我們兄弟方才先點了些吃食,替你盡東道主的義務,您沒意見吧?」「當然不,這下我就用不著花心思想菜色,陳少爺倒是為我省事不少。」
杜浩然落坐首位,梁紅豆也依著他坐定,一行人便歡歡喜喜地開懷暢飲,梁紅豆還舉杯向陳聰明賠不是。
突地,在酒過三巡,一記鄙夷冷哼聲突兀地插入,將他們的笑聲硬生生截斷,一時間些許尷尬。
半醉的張文訓拎著一小只酒瓶,倚在樓梯扶手旁,斜著眼瞪視他們,一臉滿是鄙夷不屑,同時目光惡狠狠地像是瞪著仇人似的可怖。
「原來是西席張先生啊,請上座。」杜浩然起身拱拱手,邀請他同樂。
不料張文訓自鼻孔冷哼一下,摔碎手中的瓶子,碎裂聲引來旁人的注意,有人還圍過來看熱鬧。
「你這種粗人居然考取秀才,老天真是沒長眼睛!」張文訓忿恨地低吼,臉孔猙獰陰險,顫抖的手指比住杜浩然一派自然的身影。
梁紅豆聞言倒抽一口冷氣。
「先生,你醉了。」杜浩然淡淡回應,絲毫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別理他,他自己沒考上舉人,借酒裝瘋罷了。」陳聰明在一旁放馬後炮。「他年年考,年年落榜,我想考了不下五六回了吧,現下你考取,他沒考取,不甘心,想來挫挫你銳氣。」他嘖嘖搖頭。
「有句俗話說得好,見不得人好,眼紅。」陪客,著一身杏黃長袍的公子哥輕描淡寫地說道。「眼前就是實例。」
「你們懂得屁啊!你們這些渾身銅臭味的下三爛。憑你們也配參加科考,笑掉人家大牙!」張文訓腳步有些踉蹌,搖搖晃晃地。「你們連幫我提鞋子都不配。」
「我是不懂,我只明白,杜少爺呢,考中了,而你名落孫山。這夠清楚了吧?」另一名著棗紅衣服的男子接口。「陳少,我說得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