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易芸生
一陣短促的呼吸聲傳到思樵的耳朵裡,接著是似呻吟的吟哦聲。
「請問你是哪位?」思樵握緊聽筒,一股恐懼的感覺竄遍全身。
「解小姐,我是一個愛慕你的多情男子。」重重的喘息聲從男子的口中吐出,然後是一片寂然。
聽到曾經令她懼怕的聲音,思樵差點讓聽筒滑出手中,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好幾個星期不曾再接到這位陌生男子的電話,原以為上次她所提出的警告對他產生作用,所以不再打這種無聊的電話,沒想到他竟然還不死心……
「你到底是淮?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惶恐和不安像只無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思樵幾乎無法呼吸。
「我只是個想接近你,想吸取你身上芬芳味道,想擁你入懷的癡心男子。」男子說出幾近變態的表白。
「我並不認識你。」思樵忍住掛上電話的衝動,男子的話讓她幾欲作嘔。
「快了,我親愛的,我就快要來到你身邊,讓你感受到我全部的愛。」男子興奮得失去控制,對著聽筒低吟起來。
「你變態。」思樵急得朝他大吼,而忘記她的不安只會讓男子更加興奮。
「我看見另一個男人到公司接你下班,然後你和他一起到高級西餐廳吃飯。」男子的聲音透著明顯的氣憤,還有無法壓抑的佔有慾。
「你跟蹤我!」恐懼像個黑暗無底的大洞攫住思樵,一個陌生男子跟蹤她!
「你背著我和別的男人來往的事,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以後不可以了喔!以後你的心裡只能有我的存在。」男子的口氣彷彿是在訓誡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到底是誰?你別再打電話過來。」思樵幾近哭喊地說道。
「別太累了,我會心疼的。」男子無視思樵哭喊的聲音,自顧自地用憐愛的口吻說道。「早點回去,我會一路保護你到家的。」
「不!」思樵大吼,心中的惶恐全部爆發出來。
回應她的只有空蕩蕩的辦公室,和斷訊的電話。
她從來不知道恐懼為何物,自從這個陌生男子的出現,從他病態的言語中,思樵首次嘗到恐懼,一個揮不去的夢魘。
他很有可能就躲在暗處,用一雙邪惡的眼睛看著她,等到她獨自一人時再對她下手,他會強押她到荒郊野外,人煙稀少的荒地,沒有人可以救她……
思樵猛搖著頭,揮開心中的懼意。
她必須打電話報警!但是要怎麼跟警察先生說呢?警察先生,有個無聊男子打電話給我,盡說些難聽的話,而且他還跟蹤我!對,我不認識他,我沒見過他,也沒有證據證明他跟蹤我……
警察先生大概不會理會她這種摸不著邊的案件,他們一定會認為這只是有人因為愛慕而做出的無聊把戲,他們甚至不會重視這種在大都市天天都會發生的無聊事。
她該怎麼辦?她該求助於誰?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而且還是朝她的辦公室而來,思樵第一個直覺是電話中的男子出現了。雖然嚇得雙腿發軟,她還是鼓足勇氣準備還擊。她渾身發顫地走到門邊,手中拿了一本厚厚的《歐洲旅遊雜誌指南》當武器,準備給門外的人來個當頭棒喝。
辦公室的門被往裡推。
「思樵。」柏亨話一落下,後腦立刻被重物擊中,他毫無防備,踉蹌的前進兩步。
「柏亨!」思樵看情來人後,驚喊出聲,手中還拿著犯罪的證物。
第八章
「你的出手可真狠。」柏亨坐在沙發上,正想舉起手觸摸肯定已腫了一個包的後腦,一隻疼惜的手擋下他。
思樵輕輕地撥開他的頭髮,仔細地檢查他後腦的紅腫處,然後輕輕地為他上藥。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壞人。」思樵對著那片不算小的紅腫吹氣,對自己失控的行為後悔不已。
「壞人?」柏亨心一緊,也不管頭上的傷,一把將她拉至身前,正視她無措的小臉。
「我以為……」思樵垂下眼瞼,表情有所隱瞞。「頭還痛不痛?我看還是去醫生檢查一下,我才能放心。」
柏亨單手支起她尖細的下巴,在他明睿的眼神下她幾乎無所遁形。「是不是有人騷擾你?你以為我是他,所以才會對我出手?」
「他是打了幾通電話……」思樵簡略的回答。盡量用平常的語氣,不想讓他看出她內心的懼怕。
「所以真的有人騷攏你?」柏亨的怒焰隱藏在冷冷的聲音下,額頭上幾條好似用雕刻刀刻出來的紋路正逐漸加深,直視思樵的眼神冰冷得足以讓任何東西結凍。
「柏亨,你先別生氣,也許那個人只是開開玩笑,不會對我怎樣。」思樵從沒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她安撫怒焰漸漸高張的他,看他一臉的狂怒,她還有點擔心他會不顧一切揪出那個男人,然後痛扁他一頓。
柏亨臉上那兩道又濃又黑的劍眉緊擰著,在思樵的安撫下才漸漸地放鬆,冷硬的表情也恢復了一點暖意。他撫著她懼意尚未完全消退的柔頰,堅決不容她反駁地道:「從明天開始,白天鐵林會保護你的安全,晚上我會分分秒秒陪在你身邊,不讓任何人接近你半步。」柏亨將她的頭攪進胸前,唯有真實的接觸才能感受她的存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兩天來對思樵的思念,直到此刻再也控制不了的流露出來,雖然在意她的避不見面,但現在擁她入懷,傾注所有的感情緊緊地擁著她,那微不足道的在意早已被他拋到太平洋,他只想讓她明白自己的一顆真心,讓她感受他所有的感情,不再逃避他。
「柏亨,你怎麼知道我在公司?」思樵鼻中吸進的儘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煙味和西裝布料的味道混合成他獨特的味道,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擴散至全身,她不禁依偎得更近。
「別再說那件不愉快的事。」思樵輕搖著頭,她不要被一個無聊男子破壞這美好的氣氛。
「不談那件事可以,」柏亨抓住她的手,按在為她跳動的心口上。「為什麼要躲開我?」
婉宜生日的隔天清晨,當他睜開雙眼,習慣性的伸手一攬要將她蜷縮的身子拉近身旁,卻撲了個空,從冰涼的枕頭他知道她離開已久,甚至接連兩天避不見面。
思樵重新將臉貼近他的胸膛,這個問題她遲早得面對的,面對心中所有的疑惑。
「我需要時間理清心裡矛盾的情愫和陌生的情感。」她相信他懂得的。
「有結果了嗎?」他已猜出。
她心裡也在問同樣的問題,想要理清對他的感情是很簡單的事,但是如果再加進其他的因素,加進他對這段關係的態度,那她就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
她緩緩起身,離開他溫暖的懷抱,冷意襲上她。「三個月的期限才過了三分之一,我就有打退堂鼓的念頭。」
反正遊戲到最後她還是會輸得一塌糊塗,提前結束只是避免她輸得一無所有。
「你承認你輸了!」柏亨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笑意。
不只輸了,她還輸得徹徹底底。背對著他的思樵露出一個苦笑,兩人的關係建立在一個玩笑性質的遊戲上,她不小心付出了感情,又如何期待另一個玩家也對她認真呢?
「柏亭,當你提出那個蠢遊戲時,你曾經想過萬一真栽在我手中,你該怎麼辦?」明知是愚蠢到極點的問題,思樵還是忍不住提出這個疑問。
「不是有約定,如果我輸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柏亨想要靠近她,但他一再警告自己,她心中尚有一絲矛盾,必須讓她自己走出矛盾。
「或許你對自己一直有自信,不認為會輸在一個女人的手中。」思樵說,在這段關係中,她一直欠缺的就是自信。
「不,我對自己井沒有自信,至少在面對你就是。」他走到離她一步遠的地方,極力克制雙手不去碰觸她,但真的好難。「當我提出遊戲的建議時,不僅希望贏家是你,也是我,到最後你的獎品是我,我的獎品則是你。」
「在這個遊戲中不可能兩方都是贏家,總會有一方是輸家。」她則是輸的一方。
「想不想聽我的解釋?」柏亨繞到她面前,乍見她滿臉愁緒,心有不捨。「一開始當你懷疑我認真的程度時,我只好用另一個方法來追求你,我根本沒有把遊戲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想讓你感受我對你的認真。」他終於克制不住的抬手捧著她的粉頰。「當命運之神降臨在你我身上時,我曾經反抗過,我不是個宿命論者,我並不相信一切由命運注定這種事,更別說是緣分這一套,但是當我在餐廳再一次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必須承認,命運連結了你我的生命,讓我們有了交集。」
「但是,交集之後會不會愈離愈遠呢?」思樵直望進他的黑眸,急切地想找出他眼底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