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易芸生
「還記得小學二年級,你接受隔壁阿新的挑戰,爬校園那棵至少有一百歲的老樟樹嗎?一開始你和他誰也不認輸,愈爬愈高直到頂端,最後阿新認輸了,你贏了比賽,可是你卻不敢下來,還是阿新跑回家裡求救,老爸才上去把你從樹頂抓了下來。那一次才是你最倒楣、最難堪的經驗,好面子卻輸了尊嚴。」解中賢揉揉思樵捲翹的短髮。「至少你今晚的冷靜就有不少人欣賞有加。」
想起童年的醜事,委屈一掃而空,思樵不禁也泛起笑容。「隔天阿新把這件事告知全天下,害得我老大的面子差點掛不住。」
「就因為他的洩密,他的左眼整整掛了一星期的『黑輪』,別人問他眼睛怎麼了,他只是回答不小心撞到桌角,要是讓大家知道是被你揍的,他鐵定會被笑死。」
從此,阿新見到思樵就像見到鬼一樣,好一陣子都不敢出現在她面前。
「阿新現在在做什麼?」自從思樵北上讀書,畢業後又留在台北工作,高雄的老同學幾乎都失去了聯絡。
「子承父業。阿新現在可是一家汽車修理廠的老闆,去年底娶了美嬌娘,聽說快做爸爸了。」
「阿新結婚了?!」思樵驚呼。「他那麼粗線條,竟然會有女孩子肯嫁他?」
「你同學都結婚了,那你呢?二十七歲的歐巴桑!還想要逍遙幾年?」解中賢半開玩笑的說,神情有著難得一見的認真。
「你偷聽我和老媽的談話!」思樵氣急敗壞的大吼。
「老媽那副大嗓門想不聽見都難。」解中賢答得理所當然。
「那你自己呢?三十歲的歐裡桑!連大你五分鐘的雙胞胳兄弟都結婚了,你還打算逍遙幾年才肯定下來?」思樵反擊回去。
「如果有個女人出現,讓我願意放棄單身的日子,那麼我就會結婚。」解中賢是個宿命論者,他相信一切自有上帝會安排……突然想到方才在餐廳發生的事,事端的男主角看著思樵的眼神……「思樵,你和孫柏亨認識嗎?」
「誰?」心不在焉的思樵沒有聽清楚小哥說的人名。
「孫柏亨,孫氏企業的總栽。」
「我不認識這一號人物。」思樵想了想,肯定的回答。
「剛才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認識已久的朋友。」孫柏亨見到小妹時臉上閃過的驚訝和一抹淡淡的喜悅全進瞭解中賢的眼底,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他?小哥,你說的到底是誰?誰認識我?」思樵有點不耐煩。
「就是剛才你替他接下那盤沙拉、惹了一身髒的男人。他就是孫柏亨。你一定從不看商業雜誌,幾個月前他併購一家規模龐大的電子公司,造成電子市場和金融業的軒然大波,國內一家頗富知名度的商業雜誌連著好幾期都以他為報導重點,這麼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嗎?」
思樵搖搖頭,不覺得她該知道。
「別成天看旅遊雜誌,多看點別的,瞭解商場訊息有益無害的。」解中賢忍不住要說上幾句,小妹竟然不認識商場上名利和地位只略遜王永慶一籌的商業大亨——孫柏亨。
「我從事旅遊業,不看旅遊雜誌,難道教我看『股市總覽』嗎?」思樵睨了小哥一眼。
「還不錯嘛!你還知道有這本雜誌。」解中賢嘲諷道。「不和你扯廢話了,你到底認不認識孫柏亨?」
「見過他一面。」思樵不想說太多,因為她的思緒正被拉回昨天那場小車禍。
「一面?」解中賢不太相信。
「加上剛才是兩面。」思樵想揮開心中的煩悶,偏偏腦海中依舊被他傲慢無禮的身影佔據。「我和他見過面,講過話,然後結束,如此而已。」
「這麼簡單?」他還是不相信。
「你如果不說他叫孫柏亨,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思樵只說了一部分事實,表面上看似乎靜,其實內心正被狂妄自大的他影響。
「真是那樣,那我就放心了,孫柏亨對感情不專,他……」
「小哥,你千萬別在老媽面前說漏了嘴。」思樵打斷小哥的叮囑,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只是孫柏亨和她不可能再有交集,任何的囑咐都是多餘。
思樵將車子停在公寓的地下停車場。
平常在小妹面前嬉鬧慣了,她還真當他是個成不了大器的男人,解中賢有點不悅。
兩人下車,一同走進電梯。
「其實吳勇志是個可以考慮的對象,不論是人品、家世、職業都無可挑剔,你真該回高雄相親的。」解中賢拍拍小妹的肩膀,由衷的說道。
「小哥,你竟然當起老媽的說客!老媽是給你什麼好處?」思樵生氣的說道。
「如果回高雄就不會弄得一身髒。」解中賢說出不爭的事實。
思樵最痛恨這種由果來論因的論調,她更氣小哥說得完全正確,穿上這套香奈兒小禮服相親肯定能成為最美麗的女主角,甚至將吳勇志迷得團團轉。此刻這一身的狼狽,只會更加提醒她抉擇錯誤。
但是,她絕對不會在小哥面前表現出來,她重新挺直腰桿,拾起尊嚴。
「明天我要加班,機位我已經幫你預訂好,下午四點半復興航空,我不能送你去機場,所以你自己坐計程車去。」電梯正好停在八樓,一吩咐完思樵立刻跨出電梯。
解中賢瞪著小妹挺得比牆壁還硬直的背脊,哭笑不得的搖頭以對。
思樵固執不服輸的個性再次展露無遺。
***
由鐵林駕駛的黑色汽車停在一處高級公寓的鐵門外。
「柏亨,你真的不上樓來?」冷艷萍擁抱著孫柏亨的手臂,不斷的扭動身體,希望能軟化他的意志力。
柏亨不為所動,冷硬的臉龐看不出身旁美艷尤物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冷艷萍胸一挺,薄絲質料的低胸禮服內的巨乳呼之欲出,不經意的磨蹭他一高一低的胸膛,極盡所能的挑逗他的意志,完全不把駕駛座上的鐵林看在眼裡。
「艷萍,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有沒有上樓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他直視前方,雖然不想惡言打破兩人間看似和諧的關係,但是她正嚴重考驗他的自制力。一向異於常人的耐心已快消耗殆盡,他相信精明的她已有所察覺,但她卻選擇忽略。
冷艷萍微微一震,一股不安的感覺由心底升起,最後硬是被她壓下。「柏亨,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目的達到了,我不懂。」
柏亨冷哼一聲,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抬高冷艷萍尖細的下巴,犀利的雙眸迸射出一道冷光,直令一向大無畏的她心生畏懼。
「什麼目的你心裡清楚得很,毋需我再累贅的重述一遍。」他痛恨別人在他面前有所隱瞞,冷艷萍已犯了他的禁忌。
「柏亨?!」冷艷萍嬌嗔道,把心中的懼意暫放一旁,換上另一種性感模樣。
「今晚這頓別出心裁的晚餐應該花你不少時間安排吧!就算何薇薇再怎麼高桿、精明,大概也想不到你會來這麼一招,只好不明不白的被踢出這場主導權已落入你手中的遊戲,而且不只是她,就連我都有點莫名其妙的被你利用了。」柏亨冷似冰霜的面容不帶一絲感情。
冷艷萍性感的唇角浮上一抹不自然的尷尬笑容。
「柏亨,我並沒有利用你,我只是好心幫你甩掉何薇薇。你有所不知,何薇薇除了和你交往外,還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的亂搞男女關係,她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她的理直氣壯看在孫柏亨的眼裡只覺好笑。
「這樣說來,我和她倒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柏亨拍拍她的臉頰。「你想何薇薇的事我有可能會不知道嗎?」
何薇薇背地裡結交別的男人,柏亨無權管,但是他絕不會放任他的女人騎到他頭上,他的處理方法很簡單,就是分手。他正想找一個最佳時機和她攤牌,但絕不是出於冷艷萍的安排。
冷艷萍一手導演今晚這場鬧劇,目的是要向何薇薇證明他已屬於她,以終止何薇薇對他的糾纏。只是她似乎忘了一點,也是最致命的一點,他孫柏亭不是顆任人擺佈的棋子,當她導這齣戲時就已注定她的下場。
「人家只想幫助你……」冷艷萍一臉的無辜。
「你別以為從何薇薇手中將我搶過來就是得到我。別太有自信,搞不好哪天相同的戲碼又上演,另一個女人趁你不備之時奪走我。你最好時時刻刻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幸運之神不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柏亨殘酷的笑著。
冷艷萍是個很有自信的女人,凡是她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成為孫柏亭的女人就是最好的證明。她運用各種手段終於得以站在他身邊,當她正要昭告天下這項成果時,何薇薇卻選擇在此時和孫柏亨糾纏不清,她不能坐任努力白費,所以運用點手段促成令晚的事發生,只是她似乎忘了考量後果。